《女将军强撩小书生》梅干菜酥饼

4、第 4 章

　　正是氤氲牡丹时（春夏之交），花信风（春末夏初世界向人们报花将开放的微风）徐徐吹过，农舍朴素，素衣飘扬，女子螓首蛾眉，纯粹是一幅暖意春夏图。

　　唯一突兀的是是男子，口抿胭脂，疯狂往面前簇新的布衣上印，新衣呈深蓝色，口脂印极难显色，因此，男子耗费了极大的力，致使原先极淡的唇色也变得浓艳，唇瓣被磨得红肿，倒是有了那么几分淫靡之色，出了效果。

　　莫町轻抿已经红肿不堪的唇，脸色真是黑得不行。

　　读书人的傲气啊，全折在了这一盒小小的胭脂盒上。

　　可不是嘛，莫町心想。苏将军顺了一盒胭脂出来，诱他出巷，令他险些被官兵抓住，赶出城门去。一旦出了这城门，这什么上京啊，殿试啊，统统又离他遥远了。君子能屈能伸，畏不了什么，除了胭脂盒。

　　迫于威逼，莫町还是同意了苏霁的计划。心下却微动，怎可他一人丢脸，口中镇定道：“苏将军，泼妇也该有个泼妇的样子吧！头发怎的也该散开些吧，泪痕斑斑才更能动众人的心啊。为了进入县府，你且忍忍。”

　　莫町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倒是引得苏霁误会，以为他是诚心想帮助自己，心中莫名降下几分戒心，要说原因，只能是那副皮囊假作正经的样子过于真诚了。

　　心中疑惑降下，自然允他近身，苏霁直挺挺立在巷子中央，信手拆下头上束带，朱唇轻启：“来，替我束发。弄出你说的那个模样。泪痕倒是没事，等下抹泥在脸上，装作狼狈的样子就好。行军打仗也是常假扮这败军相，我熟练，倒是不麻烦你帮忙了。”

　　本想让苏将军也和他一起出丑的莫町顿时傻眼了。这等棘手事怎的又轮到自己来做了？

　　奈何话已出口，总不好驳了自己之前的话吧，君子一言值千金，怎可轻易收回。面皮紧绷，莫町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了，甚至开始同手同脚起来。

　　心下恍然之际，已经走到了苏霁背后，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颤巍巍地拈起一缕发，却引来身前人的一声轻叹，“怎的如此轻？本将军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更不是什么瓷娃娃。没事，按着你自己的力道来就好。”

　　带着七分忐忑，三分后悔，莫町用双手拢起了苏霁的满头青丝，却意外地发现苏霁的发量远少于他自己的，定是削减过，莫町心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削减，迂腐的书生气不可遏制地又冒了出来。

　　而此时，面向小巷口，时刻保持警惕的苏霁却仿佛是察觉到什么了一般，提前开口，截了莫町的话头，清丽的嗓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哑，听着格外的苏，“是不是想问这一头青丝？约莫是冬季吧，最寒冷的那个时候，云间关的仗打得格外地猛，一时不慎，后心处的头发被割下半截，留下半截能怎样呢，让手下的兵们看到他们的主将差点殒了命，这不是平白折了士气吗？于是那场仗过后，我割下了另半截发，平齐了，就挺好。”

　　三言两语解了莫町心下的疑惑，却丝毫不管这听的人内心是多么震撼。莫町凝视手中的发，恍惚觉得外面街道的哄闹之音都消失了，只余下眼前这一单薄却坚定的身影，和耳边莫名带了钩子的声音，诱得他的思绪进入那场面。

　　滚滚黄沙，金戈铁骑，秦国主将的吼声带着不甘心的味道，“斩苏军主将者，赏银百两，官晋三阶”，战鼓喈喈，秦军杀红了眼，满战场地寻着苏霁的背影。

　　刀枪剑戟，骑兵步兵，上挑下攻，突袭包围，统统涌向苏霁。格挡，反刺，躲避，驭马，却仍挡不住铺天盖地的攻击。围困中，身后明显有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朝后心而来，面前却也是一彪形大汉，手上的“缦回”只能紧紧控制住一斧，身形轻偏，堪堪躲过一次锥心之刺。半截青丝却落了满地。

　　攻击并没有因着这半截发的落地而了结，耳旁是利器划过，眼前是靠近脖颈的斧子，生死存亡皆在这一刻。一刹那间，“缦回”被放松，苏霁任那斧子向自己而来，大腿使力，猛蹬马背，从马背上跃起，借斧子前行的摧枯拉朽之力杀了背后之人，而由于惯性，后面的人也收势不住，直直捅向了前面彪形大汉的心口。苏霁在大汉头上一蹬，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美人杀敌，别是一种风情。

　　而其实在那般残酷的战场上，但凡苏霁少了那么点无畏和果敢，抑或是少了一点功夫，那现在妥妥的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手上细滑的青丝滑下，才将莫町已经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是啊，眼前之人是苏将军啊，以单薄的女子身保家护国的苏将军啊。他那些书经典籍里的大道理写不了她的壮丽生平，救不了她的死生一线，又怎么可能困得住她——意欲展翅的一代将领呢？

　　想到这儿，莫町索性抛了那些约束他自己的经纶道理，下定决心把苏将军当他的兄弟，卸下了几分疏离。手下动作也总算是快了起来，三两下扎起来，素手轻翻，勾出几缕鬓发，轻挑发根处，撩出更多头发，不多时，一个泼妇式样的发髻模样便做出来了。

　　即便莫町不会梳那妇人头，但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的，再说，泼妇的造型打造重在乱，弄乱头发还不容易吗。

　　其实莫町几次下手都有些过重，扯痛了苏霁的头。但是苏霁作为一个将军，要面子，紧绷着被扯痛的面皮，不作声。心下却恼了这小举人，懊悔自己刚才的命令，这头皮被扯的痛苦，尽管比不上她在战场上受的那些伤吧，但好好的，谁想莫名其妙地多疼一会儿啊。

　　远处看来，男子长身玉立，手腕翻飞，梳理女子青丝，而女子也亦娉婷袅娜，端的是一副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模样。却殊不知男子眼中只有兄弟情，而女子心中怨怼。

　　待梳完头发，两人匿于巷尾，听巷外人仰马翻，静候夜色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