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醉日》江得潮

1、玉兰

　　潮湿的夏风夹杂着水汽把人笼住，周围全都是暗昧昧雾蒙蒙的一片，连黑夜都被晕染成了浓灰。

　　下雨了。

　　夏风伴着雨针吹过周围的竹林，竹叶也跟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嘉澍没拿伞，只能快步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半山腰的台阶上走。

　　离岸岛的天气就是这样，黏腻又湿漉，多雨还少晴。

　　在走到第二十三阶时，嘉澍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脚感说不清道不明，但肯定比石阶软上不少。

　　身体惯性让嘉澍又上了几步台阶，而后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退了回去。

　　点开手机的手电筒。

　　是一条蛇。

　　嘉澍连忙又掩耳盗铃的把手电筒关上。

　　是蛇啊？！

　　他先是惊了一下，而后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再次打开手电筒。

　　确实，确实是一条蛇。

　　还是一条长了角的蛇。

　　青玉色的鳞片，在手电筒光的折射下像是活起来的玉脉，水头又润又透。

　　蛇冲嘉澍呲牙，露出两颗针状的蛇牙。

　　嘉澍心里先是一个激灵，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蛇...是在笑？

　　一人一蛇对视了一会儿，手机上的手电筒光射出的光柱中更是映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细雨，不少雨滴直接顺着睫毛滴到眼里，嘉澍这才关了手电筒，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继续往台阶上走。

　　自己一定是又出现了幻觉。

　　虽然嘉澍是这么想的，但走的时候还是特意绕过了那节台阶。

　　回到家还没开门，隔着一层门就能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

　　嘉澍没犹豫的开门，身上裹着长条卫生纸正在疯跑的白色猫咪一下停了下来，静若处子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嘉澍没犹豫的走进乱成一团的家里，跨过两个被猫踹倒的塑料水杯，越过一滩水迹，径直进了卧室。

　　换下沾满猫毛的衬衣，再换上沾满猫毛的睡衣睡裤。

　　嘉澍吃完药又洗漱，直接一头栽倒在床上，想着刚刚应该打电话叫消防把蛇给抓起来，万一蛇乱咬人怎么办。

　　想着又把手机上的页面切到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上蛇和地址，看看能不能搜到蛇咬人的新闻。

　　没有。

　　界面提示没搜到你所需要的信息。

　　算了。

　　说不定真的是幻觉。

　　白猫也不乒乒乓乓了，不知道又在干什么坏事。

　　“咪咪？”

　　嘉澍叫了两声也没把猫叫过来，于是只能放弃的准备关灯睡觉。

　　砰——

　　不大不小的撞击声不知道从哪传来。

　　碰——

　　嘉澍呆滞了一会儿，觉得声源应该不在屋内。

　　在关灯和不关灯间犹豫了一两秒。他看见床前的窗户有个影子。

　　砰——————

　　难道猫跑到窗外了？

　　真是个小祖宗。

　　嘉澍没犹豫的从床上爬到窗口，一条蛇蓦然的探了出来。

　　四眼相对。

　　嘉澍静止。

　　好像还是刚刚的那条长了角的蛇。

　　卧室灯隔着一层玻璃映在蛇身上，简直不像是一条蛇，而是像一块油润的雀梅色的青玉被人用金刚石刀一下一下锉出来的。

　　操，嘉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咪咪呢？

　　咪咪不会被蛇给吞了吧？

　　嘉澍想起小王子里一条蛇吞了一头大象。

　　他看向蛇的肚子。

　　没有，扁的。

　　窗口被蛇撞开了大半，刚刚的砰砰声应该就是蛇撞窗户发出来的。

　　听着就疼。

　　不对，嘉澍看着眼前的蛇，干嘛心疼一条蛇。

　　蛇撞开了窗户一条缝，没立刻钻进来，而是扭到一旁。

　　嘉澍犹豫要不要趁机把窗户关上。

　　就这愣神的一会儿工夫里，蛇叼着一朵开的很大的玉兰花准备探了进来。

　　嘉澍甚至能看清乳白色花瓣上的叶脉纹理，甚至还有几滴明后的雨珠顺着淡黄色的花梗往下滑落。

　　这是在干嘛？

　　嘉澍看着一蛇一花。

　　蛇见嘉澍呆在原地，便又往窗内探了探。

　　就在嘉澍准备鬼使神差的接过这朵花的时候，白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喵的一声把窗户合上。

　　砰的一声。

　　蛇被窗户猝不及防的砸到，后仰着没影了，应该是摔了下去。

　　只剩下那朵沾了雨水的玉兰花，孤零零的躺在窗台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