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绝赞公演中》凡岁

41、Scene 41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等待戏剧节的结果之余，为了即将要在下川大剧院举行的演出，剧团再度投入新的排练。

　　考虑到大剧院舞台的面积，排练再放在爷爷那栋房子的排练室已经不合适了，于是施宇泽另外租了一个废弃的仓库，简单布置一下后用于排练。

　　仓库的条件有限，虽然已经在室内四个角落放上了电暖炉，但因为场地太大，制热的功率仍旧不够，在寒冬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大家不得不裹得严严实实地排练，行动很不方便。

　　下川大剧院能够容纳近千名观众，座位从上到下分为三层，但凡有点名气的剧团到下川市演出首选的剧场都是这里，而下川大剧院也不是每个演出申请都会批准，他们内部需要根据多方面的条件对参演的团体进行审核，只有得到他们认可的剧团才能获批进行演出。

　　所以这次在圣诞节前能够在大剧院里演出三场，对剧团来说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剧本让徐思文又重新调整了一遍，还有一些表演的细节也进行了改动，这一次下川大剧院的版本会和之前在德喜剧场的略有不同。

　　剧团的成员们磨合了这么长的时间，到了这次的排练就变得非常顺利。施宇泽原本还担心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们完成全部的排练，没想到只花了三个礼拜就把通排的流程都走完了，之后只需要等大剧院的场地空出来，在舞台上实际通排两遍就完成了所有的排练。

　　方诗因为期末考临近地缘故就没怎么参与到这次的排练。不过表演还会继续沿用之前的服装，所以也不需要她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在里面。

　　但最关键的问题并非在此，而是从美国回来后，林总总就再没听到周尹湖提起方诗。在这之前，他明明三句不离方诗，张口闭口都是“方诗方诗方诗”。

　　考虑到方诗忙于应对考试，林总总就一直忍着没去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想去，恐怕还是和那天遇到周尹湖的爸爸有关吧。

　　这一个月，除了必要的出行，林总总迫于父亲的压力没能亲历排练。她待在家里将之前落下的课业补齐，中间虽然偷偷溜出去过一次，但也仅仅和施宇泽吃了餐饭就又赶紧跑回来了。

　　那是个冷空气突然袭来的夜晚。纵使穿上了厚重的羊毛大衣还围上了针织围巾，但室外的寒风凛冽吹得林总总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约好碰面的地点是商场入口前立着的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旁边。工作日的夜晚，仍旧有不少行人驻足于此。

　　林总总比约好的时间稍早了一点到，背对着挂着彩灯的圣诞树孤零零地站着。天太冷了，以至于暴露在空气中的指关节也被冻得生疼。

　　他会从哪里走过来呢。

　　起初以为是地铁口，可那里除了一两个上班族外再没有谁的身影。于是目光又转向了一旁对着的马路口，心想会是从停在路边的哪辆出租车上下来么。

　　等到最后，熟悉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突兀地，像在凛冬临空炸开的烟花。

　　从不相信圣诞老人。父亲说那是商人为了年底冲一波利润编织的谎言，用来蛊惑天真的小孩，让他们鼓动父母心甘情愿掏钱当一回圣诞老人。

　　如此一来，冬天好像也就变得没那么令人值得期待了。

　　看。神明不会从天而降，奇迹也不会在每个人身上发生。喜欢的人向来不喜欢自己。大部分时候，生命中的美好的时刻少而短暂。

　　所以当终于能拥有它的时候，下意识变得诚惶诚恐，变得畏畏缩缩，变得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确认这一切是真的不是电信诈骗从线上走到了线下，变得敏感又自负。

　　可以么。

　　这样的自己可以接受这些原本属于别人的光亮么。

　　林总总看见施宇泽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她愣了愣，把手里装着他要的文件的纸袋子轻轻挂在了他的掌心上，就像圣诞老人把送给孩子的礼物塞进圣诞袜里时一样小心翼翼。

　　而施宇泽很快就将纸袋换到另一只手上，转身往商场里走的时候顺便自然地握住了林总总还悬在半空的左手。

　　原本冰冷的指节瞬间被温暖包裹。

　　“……啊？”

　　“嗯？好歹是见过家长的，连手都不能牵么？你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吧……”

　　”……“

　　无数次走在他的身旁。穿过车水马龙的马路的时候，经过挤满顾客的便利店的时候，漫步在种着法国梧桐的人行道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刻到来，总忍不住悲观地去计算像这样能待在一起的时间还剩多久。

　　总会有一个人先行离去。而离开的那个又总是最潇洒的。以至于她开始默认被留下的人会是自己，开始接受自己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或许到了最后，只能饱含热泪看着他和另一个Melinda携手去往更光明的未来。那个Melinda会挽着施宇泽的臂弯，陪他看埃菲尔铁塔旁公园里的鸽子，陪他去奈良喂凶巴巴的鹿。

　　但那些属于施宇泽的未来里也许再不会有自己。

　　她只能扮演个不太有存在感的过客，在施宇泽的人生里短暂地存在了一下。

　　至少到今天之前林总总都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施宇泽来说她并不重要。

　　至少。

　　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是这么认为的。

　　商场里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到处都挂上了充满了圣诞节风格的花环和圣诞袜。施宇泽牵着林总总走在长长的瓷砖地面上，好像一切都突然变得理所当然了似的。

　　理所当然地可以紧贴着他的身侧。理所当然地牵着他的手。理所当然地向他倾诉。理所当然地传达着思念。

　　什么是流动的。

　　莫扎特的钢琴曲。夏天蔚蓝天空中的流云。喜欢一个人时鼓噪不已的心情。

　　这些都是流动的。

　　正如爱意一样。

　　它们都是流动的。

　　等到了在下川大剧院正式登台的那天，林总总原定是打算去的，结果父母原本出行的计划因故取消，林总总被迫待在家里接受他们的监管，见证剧团在下川大剧院首演的机会泡了汤。

　　在第二天三场公演都结束后，剧团的成员一起去通宵营业的小吃店开庆功会，林总总唯有再度缺席。

　　搬回家里和父母一起住后，虽然不用顿顿靠泡面为生，但失去自由的感觉还是很不舒服的，林总总再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干嘛就干嘛。

　　属于剧团的狂欢变得好像跟自己无关了似的。她只能待在安静的家中，犹如被隔离了一般。

　　直到半夜，躺在黑暗中忽然接到了电话。听筒那边隐约听到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睡了么？”

　　带着些微醉意。

　　“还没，刚躺下来着。”

　　于是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喑哑的笑声，“我就知道。你平时睡得很晚的。”

　　“你们还在聚餐吗？”

　　“嗯。结束了演出，大家兴致都很高的样子。”

　　“真好啊……我也想去。”

　　另一头没了声响，但始终没有挂断电话。

　　林总总将开始发烫的手机放在耳边，人蹲在了床边，倚着床头坐在了地毯上。

　　“你很开心么？现在。”

　　“是啊……”电话那头穿来轻笑声，“没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候了……”

　　林总总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那就好啊……”

　　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只要你开心那就好。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在下川大剧院演出的成功，又给剧团争取来了好几个城市巡回演出的机会。有越来越多的资方注意到施宇泽所带领的这个剧团，愿意出资赞助他们。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眼下又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就是当初参演的一些演员恐怕无法再继续出演之后的巡演，毕竟当中有不少人都有自己的主职工作，出演舞台剧只是业余时候的兼职罢了。

　　剧团终于要走上正规化职业化，招募的演员也逐渐往专业化上靠拢。为了提高演出的整体品质，借着这次老成员退团，施宇泽也更换了一些演技一直得不到提升的演员。

　　邹璃在学业和兴趣之间还是选择了前者，于是只好放弃了之后的巡演。聂小霜在加入了新的经济公司后还能够继续出演女主一角，但根据合约，她在半年后需要进组拍摄一部电视剧，所以之后会不会更换演员仍旧待定。

　　聚散终有时。很多时候，告别是悄然无声的。

　　话说回来，戏剧节的比赛结果一直拖到一月份才公布。

　　最终获得第一名的是来自挪威的一个小剧团，Galaxy拿到了最佳舞美奖，而施宇泽率领的剧团获得了最佳新剧团奖，获得同样奖项的剧团有十五个，虽然聊胜于无，但和施宇泽的预期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

　　这次的比赛让施宇泽和其他成员明白，果然还是需要专业的团队才能走到国际的舞台上，只能用业余时间用来排练是绝对不够的。

　　摆在眼前的选择唯有一个。既然如此，就再不必纠结于那些先一步离开的伙伴。

　　止步不前，失去的只会更多。

　　施宇泽是这么下定了决心来着。他一开始踌躇满志，的的确确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谁都没有料到，眼瞧着春天还没到来，在这个漫长的冬天的尾巴上，迎来了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全球范围的疫情。

　　巡演被迫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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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最后一章啦~兴奋得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