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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个猫爪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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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级物理竞赛就要开始了,班主任下课后把许岁喊到办公室,交代他一些注意安全,放松心态之类的客套话。
刚走出办公室,许岁就看到杨晨淼趴在教室门前的栏杆上发呆,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眉眼发梢,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吃饱后懒洋洋晒着太阳。
见他出来,杨晨淼笑着冲他挥手。
许岁在原地顿了顿,然后向他走去。
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加快了脚步。
“老王跟你说了些啥?”杨晨淼问。
“竞赛的事。”
杨晨淼摸摸下巴,了解地点点头:“你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许岁惜字如金道。
杨晨淼犹豫着要不要拍拍许岁的肩膀跟他喊声加油,又感觉这么做莫名怪怪的。
怪亲昵的。
于是两个人相顾沉默了一会。
突然一个大脑袋凑过来,一把勾住杨晨淼的脖子,把人勒得脸涨红,直接一胳膊肘往后捅。
许岁皱眉,这个人他记得,校篮球队的队长程朗,也经常来找杨晨淼打球。
程朗被重击,捂着肚子皱着脸说:“打球去不去,就等你了。”
杨晨淼也没好到哪儿去,脖子被卡得难受,一边咳一边说:“去,当然去。”
杨晨淼跟许岁挥挥手,然后跟程朗打打闹闹下了楼。
许岁看着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双肘撑着背后的栏杆,背对着暖调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夕阳的光线被厚实的窗帘遮挡,昏暗的房间内,许子豪伏在桌案前,手里握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兽脑。
这颗头颅提前处理过,这颗巴掌大的脑袋已经没有了皮毛,空洞洞的眼眶像两个黑洞。
洁白的医用手套沾满鲜血,许子豪捏着手术刀的刀柄,一刀一刀剔去这颗兽脑上面残留的筋膜和肌肉。
最后,他将这块头骨丢进汽油,腻黄的气泡裹挟着腥气缓慢上升,破裂。
许子豪眼中浮现出类似于餮足的神情。
他慢条斯理地脱去手套,取了一方丝巾,细细擦拭手中细薄的手术刀。
手术刀的刀身反射惨白的光线,照亮许子豪身后的几个玻璃容器。
——里面装着惨白的动物骨骼模型。
剔去肮脏的皮毛和筋肉,在汽油当中浸泡一个星期脱脂,最后还要用过氧化氢漂白。
而这只是骨骼的处理,后续还要将大大小小的上百根骨骼分类、安装、固定。
制作骨骼标本的步骤繁琐而复杂,但却是许子豪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因为骨骼太美了。
他喜欢那种无力的美感,苍白的华丽。
在他所给予的一小方玻璃罩中只为他展示美好。
想到自己的收藏品很快就要新添一个,许子豪感觉心情很愉悦。
骨架的获取有些困难,因为那些小家伙不太听话,他一不小心就会把一些骨头弄断。
那样的话,就无法成为一副完美的骨架了。
这次的是一只幼猫,骨骼纤巧,脊柱柔软,体态轻盈。他尤其喜欢猫的骨架,但猫这种生物,脾性真是讨人厌。
他想起之前养的那几只小畜生,无论他怎么伺候它们,它们都离他远远的,好像他是什么魔鬼。
真不知道许岁那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宝贝他那只小猫。
许子豪力道没控制住,刀片从桡骨上划过,手套上顿时满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把手套脱下,伤口很深,血流如注。
他低声骂了句,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向门口走去,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黑着张脸的韩丽。
韩丽刚刚又接到了钱成的电话,也不说原因,就问她要钱,还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说什么自己掌握了她儿子的把柄,要是不给钱就要毁了她的前程。
她觉得钱成在扯淡,又怕他口中说的什么把柄是真的,毕竟钱成这种人渣,什么混蛋事都做得出来。
自从钱成知道真相之后,就一直缠着她,十几年了还是那副德行,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她想找儿子抱怨一下,但还没敲门,门就开了,一股刺鼻而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又在搞那些东西?”韩丽捏着鼻子,语气尖锐。
许子豪会自己做骨骼标本她是知道的,之前他养了几只不听话的小猫,后来不知道怎么一个个都就死了,他当时很伤心,于是提出想把尸体做成骨骼标本。
当时韩丽心里虽然膈应,但到底宠自己的儿子,认为这是小孩子心性使然,便同意了。
没想到现在不养猫了,还是三不五时地不知从哪领回来一个死物,有时是猫,有时是蛇,或者别的什么,然后窝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见出门。
想到这里,韩丽的怒火就蹭蹭往上窜。
自己天天为了他担惊受怕,备受委屈,他倒好,读书也不长进,整天不见人影,处处让那个许岁压一头,每次跟着许崇山去饭局都没面子。
“你每天都在搞些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许岁那个家伙他要去参加国际的物理竞赛了!”
许子豪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我知道。”
韩丽被他吓得一颤,反应过来之后更加大声地斥责:“你什么态度?你就这么跟妈妈说话?”
许子豪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妈,我不想跟你吵。”
指尖伤口流出的血沾到了鼻梁上,莫名渗人。
韩丽见了红,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上前两步想捧住儿子的手好好看看,却被许子豪一把推开。
***
许岁推开门,玄关处并没有咩咩的身影。
天色有些晚了,客厅的地板被落日的余晖和阴影分割成几块。
换好鞋之后许岁走进房间,小猫正坐在窗台上,绒绒一团晒着夕阳,耳朵软软的塌着,尾巴也乖乖地围在身体一圈,落日火烧似的在它周身绕着,连每一根胡须都反射着金红色的光。
他慢慢走过去,也许是暖烘烘的太舒适了,小猫竟然浑然不觉,一动也不动。
走进了一看,果不其然,咩咩两只眼睛眯着,嘴巴却微微张开,漏出尖尖的小牙齿和一点舌尖,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粉色的鼻尖和胡须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蠢得厉害。
许岁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他甚至有一些想把今天看到的画面用笔画下来,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放弃了很多事情,包括画画。
他有些担心自己不能画出印在眼中的美景。
他的两只小猫都好适合晒夕阳。许岁想。
倚着墙看了一会,许岁搬了张椅子,轻轻放在窗边,撑着下巴看着自家晒着夕阳打盹的小笨猫。
小笨猫睡得头一点一点的,于是许岁伸出手扶住了小猫的下巴。
这样的行为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许岁竟然觉得有些乐此不疲。
指尖软软绒绒的触感好像绵延到了心底,他感觉心脏软软地化成一团。
等杨晨淼睡得饱饱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感觉到下巴的东西,杨晨淼想也不想,张口就咬。
然后成功获得一个脑瓜崩。
杨晨淼委委屈屈揉脑袋:刚醒来就打我,许岁你没有心!
许岁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右手,起身去把房间的灯打开了,小猫便哒哒哒地跟着他,扒拉他裤腿。
“喵~”
许岁已经完全摸清了这小家伙的德性,肯定是饿了,于是抱起叫唤个不停的咩咩,给他开了一罐猫罐头。
杨晨淼当即挣脱他的怀抱,哼哧哼哧吃得比猪还香。
对自家小猫要吃不要主人的行为司空见惯的许岁:……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许岁给陈姨打了个电话,跟交代她接下来几天帮忙照顾一下小猫。
杨晨淼在百忙之中听了一耳朵,傻乎乎地抬起头:“喵?”
你要走?
嘴巴边还挂着一点肉糜。
许岁一脸嫌弃地给他揩去,将电话稍稍拿远一点,对小猫说:“吃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小猫的叛逆心理,听了这句反而不吃了,扒拉着跳到许岁怀里,软着声音叫唤。
许岁把事情仔细交代完,挂了电话,这才安慰怀里突然委屈起来的小猫。
“怎么了?”
“喵呜……”你又要丢下我?
许岁揉着咩咩的大毛脑袋:“我要去参加一个竞赛,得外出几天,很快回来。”
“喵……”原来是这样。
杨晨淼记得他还没出车祸的时候,许岁就老是去参加各种竞赛。
这就是学霸嘛?爱了爱了。
他用头蹭蹭许岁的手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有些难过。
“喵。”你要快点回来哦。
回来给我开罐头吃。杨晨淼这么想。
***
刚刚跟妈妈吵了一架,手指的伤口还在一跳一跳地作痛,许子豪的好心情现在荡然无存。
不顾母亲在背后尖锐的喊叫,许子豪冷着脸走出门,看见陈姨正在小花园里面打电话,笑容满面。
“嗯,嗯,知道在哪。”
“……不多喂,一天两根小鱼干。”
“后天就回吧,好,陈姨到时候给你做顿好吃的。”
许子豪走过去,问她:“陈姨,在跟谁打电话?”
陈姨好像被他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顺了顺气,却没有正面回复他的问题:“子豪回来啦,饿了吗,陈姨今天煮了鱼……”
说着就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拿手蹭着围裙。
许子豪皱眉,拉住陈姨的手臂,皮笑肉不笑道:“陈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手指的伤口再一次皲裂开,在陈姨袖子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见陈姨支支吾吾像是要装傻的样子,许子豪再一次逼问,加重了语气。
“陈姨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啊?”
陈姨手心冒汗,磕磕绊绊地说:“没什么……小岁不是要去A市竞赛吗,让我去帮他打扫一下……”
许子豪眯着眼,情绪晦涩难辨。
“这样啊,陈姨辛苦了。”他笑道,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