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腐草为萤》御猫狸花

6、腐草为萤

　　“呼——哈——”
　　似是从长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茨木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醒了？”坐在一边的安倍晴明看着茨木，语气淡淡的，“你这不要命闯进来做什么。”
　　“萤草！你把萤草藏到哪里去了！”清醒过来的茨木看见晴明之后，直接扑了上去，只是他的手还未碰到晴明便被弹开了。

　　“朱雀，住手。”晴明朝着自己的斜后方看了看，似是在和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东西说着话，“茨木童子没有什么威胁。”

　　“你昏迷之前也说这个名字‘萤草’，这是谁？我该认识她吗？”制止了自己的式神之后，跪坐着的晴明询问着茨木。
　　“她是你的式神！你让她帮你照看院子！你不记得了嘛？”晴明给出的回答让茨木有些崩溃。

　　“我的式神？”晴明摇了摇头，“我的确离开平安京有很长的一段时日，可并没有让人给我看院子，需要保护的地方我已经做了封印结界，虽然有留在府邸内式神，他们都被封在戾桥之下，在那其中并没有你说的‘萤草’。”
　　“怎么可能！！她从你离开之后就勤勤恳恳地留在这里帮你看守着院子，还经常被其他妖怪打得遍体鳞伤的！”茨木疯了一般的咆哮着，无法接受晴明给出的这个回答。

　　“你说的萤草是妖怪吗？”晴明看着茨木。
　　“是，她是妖怪。”茨木点头。

　　“可在平安京的记录里并没有这个名字，”晴明似是顾虑了一下茨木的心情，给了他情绪缓冲的时间，所以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收妖怪当式神已有好些年了，而现存的妖怪百鬼夜行之时你应该都见过，你在这之前可曾听过‘萤草’这个名字？”
　　“她也许……也许只是个小小的、才诞生的妖怪呢？”晴明让茨木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晴明静静地看着茨木，发现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之后，召出了一直被封在府邸内的式神，小声询问之后，眉头微蹙起。

　　“的确没有这样的妖怪。”再三确认之后晴明认真地告知茨木，“你看见得可能是我之前使用阴阳术留存下来的幻影。”
　　“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吧，阴阳之术可以在短暂的时间里赋予没有生命的物体自己的意识，” 晴明从式神地接过刚刚被挖起的已经枯死过去的一株小草，“在这个夏日你所遇见的应该是它。”

　　“你可以……可以再给她使用术法复活吗？”茨木的声音有些卡顿，他像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做不到。”晴明遗憾地摇头，“每次召唤出来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新的人格出来后会彻底替换它曾经的存在。”

　　“那她……不会再出现了吗？”
　　“我不知道，万物皆有灵，每一样使用了九十九次的物品都有变成妖怪的可能，也许她会变成真的妖怪，也许不会。”晴明把手中这株枯草和泥土放到了茨木的手心中，“你与它最熟悉，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唤醒它，虽然就算成功也可能不会记得你。”

　　“不告诉茨木童子真相吗？”晴明送别了捧着土小心翼翼离开的茨木，那跟在他身后的式神小声询问着。
　　“大唐《礼记》有云‘季夏之月，腐草为萤。’从腐草烂根中化出的生命注定只能像萤虫一样拥有短暂的生命。”晴明叹息了一声，“夏季已过，自然便尘归尘土归土，她自己应该是清楚的，”

　　“你是说萤草吗？”
　　“我的院子里术法太多，灵气颇重，冥冥中诞生的她听惯了我的声音，才把我当做主人的，”晴明笑着解释，“不过，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和茨木童子见面的吧。我活了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一点戾气的茨木童子。”

　　“萤草不枉此生的意思吗？”
　　“夏夜总是要有些奇缘才有趣，”晴明没有正面回答式神的问题，“我在大唐也有两三段奇缘，让我感叹活在这世间是多么得美妙……”

　　秋去冬来，春末夏至，如此反复，不知不觉已过三年。

　　只是今年的枫叶红得比往常早了一些，可见枫林的主人心情实在是不错，而在枫林的对岸，也少了一个成日喝闷酒的家伙，让茨木觉得这个世界平淡得不真实。

　　“所以，今年你还是不去喽？”光着脚丫的红叶把地上的枯枝踩得啪啪作响。
　　“一个人去也是没劲的。”茨木点了点头。
　　“世人都说你被渡边纲杀死了呢。”红叶冲着他做着鬼脸，“小鬼们也这么觉得。”
　　“我的确是被他砍掉了一只手，”茨木笑着回答，“可我有没有死，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无趣！无趣！”红叶摇头，“你呀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只知道养养花草，我已经要怀疑你平安京鬼王的身份了。”

　　“红叶——红叶——”
　　正当茨木想要回应些什么，远远便传来了挚友的声音，红叶像是在躲着酒吞一样，听到对方的声音一愣，连脱掉的鞋子都来不及穿，嘱咐了茨木一句“说我不在”之后便匆匆逃离了。

　　茨木是不会同好友说谎的，所以在酒吞捡起红叶丢下的木屐之后，便用眼神示意着对方需要从哪里走。

　　红叶和酒吞没走多久，天色便全暗了，坐在山林中的茨木能远远看见山那边热闹的篝火，不断移动的光亮。

　　“今年的百鬼夜行也开始了，”茨木抱着小小的花盆念叨了一句。
　　“百鬼夜行？”就当茨木准备如同往常一样，抱着这株已经无法活过来枯草坐在这里等待天亮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小小声音从自己的怀中传来，“那是什么？”

　　茨木诧异地低下了头，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温柔：“那是我们的庆典，要一起去看吗？”

　　……

　　树丛后。

　　晴明停止对纸人的操控，念出了最后一段咒诀，封入了那株枯草当中。

　　他本是不想再理会这件事的，可看着那几乎费尽萤草短暂一生才诞出的爱恋就这样终止，多少有些心疼、毕竟后来的他想起来了，那个孩子一直在他的院子里，萤草这个名字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更何况萤草的出现，也是因为他没有注意灵力外泄导致的。
　　眼前这样惨烈的结局说不定冥冥中也是他造成的。

　　不过，萤草不曾后悔，茨木童子也不曾后悔，那么，他也不想后悔。
　　就算这可能是另外一场短暂且美丽的梦境。

　　晴明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那弱弱的声音在发出询问，他知道那声音是在向给了她生命的自己询问，却微微一笑把回答的权利让给了茨木。

　　“那么我又是谁？”
　　“你今后便叫做萤草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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