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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前篇(八)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

  •   一团紫黑相间的物体飞过,轻巧地鼓动着翅膀。

      那是……蝴蝶?

      度清景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我不是眼前一黑烧晕过去了吗?

      她震惊地朝四周张望,除了水还是水,她此时才发现自己正飘浮着,头顶有光照下来,一片波光粼粼中一串又一串的泡沫升起,消失于水面。

      腥咸苦涩的水微微浸进她的嘴里。

      度清景呆滞。

      海水?

      海里?

      有蝴蝶?

      我别是在做梦吧?

      度清景下意识地就觉得离谱,闭住气想往水面上划,划着划着,她发现了不对。

      她看着自己的四肢,很肉,很短,一如既往的软乎乎,一如既往的可爱,她陷入沉思,所以说,梦里的我都不配拥有大长腿吗?

      度某人不信邪地短手短脚向上扒拉,可依旧扒拉不上去。

      不行,再上不去,就憋不下去了。

      肺中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度清景吐出了一个泡泡,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下,海流不止,她只能看着海水中细小的浮物映着水面上的光。

      鼻腔内进了水,一股又酸又麻的疼痛感席卷上大脑。

      好冷啊,她想。

      恍惚间,有人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她的声音温和低柔,她的怀抱温暖包容。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海水梦悠悠吗......

      度清景努力在水中睁大眼睛,海水刺得她眼睛生疼,但她努力忽视,她想要看清唱歌的人。

      那个唱着歌谣的女人漂浮着,泼墨般的发散在水流里,根根分明,看起来又细又软,美丽的面容熟悉温柔,她的双眸晃动着海面折射下的光,细碎斑驳,明明灭灭的。

      “她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在她们的底下,也就是海水深处,传来奇怪的人声,隔着厚重的海水,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你要记住,她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也应该去爱她。”

      那个声音再一次地重复,并且强调着“她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最爱谁?

      我吗?

      度清景已经开始无法思考这些事情,窒息的感觉使她目眩。

      突然,有大股大股的气泡从底下冲出,海水中无数的腥屑被冲成旋流,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可怀抱着她的女子用力地抱着她,不仅无视她的挣扎,还捂住了她的双眼。

      本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度清景自然不是女子的对手。

      她被压制住了。

      无助又无力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黑暗中,深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水流涌上来,将女子细软的发丝绕到度清景手指间。

      有什么东西,像是个活物,缓缓地、从容地从度清景的脸上擦过去,冰冷的,细长的,还有锋利的鳞片。

      空!

      空!

      空!

      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沉闷的巨响,如船舶触暗礁,哭泣声、尖叫声、求救声,自又黑又暗的深渊传来,绝望得让人不知所措。

      【啊——】

      一扇大门打开,鬼祟的黑色身影闪现。

      【救救我!】

      面庞稚嫩的孩子好梦酣然,窗外的灯笼中烛火温暖,将竹制的框架燃烧殆尽,玉白的肌肤上十字划痕浸染血色。

      【救救我们!】

      少女的尸身倒下,又被扔在一边,无神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一旁的柜门,黑衣的杀手朝着衣柜行去,他们打开柜门,举起手中的刀剑,鲜血沾染上柜中干净清香的衣物,女童惊恐的尖叫戛然而止。

      【谁来——救救我们啊!】

      毁于一旦的桃源,遮天蔽日的硝烟,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刀剑争鸣,掌术相交,昔日恋侣亲友,皆做骨枯黄土,有人厉声诘问,有人怆然涕下,无情的战争剥夺一切柔软美好。

      不可名状的画面自度清景的脑海中接连快速闪过,好不容易放缓速度,却是一片血肉模糊,断肢残骸遍布,容貌被毁的少女朝不知名处伸手,两寸,一寸,希望在前,近在咫尺。

      一剑染血,骤出!

      少女的手顿住,被贯穿的胸膛沁出血色,将蓝色的衣裳染成偏红的紫。

      少女的手落下,一寸,希望在前,遥不可及。

      痛苦的呼唤穿越现实与梦境。

      【霜芽——!】

      /

      桃源渡口的风总是带着几丝水漉漉的雾气,檐前负笈已经在这里等待良久了,他身后还跟着两排站的极为齐整的学宗弟子,周围时不时地有道域的居民路过,好奇地看着那一水的蓝色站在碧玉妆成般的柳树底下。

      等了这么久,饶是素来好性子如檐前负笈,此刻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几分急切,他不住地踱来踱去,木质的码头被踏得闷声直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家里孩子不见了,鸣觞这厮怎么还是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来!

      正当他着急上火的时候,渡口外的水上隐隐有箫声传来。

      檐前负笈一听到这渺渺的箫声,便立马期待地探头看向远方箫声传来处。

      只见远方水面上一叶小舟随风徐来,一人白发白衣稳立于船头,一管玉箫凄音悠悠,伴上那人衣袖间冰蓝色的绣纹,如远山一瓯雪映着广阔碧空,看云随风舞。

      船只渐行渐近,箫声呜咽,如泣如诉,几度盘旋,沾染了水上的雾气,似是含着满腹的伤心泪,化时间为红线,串起过往种种,替箫声主人控诉着什么。

      霎时,如酷暑正午迎头一盆冰水,檐前负笈刚刚升起的期待与喜悦瞬间被这笛声给浇灭了。

      他的内心突地升起几分不安,鸣觞对于内乱一事耿耿于怀,让这样的鸣觞去找同样对内乱耿耿于怀以至于疯魔的傅华灯,真的好吗?

      万一这两个人联手了呢?

      那影儿岂不是危险了?

      /

      溪流淙淙,游鱼摆尾,荡出圈圈水波粼粼,回环着映画一道道树影婆娑。

      微风起伏,琴声随流水潺潺回荡,绕过数根鱼竿,绕过溪亭檐角,绕过绣着精致云纹的裙摆。

      悦耳婉转的声音吟着诗号。

      “ 一玥光华映九湘,形犹锦绣祭娥皇。萧然泪竹愁思泯,化作红尘鬓雪妆。”

      裙摆随着来人的行步而动,莲步轻挪,禁步作响,裙上祥云飘渺若飞。

      华贵雍容的美人停伫在亭亭的花树下,一簇又一簇的桃花密密仄仄,如瑰丽的霞光,与树下的美人相辉映。

      灼灼桃华,丰姿美人,花与人同样美丽,将整个明昭晞映出辉光。

      风拂过美人云鬓,步摇清脆而歌,轻飘飘的粉色花瓣落在靛色的裙摆上,她垂眸随意的一眼,便是风风韵韵的一瞥。

      泰玥皇锦对于逍遥游的感觉一直都非常复杂,毕竟若是他没有功体全失,想来必是同自己争夺宗主之位的劲敌;可再转念一想,他若是功体还在,学宗便能多一位高手,学宗的重建亦能轻松上几分。

      “我有时也会想为何我们这些学宗之人的命途总比旁的人更加坎坷。”泰玥皇锦本来只是想引起话题,让逍遥游从屋内出来,结果这一开口,却有些止不住,“遥想当年,阴阳学宗亦曾一派欣欣向荣,学子往来,四处皆是欢声笑语、朗朗书声。

      那时,四雅之名也刚刚传出,尚无七雅齐名,而正值少年的我斗志昂扬,满心自信地认为自己会在天元抡魁上获得令自己,也令学宗满意的答案。

      那时,尚年幼的怀秀、子若他们还怕我会紧张,时不时地来为我鼓劲,几个孩子为了不让我父亲发现,不顾平常所学的君子礼仪,偷偷翻墙来找我,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没关系,别紧张,他们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自我登上学宗宗主之位,我便一直在努力,我想要保护他们,保护学宗众人,却好像总事与愿违,这一桩桩一件件,月仪早逝,华灯疯魔,本以为子若与怀秀可以白头偕老……“

      话音未落,琴声已滞。

      偌大的明昭晞静得仿佛针落有声,风,轻悠悠地吹拂树梢,青叶颤抖,沙沙,沙沙。

      木制的门“吱嘎——”一声打开。

      声音沉重刺耳。

      月白长衫的身影缓步踱出,衣袖间的青竹亭亭玉立,本是看起来极为出尘洒脱之人,可他却皱起着俊丽的剑眉,双目沉如深海。

      鱼儿越出水面,原本还算是平和的水面乍起波澜。

      他抱着琴,行步稳健,任由风与翩翩衣袂拂过金徽玉轸。

      逍遥游将怀中爱琴放在石桌上,自然落座,“语不由衷,言不及义,你来究竟是为何事?“

      泰玥皇锦冷下一张俏脸,“我之所以来这儿,是为了两件事。”

      面对这样夺目的丽色,弹琴的人却依旧琴心不乱,拨弄琴弦的手指缓急有度,“哪两件?”

      “一为报丧,昨日子若过世了,难产而亡;二为寻人,我徒儿昨日诸事纷杂,有贼人潜入学宗,将我徒儿掠走了。”

      “既然你的徒儿被贼人抓去了,为何不派人去找,反而找上我这个闲人呢?”

      泰玥皇锦不想与他打这个太极,时间拖得越久,她的影儿就多一分危险,她直接切入主题,“你应当知道我的徒儿是谁?”

      逍遥游并未作答,琴鸣铮铮,飘向远方,响遏行云。

      这番姿态俨然是默认了。

      泰玥皇锦美眸清冽,冷然问道:“果真与你有关?“

      “有带走那个孩子的动机并且能带走她的人,除了她的父亲,不作第二人想,不过我自月仪葬礼后就再不曾见过他了。至于子若……”

      风,吹乱落花,伴着流水。

      人,心内哀思,眼中悲戚。

      “……故去之人,不易多怀,多思多忧,多念多愁。”

      /

      霜雪覆衣的乐师行至诸位同门面前,他将笛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细柳青叶被风吹得摇荡。

      良久,站立的两方终于有人开口,他的声音飘渺无依,恍若隔世,“辅士,许久不见了。”

      蓝衣清俊的学宗辅士暗叹了一口气,他端详着面前的乐师,端详得越仔细,越是无法将这个空洞得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与昔日那个活泼开朗的同门联想在一起。

      “好久不见,鸣觞。”

      你瞧,过往一切都会随白驹过隙,只在寥寥数语间,化飞花点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前篇(八)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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