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祺妙》云归

1、第 1 章

　　“子祺，你的咖啡。”咖啡浓郁的醇香随着碟子碰到桌子的轻轻咔哒声在鼻翼间蔓延开来。
　　“谢谢。”匆匆从一堆枯燥的德文资料和字典上抬眼冲叶之珩笑了一下，我又低下头去应付手中的文件，“不早了，你先去隔壁休息室睡吧。”
　　“没关系，我不困。”叶之珩顿了顿，“倒是你，已经好几天平均睡不到四小时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放下手中的笔，推了推鼻梁上几十度的黑框眼镜，我向后靠在椅背上浅笑着看着他：“你也知道，每次只要有项目做，我都会这样。倒是你，如果你累倒了，谁来帮我查找、整理资料？谁来替我接待、联系外国客户？谁来帮我揽项目赚钱？”顿了顿，换成手扶脑袋的姿势，“你，可是比我要重要。”
　　“可是……”
　　“没事，你先去休息吧。”我打断他，“再说我把这些文件处理完也要休息了。”
　　“好吧……冰箱里还有些点心可以当宵夜，我还帮你热了杯牛奶……”
　　“之珩，”我揉着额角，有点好笑地望着他，“你究竟是我的助理呢，还是我的保姆呢？”
　　叶之珩脸上飞快地红了一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搭在门把上拉开门，“资料我放在茶几上了。”
　　“知道了，快去休息吧。”
　　“还有……”叶之珩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如果困了就去休息室睡吧。文件可以明天处理，别有趴在桌子上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浅勾唇角，挥挥手。看着叶之珩将门关上。

　　我是穆子祺，现在是一名拥有属于自己工作室的建筑设计师。不算小有名气，但是找我设计的公司也不少，不过大部分都归功于这位跟了我三年的助理叶之珩叶大少。他在我之前任职的那家建筑公司里担任我的助理，在我辞职建立自己的工作室后，叶之珩也十分“忠诚”地跟着我出来，继续为我工作。我的工作室现在之所以能这么短时间就发展起来，其中也少不了在刚建立时有这位优秀的助理帮助，省了不少精力。
　　父亲在我五岁那年逝世了，之后便一直是母亲在努力撑着这个家。从一个小小的杂志编辑员到国际间的同声翻译，风光背后的艰辛恐怕只有母亲一人才能体会。富裕的家境背后，是一个清冷的家庭。母亲经常在外出差，偌大的复式房也经常一个月一个月地只有我一个人。身上扛着工作给予如此重的压力和劳累，换来的是寿命的短缩。母亲走的时候还不到60岁，只留下刚迈入社会没见过什么世面没任何根基的我和一笔数量可观的财产。但在剧烈的悲痛后，我选择靠自己的双手去闯一片天。现在一旦劳累过度，母亲就是我坚持的支柱。

　　我抿了一口咖啡，看了看表，已经快1点了。幸好叶之珩已经将资料整理好，我只用将手头的这些文件翻译出来就可以了。如果不出任何差错，应该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把图纸画出来。那样的话还可以比预期早三天完工，自己也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我张了张有些酸痛的手指，又握起笔开始工作。偌大的工作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钟摆的滴答声。
　　夜凉如水。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灿烂的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隐约洒进来。身上多了一件外套，眼睛也被人摘掉了。桌子上的资料和笔记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还多了一张干净的便条。看来我又在工作时睡在桌子上了啊，我苦笑着揉揉眼睛，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没办法，谁叫我血糖低，总是嗜睡。看来最近的确有些疲劳过度了，不知道叶之珩到时回来又会如何说教我。想着，我轻轻笑了一下，站起身将窗帘拉开，顺手拿起便条就着阳光细看：
　　【子祺，图纸没有了，我再去买些来，顺便去买午饭。醒了饿的话休息室桌子上有点心。资料我翻译完了，其他的杂活也交给我吧，今天你要好好休息一下，身体要紧。 之珩】
　　心头泛上一阵浅浅的暖意。叶之珩这个助理倒也真是做得出色，各种方面他还都注意到了。
　　我笑着将便条放下，胃部突然无预警地传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我皱皱眉，捂住胃部，看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苦笑着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翻出胃药，将药瓶往手心一磕，却只滚出一个药丸。看来找时间还得再去买些回来。我随手抄来一瓶前一天的矿泉水，就着水将药吃了，胃部却仍不时传来尖锐的痛。我又去翻止痛药，可是只翻出来一个空空如也的瓶子。叹了口气，我随手将药瓶扔进垃圾桶，慢慢忍痛走进洗手间。
　　匆匆洗漱完，胃部的痛楚有增无减。也怪我，当年玩命苦干时压根就对身体不管不顾，经常不按剂量吃药也不好好调养休息，实在受不住了就用止痛片来应付，一日三餐也严重失常。不过如果不是当年拼命干，我又怎么可能一人闯下一片天在大学毕业3年后就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可导致的结果却是严重的胃病和对药物的大剂量依赖，当初差点就对胃药和止痛片上瘾了。现在手头没有止痛片，这种常吃的胃药普通剂量也应该是一次两片。对我这个大剂量需求的病人来说才一片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强忍着攒动频率越来越频繁的痛楚，我勉强抓起手机就又一步步挪回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带卫生间可以休息的房间。里面不仅有沙发、床，还有液晶电视饮水机冰箱微波炉。由于之前每次加班叶之珩都坚持自己睡沙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就跟他商定再加班时把床留给后进来的人。导致的结果是，除非特殊情况，加班是一般都是他睡沙发，我趴桌子上睡，床倒几乎没被我们碰过。

　　刚勉强爬上床，钻进被子，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开始震动。本来并不想接，但手机在床头柜上坚持不懈地发出让人头疼的“嗡嗡”声，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才认命地抓起手机，发现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穆子祺穆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是。您是……？”
　　“您好，我是c公司的总裁助理。”那边的女声口齿清晰地说，“是这样的，您之前为我们公司设计的酒店大楼构思独特，被多数客人赞赏，我们总裁也十分欣赏您的设计，所以想请您来拍几张照片进行专访宣传来作为我们酒店专刊内容。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在被子里蜷成一个舒服的姿势，但还是难耐痛楚，“采访……我？”
　　“是的，穆先生。我们在那个才对您十分重视，这次专门请了国际著名摄影师Roki来参与拍摄。请问您是否能抽个时间过来，我们也好安排一下。”
　　Roki？依稀记得这应该是年初刚在纽约窜红的新秀吧？被各界十分看好的黑马。C公司居然把请他来，看来下了大手笔。
　　“我……应该一个礼拜后吧。”硬将一声呻吟憋回去，我有些虚弱地答道。
　　大概也是听出我语气中的虚弱，这位助理只是再嘱咐了几句时间地点和一些琐事，便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在枕边，左手按着胃部，右手使劲抓着身下的床单。好痛……我整个身子都缩到被子里，乱七八糟地蜷着。忍过去就应该没事了吧。在黑暗中默默忍受着阵痛，我脑中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做的桂花粥。略微香甜的稀粥伴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可惜自从爸爸走后就没再见妈妈做过。由于家里经常就我一个人，很小我就学会了做饭，可就是不会做桂花粥。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开始一点点学会自力更生，自知冷暖了吧。我闭上眼睛，蜷得更紧了一点。

　　我想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