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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 ...

  •   步惊回想自己这一生,平庸可悲。一半是麻木机器的读书生涯,一半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中间夹的十几年,所有的温馨画面竟全是和梁越时相关,那个给她光,又算计她入狱顶罪的人。
      当初她真的以为梁越时会是她生命的光,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风度翩翩,文质彬彬,谁会想到他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在她出现时就被算计到他的局里。
      从助理到副总工,她在他身边将近十年,一个个项目都是他带着她,说是倾囊相授也不为过,周江隧道小段滑坡的时候是他护着她,汾西栖地勘测沼泽也是他全程背着她,到最后才知道不过是他的“演戏演全套”。在最开始的时候驯服她,在她满心信赖的时候让她带他所谓“忙不过来”实际上是他收受贿赂用了次等材料的项目,“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就是保他上岸被丢掉的鞋套,何其可笑。故意纵容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在她退却想要放弃的时候又给她希望,她是他一开始就算好的当作退路的替罪羔羊,是他偶尔悲悯作祟用来逗乐的宠物。
      建泽大桥坍塌,那么大的工程事故,十七条人命,对梁越时来说不过是一笔赔偿金,几顿饭局,几千万,甚至不如他贪墨的零头多。推步惊顶罪,没有步惊也有其他人来顶,他的设计才能,手上握的把柄,他的关系网,足以让其他人为他斡旋。
      大桥坍塌事发后,当年相关工程师和涉事人员全被调查,重案组介入翻案,行端坐正步惊没什么怕的,直到不小心听到梁越时和周利贤打电话,她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被设计入局,而梁越时就是送她致命一击的最后推手。她那时甚至来不及恨,来不及想清楚怎么被设计,就被梁越时的计谋逼到死角,责任人授权书不翼而飞,而所有的文件都是她代签的,通讯往来,所有罪证人证都指向她。空前的绝望反到使步惊冷静,她稳住心神蛰伏下来,买了几个微型录音器,一对是耳钉样式的可以随身带着,还有几个她藏在领带扣里在给梁越时系领带的时候顺手扣上,梁越时玩弄她的暧昧手段,在这时候反到成了她近身搜证的利器。步惊小心翼翼地搜集梁越时的罪证,记录梁越时和相关人员的通话,她以为自己有抽身的成算,可是梁越时是什么人呢,他怎么会有算漏的地方呢。
      步惊永远记得当时的画面,她整理好所有证据,故作镇定地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抬头就看见梁越时倚在门边看着她,是一直熟悉的柔和的目光,她低下头掩住慌张,问到“梁总怎么过来了?要我做什么吗?”他只是笑,不答话,两只手快速地锁好门,然后向她走过来,每靠近一步,步惊就后退一步,梁越时若无其事地举起桌子上的一个盒子“是这个盒子吗?”放下,又举起另一个“还是这一个呢?”步惊只觉得喉咙发紧,“梁总要找什么呢?”“当然是你给我的惊喜,今天是我的生日,阿惊忘了吗”也不等步惊答话,梁越时一只手固住她的头,另一只手近乎粗蛮地扯下她的耳钉。“啊”,步惊顾不得耳垂撕裂的疼痛,反应过来就伸手去夺录音器,却被一把挥倒在地,脑袋磕到柜门一阵一阵地发昏。“步惊”,梁越时俯视着她,怜悯又轻蔑,“不要总是用一个密码,不然当一把锁打开你,你就是透明的。你喜欢什么,习惯在哪里藏东西,都瞒不过我。这只耳钉我很喜欢,和领带扣一样漂亮,就一起当生日礼物吧。”他将耳钉收进口袋,白皙的手背上一道狰狞的疤,是那次塌方为了护住步惊被石头划开的,很深。步惊眼圈发红,一只手扶着头一只手攀住旁边的文件箱试图站起来,她不明白,也看不透他,“梁越时,为什么如果一开始就存心利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建泽大桥坍塌,十七条人命,你怎么能安心?不要再错了……”梁越时冷哼一身,低声笑起来,“错,什么叫错这个世界不分对错,只看价值。有价值的人才能走到最后,没有价值的人,只会被丢弃。步惊,庸才顶罪,就是你的价值。至于十七条人命,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建桥的时候规划局有消息十年后会重建这一片,这座桥的寿命只要能撑住十五年就够了,根本不需要按五十年的规格去建!你知道这能省下多少钱吗?十九亿!这几条人命,赔偿下去不到五千万,这就是他们的价值。是,我一开始就算好了退路,而你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按计划,这座桥不会出任何事,或许是你运气差,碰上规划延期,而你,注定要做背锅羔羊。”
      从被拘留观察到搜出“赃款”,翻出“往来旧账”,步惊百口莫辩,锒铛入狱,判刑三十年,附属罚金是几千万步惊不记得了,反正梁越时会赔上。三十年长吗?很长,像在一条墨黑的河里走,一直走一直走但是没有尽头,没有光,没有温度,也没有声音。
      三十年的时间里,十年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她看清楚了她的心,想明白了梁越时的算计,一开始的麻木在整夜整夜的失眠和绝望中碎裂,她的恨渐渐有了轮廓,她恨梁越时。她整夜整夜地看桥隧设计的书,回想梁越时带过的项目,她可以肯定梁越时贪墨的不止是建泽大桥一个项目。还有什么项目,还会死多少人?
      她得到的时讯很有限,一个戴罪的囚犯,只能看到方窗口的一角天空,她只能看很老的图志。她大致推出来几个可能有问题的项目,但是就像梁越时说的,如果不出什么突发情况,那些桥隧不会有大的危险。即使她真的推出有危险又怎样?她根本递不出消息,也没有人相信她。一个疯子。
      入狱第二十三年的时候梁越时来看了步惊一次。他没有年轻时的那种温润了,或者说,步惊的滤镜碎了,梁越时的本真面目显露出来,像一截油糕,油腻的,恶心的,他自大地吹嘘着带过的大项目。她恨他,她要报仇,但不是现在。步惊麻木地听着,忍着恶心问梁越时金珠桥的事,他有些意外,“你猜到了”。“这十几年天气变化大,如果……,洪汛一发,金珠桥就会塌,冲毁下游的村落”步惊盯着他,握着电话筒的手轻轻发颤。梁越时并不在意,“只是几个留守的老人”。步惊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转身跟着狱管回监狱。她知道梁越时不会有愧疚,她会在出去那天带他一起去死,没有关系。
      三十年,她被特殊照顾,住单独的监狱,没有凌虐,不需要很重的劳作。她看很多的书,很多,有时候会画一些画,她努力地获取着外面的资讯,但是她的心被罩上了一层壳,她的人生和世界脱节了,她再积极地活着也没有办法逆转人生,那些恨和恶心几乎吞噬掉她。
      她要杀了梁越时。
      在她出狱的那一天,梁越时来接她,他问她想去哪里,她说“带我去看看建泽大桥吧”。他开着车,她从口袋里翻出一支烟,把玩了一会儿,点燃,在车驶入建泽大桥的入口时,暗暗地解开安全扣,侧过身将烟狠狠地戳进梁越时的眼睛,不管惨叫挣扎的梁越时,将方向盘极力打偏,整辆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入建泽大江。
      我没有办法改写我的人生了,我的价值被你定义了,但我不认可。梁越时,我对社会最后的一点价值就是带走你这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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