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14、
      激战一夜,我和九王爷已经油尽灯枯,满身伤痕,我和他背对背,相互支撑着站在城墙上,我已经不知道我还剩下多少士兵,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敌人。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我们能否活过下一秒。
      面对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这一次,没有弯下腰,因为我背后的这个男人,他成为了我笔直的脊梁。
      那时候我觉得。
      哪怕陪他死在那里,也是值得的。
      当漫长的黑夜过去,我和九王爷一同看向太阳升起的东方——
      那里,有一对正在前行的人马。
      乌压压地连成一片,有着和敌军不相上下的人数。
      我知道,我赌对了。
      援军,如期而至。
      15、
      先于大部队到达的是我的手下。
      我的幕僚魏柯辛带着我手下的一小队轻骑兵,率先进入关隘来营救我等。
      当魏柯辛在城墙上找到我们的时候,由于我的武力的确比不上九王爷,明显是我受伤更为严重,结果魏柯辛那混账带着军医直奔九王爷就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喂!”我拿剑当拐杖,拄着它防止自己摔倒,我对魏柯辛嚷嚷着,“姓魏的,到底谁是你的上司啊!”
      魏柯辛那小子回头白了我一眼。
      “你皮糙肉厚着呢。”他直接将金疮药丢到我的头上,说道,“人家九王爷千金之躯,你比得上么你。”
      “嘿,这就是你把三个军医都调到九王爷身边,一个都不给我留的原因?”
      我丢开剑,踉跄地来到魏柯辛的背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滚你丫的吧,鬼信啊,我看你就是趁此机会另攀高枝、公报私仇!”
      “你明知道我们有私仇了,还敢在你受伤的时候惹我?”魏柯辛回过身,“看我不趁你受伤的时候,趁机要了你的命。”
      魏柯辛撩开袖子,就开始欺负我这个筋疲力尽的病号,从他落拳的力度可以看出,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蛋根本没有留手。
      对此我绝对不会自我反省我平时对他的行径,坚定的认为一定是魏柯辛这小子小肚鸡肠。
      不过受伤的我的确打不过魏柯辛这个疯狗,因此我打算叫上九王爷帮忙,谁成想九王爷那家伙大爷似的坐在那里,乐颠颠地看着我被我的手下欺负。
      ……
      这幕僚我白养了。
      这朋友我白交了。
      16、
      在我们闹腾的时候,敌军在发现了我方的援军以后,已经撤退了。
      我方的大部队终于来到关隘之下。
      从城墙上,我向东面看去,走在千军万马之前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并肩而行。
      男的俊,女的美,除了绝配我想不出别的说辞。
      男的自然是我那英姿勃发的主子,至于那个女的,不巧我也认识。之前不是说过吗,季家大小姐觉得主子身边的书童是个男狐狸精,担心书童勾走了主子的心智,所以就把季府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厮送到裕王府,小厮不才,正是在下,而现在站在主子身边的这个女的,就是季府大小姐——季清霜。
      她骑着白马,身披银铠,手握红缨长枪,紧紧地跟在主子的身边。
      那时候,站在城墙上的我,认为这位千金大小姐在这偏远苦寒之地待不了几天,谁成想,在接下来的五年中,她从未离开这边塞一步,身为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随我们这群糙老爷们一起吃糠咽菜,一起征战沙场。
      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很想和其它同僚一般,把她当做戈壁上最美的玫瑰,在心中默默爱慕她。
      可我实在做不到啊。
      在接下来的五年中,我只是把她当政敌,而她把我当情敌。
      我们两个家伙就没消停过。
      主子竟然也不拦着,任由我们闹腾。
      至于九王爷那家伙?
      他看戏看得可开心了,不时还添火浇油。
      17、
      这么想来,在边塞这七年,其实也挺操蛋的。
      无论是战事还是身边的人事,从来就没消停过,每天不是被这个拉去喝酒,就是跟那个打架,再不就是被主子他支使来支使去,又或者是被主子他姘头季清霜欺负。
      唯一还能算得上快乐源泉的事情,就是欺负主子的小崽子以及我的幕僚魏柯辛了。
      这日子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啊?我把头都挠秃了,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留恋这没有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的生活。
      或许是只是因为待久了,习惯了吧。
      我叹了口气,将主子送我的宝剑收入剑匣,留在我的军帐。
      这次进京,我不会带着走这把随我征战七年的金蛟剑的,毕竟,我已经不需要再用它杀什么人了,从进京以后我,我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了,反之,我会成为刀俎下的鱼肉,沦为铡刀下并不无辜的亡魂。
      此次进京,我必死无疑。
      京都的儒商徐玉阙八百年前就给我捎信了,告诉我老皇帝身体已经不行了,他不得不下决心铲除主子的势力,为太子的继位铺平道路。现在京城的八王党已经剩不下几个了。老皇帝借着六十大寿召我入京,如果我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徐玉阙让我逃。
      可我往哪里逃啊,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不论主子会不会让我逃走,就算我逃走了,凭我那点人脉,估计不用三天就被主子捉了回来,到时候去京都就不是被人请着过去,而是被人押着过去了,临死前还不能体面点死,我可不干。
      如果我不想逃也不想去,去抱着主子的大腿哭,我觉着凭我们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主子大概有三成的可能性会不管不顾地保我,可这又能怎样呢?到时候老皇帝正好有借口来干掉主子了,到时候大军压境,我们依旧都得死。
      早死晚死都得死,早点死,说不定还有机会被没死的同僚收个尸体,晚点跟大家一起死,到时候连尸体都没人管。
      虽说,我感觉我的那群同僚……
      给我开棺鞭尸的可能性更大。
      讲真的,有点后悔了,这七年啊,整整七年,我兢兢业业,奋不顾身,好不容易才踢掉了九王爷,混到了主子身边二把手的位置,从末席混到了次位。
      我怎么就忘了。
      人登高位,倾跌必重。
      那老皇帝就是要拿主子的左膀右臂开刀,我的权势反倒成了我的催命符。
      这七年就这么白干了,还不如跟着前主子混呢。
      哎,越想越烦,我挠挠头,本就像个鸟窝一般的发型更加没法见人了。
      我不愿多想,撩开帘子,想去告诉特使,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结果刚撩开军帐的帘子,我就被吓得退了回来。
      可没用,那家伙已经看到我了,她才不管我想什么呢,自顾自就撩开了我的帘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哭够了?”
      我的政敌,季家大小姐季清霜将手臂下夹着的东西丢到地上后,找了我的帐篷最干净的一块地,直接霸占了去。
      “大小姐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我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没哭?”季清霜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她盯着我看了半天,除了我的不修边幅外,真的没有看出我哭过的痕迹,她无趣地切了一声,“无聊,我以为你这次会哭的来着。”
      话音刚落,她的手倏地落下,那柄匕首直插入木桌,入木三分,看得我心惊胆战,再不敢造次了。
      “那个,”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大小姐您找我我什么事儿啊?”
      季清霜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看看她丢下来的那个东西。
      “哝,我儿子找你有事。”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刚刚手臂下夹着的东西是一件活物,我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主人那个小崽子啊。那个小崽子估计被季清霜那一下摔惨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揉着腰,对季清霜龇牙咧嘴道:
      “谁是你儿子?!”
      季清霜听到小崽子这么说,眯了眯眼,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后,重新拔出了匕首。
      欺软怕硬的小崽子霎时就怂了,军中谁不知道,季清霜这个婆娘安静时还挺像回事儿的,实则疯起来没变,也难怪她追了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成。
      见小崽子不说话了,季清霜纤长的玉指轻轻拂过锋利的刀片,慢条斯理地说:
      “你看着吧,终于一天我会嫁给符锦那个混蛋。”
      是是是,好好好。
      大小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见我和小崽子都不敢说话了,季清霜挽了个刀花之后,提醒小崽子:
      “你不是说要和李念恩聊聊吗,我现在把你带来了,怎么了,哑巴了?”
      小崽子找我聊?他能有什么事儿啊?我最近也没偷他的零食吃啊?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小崽子昂首阔步地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恶狠狠地命令道:
      “你给我活着回来!”
      我差点没当场笑喷,这小子哪来着的自信,他父亲都不敢说这句话,他倒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崽子见我把他的话当他的话当笑话听,更加气愤了,他近到我的身前,一只脚踩住我的腿,一只手拽住我的衣领,让我直面他,不准逃避。
      他的神色鲜活无比,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虽然他的五官同他的父亲一点都不像,但这鲜活的愤怒,真是的同他父亲少年的时候如出一辙,让我恍若隔世地想起,主子也曾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可惜了啊,物是人非。现在只能在小崽子的身上,一窥主子年少的影子。
      小崽子可不准许我走神,他死死地盯住我,语气近乎胁迫:
      “我告诉你,你要给我活着回来!”
      看见小崽子这么执着,我含笑点头。
      然后,直接把他敲晕了。
      我一边把他丢还给季清霜,一边吐槽:“真是的,大人们谈事情,你个小破孩插什么嘴。”
      季清霜并没有接住他的意思,随他被丢到了地上。
      没了净添乱的小崽子,我终于能和季清霜好好说话了:
      “谁他娘的把这事告诉他的?”我的语气极差。
      季清霜看也不看我,细细地把玩着自己的匕首。
      “我。”
      我当即萎了,收起自己极差的语气,满脸陪笑。
      “对对对,大小姐做的好。”
      啪嗒——
      季清霜把匕首扣到桌子上,抬起头,同我对视。这时候,我才发现发现,她的神色是少见的温柔。
      莫非是终于可以赶走我这个她眼中的情敌了,没必要继续当母老虎了,我摸摸下巴,深深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季清霜柔柔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崽子,那副慈母的样子吓得我起了鸡皮疙瘩。
      “我觉得有必要让这孩子知道真相,”她说,“毕竟这么多年来,这孩子跟你最亲了。”
      季清霜的语气中竟然充满了感激,这让我不禁反思,我在她眼中除了情敌以外,莫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让我想想啊,在她眼中,主子是小崽子的父亲,而她是小崽子的母亲,可她又说,我跟小崽子最亲。
      所以,我在她眼中,大致是奶娘一类的角色?
      ……
      咳咳。
      被自己恶心到了,我回过神来,把话题拉回正道。
      “你来找我什么也有什么事儿吧?我可不相信你会为了小崽……符克己专门来找我。”
      听到我的言语,季清霜也收回泛滥的温情,危襟正坐,严肃地同我说:
      “你有什么想要的?”
      哦?合着这是看我要死了,来问我遗言了啊,平时怎么看不出她这么贴心。
      “什么都可以?”我挤眉弄眼。
      “当然。”
      “我要你打你心上人一顿,这你也肯?”
      我没事找事,故意给她出些让她为难的问题。
      “好。”
      季清霜拿起匕首,霍然起身,就要向帐篷外走去。
      我当即跳起来,拽住她,我没想到她会同意,但她既然同意,凭她的性格真的可能会去捅主子一刀,哪怕主子是她追了将近十年之久的心上人。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
      我可得拦住这个疯婆娘,免得她乱来。
      季清霜被我绊住脚步,她回过头,不解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让我打符锦那个混球?”
      “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气是吧?”
      我好说歹说,苦劝良久才看看把季清霜拉回来,从她怅然若失的神色的来看,她估计早就想打主子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理由罢了。
      似乎经过了很激烈的内心冲突,她终于做出了决断。
      “好吧,”季清霜不情不愿地说,“那你换一个要求吧。”
      这回我不敢瞎折腾了,从房间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包袱,塞到了她的手中。
      “这里面是我托人从京都搜罗的小吃玩物,你帮我交给符克己,告诉他,我偷了他这么多零食,现在我还给他了,他可不能再说我欠他的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我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可不敢再招惹这位姑奶奶了。
      季清霜结果包袱,掂了两下,挂在了肩上。事情解决了,她也不打算多留,从地上捡起小崽子,扛到了肩上,转身就走了。
      走到一半,还没出门,她顿了顿,回头看我,问出了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对符锦这么忠诚?”
      我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所以反问她:
      \"你又为什么非主子不嫁呢?\"
      她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再多问,就此离开了。
      18、
      在季清霜离开后,我又等了一会儿,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自己在等谁,过了一会我才反应过来,随即忍不住自嘲。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自己选的主子自己还不了解吗?
      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后悔,无论这个选择需要怎样的代价。
      而区区的一个我,有怎么能算是代价呢?
      恍惚间,我回忆起这些年的军旅生活。
      我们一起上过战场,一起跋涉过险地,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
      在最苦的时候,主子的脚被反复磨破,因为骑马大腿内侧都是伤痕,再加上他的老毛病,整宿整宿的胃疼,根本无法入眠,我每天半夜去找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在那场战争最艰苦的时候,主子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死死地抓住我的,对我说。
      “从此以后,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仍旧记得,主子的眼睛极黑,那黑色中是暗无天日的真地狱,那里满是绝望,尽是憎恨,选择走上那条路的人,必将陷入不得超生的绝狱。
      他明知道自己的前途为何,却依旧让我不要离开他。
      真是个疯子。
      那时候的我呢,我是怎样回答的呢?
      在寂静无声的暗夜里,我跪伏在他的床边,没有松开我们相握的手掌,承诺到:
      “是。”
      “小的——遵命。”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的脑袋一定被驴给踢了,竟然会答应那种要求。
      而且那时候是谁说让我不要离开他的啊,结果现在为了讨好父皇,就这么把我给送上刑场。
      最后一面,竟然还是我自己去找他,给他暖脚?
      怪不得主子的姘头季清霜对他的称呼不是负心汉,就是混蛋。
      季大小姐说的有理,有理。
      19、
      特使已经等我很久了,见我来找他了,当即就催着我上路了。
      我跟他走出我这呆了整整七年的军营的时候,军营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路上还有士兵跟我打招呼,这时候我会错觉,我不过是被派出去打一场无关痛痒的小战役,马上就会回来。
      可错觉就是错觉,经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在做梦般恍惚的境界中,我隐约听到了小崽子在大喊:
      “谁要你的东西啊,你给我活着回来啊!”
      我以为是幻听,转头就忘了。
      我连我什么时候上得马车都不知道,等到我想来撩开马车帘子回望来路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边城了,军营更是早就不见了踪迹。
      “能稍稍停一下车吗,特使大人?”
      一边给特使陪着笑,一边把袖中的银票暗自塞给他。
      特使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好,吊着嗓子命令车夫:
      “停车——”
      众所周知,我李念恩李将军,最最喜欢的就是真金白银,这次贿赂特使的银钱,可真是让我心痛得厉害。。
      我跳下马车,整了整头发和衣裳,找准军营的位置,一揖到底。
      在某次喝酒的时候,我曾经问过魏柯辛,他堂堂鬼谷门下大弟子,怎么这么想不开,跟着我混。
      他耸耸肩,告诉我。
      “士为知己者死。我不要做陪人酒色的门客,不要做受人情爱的娈童,我要被人承认自己的能力,被理解,被使用。”
      他敬了我一杯,一饮而尽。
      “就和你一样,大人。”
      就像我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一样,魏柯辛也是最了解我的人。
      诚如他所言。
      符锦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李念恩,如果没有遇见符锦,我成不了李念恩。
      他符锦,没如果有我李念恩,照就是他的八王爷。
      20、
      但符锦。
      这个恩情,此去一别。
      我李念恩,再不欠你分毫。

  • 作者有话要说:  爬新晋ing,如果观众老爷愿意点个收藏,咱家就在这里谢过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