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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九 新生 ...

  •   丁禾看到女儿尸体的那一刻就崩溃了。

      她扑在丁思思身上,用手指去蹭她脸上的血迹,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流泪,嘴唇颤抖着,像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是静默的,悄无声息的。

      但任谁都没办法否认她的悲伤。

      她像是整个人都空了下来,灵魂已经不在,只剩下一副皮囊留在人间。

      有人叫她,她也只是木然地转过头,再继续去蹭女孩的脸,好像只要女孩脸上的血迹不见了,她就可以再睁开眼,摆出一个调皮的表情,说:“妈妈,你是不是吓坏了呀,我就是开个玩笑,以后不会让你伤心啦!”

      窦画忍不住撇过了头,半晌又狠下心把解剖通知书递给她,“签个字吧。”

      她依旧木然地接过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等女儿要被抬到解剖室里她才开始疯狂地反抗。

      “那是我的女儿!你们不能带走她!你们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她扒着架子不放手,

      “求求你们了,别让她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她了……”

      她的力气似乎突然就变大了许多,得几个民警合力才能制住她,等民警正要松口气,她又开始哭闹:“是她,是她杀了我女儿!”她掏出手机给民警看她最后收到的那条短信,疯疯癫癫地哭:“因为我爬了她老公的床,她就杀了我女儿!你们快点去查她,快把她抓起来!”

      民警尽力把她安抚住,“丁女士,情况我们知道了,但是仅靠这个是没有办法断定凶手的,对于您提供的信息,我们会尽快开展调查,而且之前对嫌疑人的追查我们已经交给县局了,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我们一定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凶手逍遥法外的!”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丁禾果然渐渐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她在接待室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期间有人塞给她一点吃的东西,她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填,吃完了之后甚至不能回想起事物的味道。

      她已经快疯了。

      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的要比被传唤人到的时间晚,三中队除了窦画其他人都去查嫌疑人的下落了,法医说的时候她干脆开了手机录音,打算一会儿给队里的人发过去。

      “死者最后一次进食是在学校的食堂,时间是六点左右,我们检查的时候胃内已经排空,且开始大面积出现尸僵,因为夜晚的气温很低且死者身上没有衣物,尸温这点没有多大参考价值,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三点,死者腹部和胸部有八个创口,从创口来看应该是同一把刀,刀型很常见,就是市面上普通水果刀的样式,十八到二十厘米,宽度在四到五厘米之间。”法医递给她一份检查报告,“但这些刀伤并不是致命伤,周围没有炎症和出血反应,是死后所致。”

      窦画拿着手机愣在原地,“死后伤?八刀?”

      “是的,你应该都看到了,死者很明显在生前遭遇过性侵,背部有擦伤,全身上下都有被暴力殴打的痕迹,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法医吸了口气,“她体内有很严重的撕裂伤,死因是失血过多加上过度惊恐造成的心脏骤停。”

      “而且遗留体|液的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就在你手里。”

      窦画低头看向手中的打印纸,上面一堆一堆的专业术语和物质名称她看不懂,结尾处的判断结果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共发现四种精子。”

      “是多人性侵。”

      *

      窦画在看到丁禾手机里的信息后就立刻向局里打了报告,调了传唤令出来。

      被传唤的人正是给丁禾发短信的人,丁禾上了公司李总的床,她正是李总的夫人。

      对李总夫人的传唤其实很费力,在亮出了传唤证之后她仍是拒绝跟警察走,李总也在旁边不停地解释:“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夫人怎么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呢?”

      一阵兵荒马乱后李总夫人终于坐在了审讯室里,负责审讯的是匆匆忙忙赶回市局的杜嘉石。

      他把一张纸放在了李总夫人的面前,上面是打印出来的丁禾收到的短信记录。

      “这是你发的吧。”

      “是,是我发的,怎么,那个贱人被我咒死在哪个男人的床上了?”

      杜嘉石皱眉,他真的很听不惯这种尖酸的语调,“请注意你的措辞。”

      “我措辞怎么了?你觉得我会对一个爬我老公床的贱女人说出什么好话?指望我跟她姐姐妹妹一家亲吗?笑话!所以你们费这么大劲把我弄过来就是为了这几条短信?行,我承认,是我发的,顶多不就是个恐吓罪,我赔她精神损失费总该行了吧。”她看起来十分不耐烦,像是真的觉得他们大惊小怪。

      杜嘉石没理她,食指顶在了最后一条短信上,“昨天下午,你为什么要发这条短信?”

      “我说的有错吗,她不要脸,她女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听说还在二中上学呢,不知道是抱了哪个男人的大腿才进去的。”李总夫人翻了个白眼,用着嫌恶的语气,“怎的,这小丫头片子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她死了。”

      李总夫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发完这条消息后不到十个小时,她就被绑架了,今天早上尸体在城外的村子里被发现,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雇凶杀人。”

      李总夫人的嗓音瞬间尖利起来,“你们有什么证据?你们怀疑人都不讲证据吗?凭什么怀疑我?”

      “你先别激动,当然是有线索才会把你找过来,”杜嘉石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打印纸,盖在了先前那张上面,“这是你一个月以来的通话记录,别说,还真不少,不过挺多都是你那些小姐妹,乍一看其实没什么参考价值。”

      “你们当警察的就是这样随便翻人隐私的?”

      “哎,你这就是冤枉我们了,我们是带着正规手续去通信公司调出来的,文件可齐了。”杜嘉石解释了一句,“而且这样还能有效地防止漏掉某几条被你刻意删掉的,”他手指又挪到一条被标红的通话记录上,“不解释一下吗,这条被你删掉的记录。”

      他仔细观察着李总夫人的表情变化,眼神游移嘴唇微抿,表情略有僵硬,并且不敢直视他,看得出来很紧张,和刚刚不可一世的嚣张姿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太明显了。

      李总夫人浑然不觉,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是我娘家那边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

      “那你为什么要删掉和他的通话记录?”

      “他一直在朝我要钱。”

      她垂下了眼,仿佛在说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我娘家不是大户,是我嫁了我老公之后总是补贴那边,他们的生活才好过一点,但是总有人贪得无厌,想着法地朝我要钱,平常只要态度强硬点拒绝掉就可以,但是这个人突然冒出来要我接济,不给钱就到我丈夫公司去闹,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他钱,又怕我老公不高兴,所以就把记录删了。”

      杜嘉石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可无论接下来怎么问,她都不肯再说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那个跟她通话的人也没有找到,警方按照定位去找人的时候就只在草丛里找到一部手机,上面显然是被仔细清洁过,连个指纹都没有。

      这人绝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远房亲戚。

      但是随着二十四小时的过去,他们仍然没有找到那人的藏身之处,反而李总夫人要被放出去了,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是买凶犯罪,他们没有理由再把她留下。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因为丁禾的坚持女孩的尸体已经被送去火化,之后丁禾就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回了家,接到警方通知她李总夫人已经回家的电话时她也没有预料中的疯疯癫癫,而是听着很正常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她好像已经很冷静了。

      挂掉电话后,她把装着女儿的小盒子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妈妈要出去一下,你要乖乖的,不要随便碰家里的电,要注意安全,好不好?”

      她等了一会,好像听到了让她很满意的答复,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女儿真乖!”

      然后她拿出手机给那个恐吓她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她也不急着等对面的回信,而是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去洗手间好好整理了一下外表,又换了身长袖的蓝裙子,再拿起手机时果然看到了回信:“来嘉园的绿化林这边。”

      啊,她知道那里,没有监控,少有人烟。

      那儿可真是个好地方。

      她一边把桌上的水果刀往袖子里藏一边想。

      *

      李总夫人身边还有个男人,高高瘦瘦的,跟她发着牢骚:“我在那丫头小区门口等了大半个晚上,连个毛都没看见,后来倒是看见那个小三急匆匆跑出去了,关键你也没跟我说要不要把她也做了啊,我就没动。”

      李总夫人并不知道丁禾女儿的具体死因,但这并不妨碍她嘴碎,“你没遇见就对了,那死丫头在回家道上让人绑架了,后来说是尸体在别处找着了。”

      “嚯,杀人抛尸啊,这可比咱们想干的严重多了。”男人惊了一下,转头眯了眯眼,“哎,你看,是不是那谁来了,昨晚上没仔细看,长得还挺漂亮。”

      李总夫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骂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上却把矛头对准了丁禾,“呦,女儿死了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这是还想去勾引那个有妇之夫啊。”

      丁禾好像没听到她的讽刺,依旧是慢慢往这边走,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一抹纤细的脖颈白得两眼,让人看了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情。

      李总夫人看着旁边男人眼珠子都要贴上去的没出息的样子,暗骂了句狐狸精,再看的时候丁禾已经走到跟前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马上就要顺着风飘走了,“夫人,首先我得跟你道个歉,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们了,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的眼神跟李总夫人的对上,“我女儿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还以为叫我出来什么事儿呢,原来不过是只死了孩子的可怜虫,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李总夫人笑出了声,“原本呢,我是对那个死丫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想法的,我特地找了个人,想让她提前尝尝男人的滋味,再拍点照片往她学校一放,”她拍了拍旁边的男人,示意这就是她找的人,“但是没想到啊,被人截糊了,手段比我还狠,你说你这一天天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嗯?”

      她偏过头正要继续嘲讽几句,余光就看到一把刀向她刺过来,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抓住了丁禾的手腕,这才免去李总夫人被一下捅个对穿。

      李总夫人当即就甩了丁禾一巴掌,“你个贱人!你还想杀我?”

      “你该死!”

      丁禾握刀的一只手挣扎着,男人没想到这女人力气大得出奇,一时不察竟真让她挣开了,直直向李总夫人扑去,铁了心要杀了她。

      李总夫人没躲开,手臂被划了一刀,然后不知怎么做到的,一个发力就把刀抢到了手,反手送进了丁禾肚子。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快到李总夫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丁禾就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男人都吓傻了,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杀人了,你杀人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找手机:“报警,对,得报警。”

      李总夫人一把夺过手机:“你疯了!要是警察知道了我们要做的事,你也得去蹲大牢!”

      “那,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走,这边没有监控,又没人来,死个人查不出来的。”

      “那她,她现在还有气吗。”

      李总夫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把丁禾身上的刀拔|出来,尽量忽略丁禾的闷哼声,把刀扔给男人叫他包好,“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再等一会儿她就死得透透的,等下一次有人来,她尸体都臭了。”

      “那,那这刀……”

      “一会洗干净了然后扔掉,扔得越远越好,从这边走,没有监控。”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面的楼盘是我老公负责的,当时总负责人偷工减料,建材规格都不符合标准,连监控钱他都贪,好在到现在也没出什么事。”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建筑后。

      残阳湮没在地平线前最后的一点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极了血液的颜色。

      *

      丁禾还活着。

      她感受着生命渐渐流逝,失血过多让她眼前模糊一片,剧烈的疼痛使她几近昏厥。

      她又想起自己的女儿了。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总是等不到妈妈回家的话会不会害怕?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想妈妈?

      可妈妈回不去了。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个很奇怪的声音在叫她,像是什么呢,哦,对了,像机器人一样的声音。

      ——你想活着吗。

      ——想啊,怎么不想。

      ——即使时刻遭遇着痛苦?

      ——当然。

      ——确认完毕,芯片植入成功。

      丁禾感觉身上突然有了力气,腹部的伤口又痒又疼,好像在渐渐愈合。

      原来刚刚不是幻觉。

      “你是谁?”

      和之前别无二致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宿体请注意,“时间”仿体A52为您服务,当前随机拟人情态: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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