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二 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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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连着杜嘉石一起看向方周的目光都变了味。
男朋友啊。
还特意约在黑灯瞎火边上没人的地方，只是为了简简单单约个会。
拿着笔的民警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年轻人啊，就是精力充沛。”
方周：？？？
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杜嘉石又问：“那你男朋友呢？”
方周只好再摆出一副“我有难言之言我不想说我还贼委屈”的表情来，
“就，生气走了呗。”
你们爱怎么误会就怎么误会吧，我不想挣扎了。
方周一阵扯皮又非常主动地留了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说希望有什么发现一定要通知他，杜嘉石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积极的报案人，一时没多想就应下了。
等方周终于可以离开转身往林子对面走了，不经意间又听到那个气势很强的警察在打电话，“痕检科过来几个人，我这里可能有点线索。”
线索？什么线索？
他们在查什么案子吗。
因为是按着傅时离开的方向走的，林子里又没灯，他不得已又把手机闪光灯打开。只是来的时候他是追着傅时，没分太多注意力给周边的环境，而这次只有他一个人，鞋底碾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平白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后方的树上总有沙沙的声音，可转头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树上的叶子已经快没了，空空荡荡还有几片正往下飘。
方周转了几次头什么都没发现，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疑神疑鬼，走上林子边上的水泥路的时候才突然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今天晚上没风也没雨的，怎么他走哪树叶掉到哪？
走路带风也不是这么个带法吧。
这么想着就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嗖嗖的，他低头伸手搓了搓却猛地发现地上的影子不对。本应是肩膀上面顶个头，现在却变成了肩膀上面又长出半截身子，上面再顶个头。
他身后有人。
而且这个高度绝不可能是傅时。
这个认知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还没收回来的指尖又陡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时间整个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电光火石间方周猛地向前冲几步，林子里的树上却又传来比之前大得多的沙沙声，接着就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沉闷撞击声。
方周还在向前跑，右侧方却突然有一道黑影冲了出去，后面还缀着个小尾巴。
小尾巴是傅时。
路过他身边时还跟他说让他先回去，转眼就跟着黑影跑没影了。
方周：我大概就是个工具人吧，好没存在感。
他本来还想等等傅时，毕竟两个人一起出来，总也应该一起回去。但是外边实在有点冷。
傅时，对不住了，我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对你有好感，我相信你可以找到路的！
踏上地铁的那一刻他还在想，这不怪我，实在太冷了，我只是个凡人罢辽。
地铁里高得有点过分的温度让方周整个人都瘫在了座位上。
爽。
刚刚被吓出来的惊悚感散去，他终于又能腾出点脑子来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
冰凉的东西=黑影=不明物体。
黑影甚至比傅时还高，至少有两米，但大概也就傅时一半粗，跟个电线杆子似的，细细长长一条，全身都被裹在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衣服里，速度奇快。
看傅时那么紧张的样子，那就是芯片的宿体了吧。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就是奇形怪状了点。
不过宿体不应该都是人吗？可那个黑影的形状怎么看都不像个人啊！
晚上九点多的地铁上，方周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下了地铁，走到每次回家必经的巷子前竟然迈不开腿。
完了，我有点害怕。
总觉得巷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他正犹豫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方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个甜甜的女声：
“请问是傅时先生的朋友吗？”
“是的，你是……”
方周正懵着，那边的声音就换了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细听还有点委屈，
“方周，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
丁禾其实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有了一个很怪异的系统，虽然这个家伙并不愿被称为系统。
——宿体请知悉，A52不是系统。
“A52是什么？”
——A52是来自三十万年后的“时间”芯片仿体，客观来讲A52可以满足宿体现在的一切需求，但是宿体也要满足A525的基本生存所需能量，即接收大量恒星光。
“宿体是什么？还有你在哪？为什么我感觉你在我头里说话？”
——宿体就是芯片寄宿的身体，作为回报，A52会帮助您完成您想做的事。
——因为宿体的生命体征在快速流失，A52所储能量有限，只能落身在宿体的心脏上，以达到快速帮助宿体稳定生命体征的需求，此前未跟您进行商议，请谅解。
——A52装有神经连接系统，因此您可以直接用思想和A52对话，A52都可以接收到，并且就在刚刚A52已安装本世界的语言模块，不会出现语言不通的现象，请宿体放心使用，但相应的，A52会共享您的记忆，此功能不可关闭。
当时丁禾正摸着自己已经完全痊愈的刀口，往李总夫人二人离开的反方向走，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个自称A52的东西会不会伤害她，毕竟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
“你会帮助我……完成我想做的事？”
——是的，A52目前可以帮助宿体改变身体形态，增强宿体身体素质，屏蔽周围电子信号等。
“那你可以让我的女儿回来吗。”
——抱歉，时间回溯的功能连父亲都没有，何况A52只是仿体，请节哀。
丁禾走到了林子边缘，晚上嘉园这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这就导致她腹部的衣服周边洇了一大片血也没有人跑出来尖叫。
她一路走一路沉默，A52贴心地帮她屏蔽了沿途的监控，又提醒她挑没有人的地方走。这么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丁禾突然很短促地笑了一下，接着尝试着在脑海里说话，
——A52，你可以帮我改变身体形态对吗。
——是的，但是A52做不到无中生有，宿体的质量是不会改变的。
——那就改吧，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丁禾这个人了。
骨骼被拉伸的过程真的很疼，丁禾蜷缩进草丛里，痛呼被压进喉咙，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断断续续地跟A52搭着话，
“你，你也，有父亲吗。”
——是的，A52只是仿体。
“那你，如果遇到他，会离开吗。”
——父亲对仿体有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但A52的随机情感为忠诚，因此在宿体没有极力要求的情况下，A52不会离开。
“我想做什么，你，你都会帮助我吗。”
——是的。
“即便违，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是的。
*
——根据周边四处监控的记录，前方的人类在一个月内共在此处猥亵过五名女性，符合宿体所寻标准。
丁禾站在一条死胡同的阴影里，接近两米三的身高和不过半米的身围让她看起来诡异极了，一块漆黑的布把她从头到脚都围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对藏不下丝毫感情的眼珠子。她的嗓音也是像被车碾过的嘶哑，此刻她嘻嘻笑起来，比调配魔药的老巫婆的声音还要难听，“那可真是太好了。”
男人被她拖进了死胡同，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她死死捂住了他的嘴，抬脚放在他的胯间，然后一点一点用力。
男人的叫嚷被手掌压回肚子，双手死命地去掰她的脚，却没有丝毫用处，快要昏厥时隐约听见难听的声音在耳边道：“你不是经常用这东西在人身上蹭吗。”
丁禾突然抬开了脚，整个身子弯成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弧度，把嘴凑近他的耳畔，“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没有进去啊，怎么我会来找你呢。”
尚存理智的男人不住点头，接着丁禾的脚就狠狠碾在了之前的地方。
男人痛得眼球暴突出来，短促地痉挛了一会儿，猛地昏了过去。
“啊，可是我真的好讨厌你这种管不住自己东西的样子，”丁禾又嘻嘻笑起来，“既然你管不住，那我就替你拿掉好了。”
丁禾随手把男人软趴趴的身子一提，扔在了胡同最里边垃圾箱的旁边，“可不要谢我呦。”
她拍拍手，顺着墙根的阴影往上爬，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附近监控画面清除完毕，能量不足，请宿体快速确定隐藏地点，日出前A52将陷入休眠。
“知道了。”
丁禾找了个隐蔽的地儿藏了一晚上，日出后又在能晒到太阳却没人的地方晒了一上午太阳，这才让A52能正常和她对话了。
游荡了一下午没找到合适的目标，丁禾又突然想起了捅了她一刀的李总夫人。
于是这天傍晚，李总夫人的车出了故障，直直撞下了湍急的怀连河。
听说车上还有个司机，但是李家的人都说不认识。
听说车上的司机是李总夫人外边养的人。
听说两个人捞上来时已经没气儿了。
……
丁禾在阴影处勾起了嘴角，绕开人群哼着歌往嘉园的绿化林走，准备迎接又一个A52能量所剩不多的黑夜。可没想到她被捅的那个地方居然站着个人，就因为一滩血迹还叫来了警察。
她让A52帮她掩去身形，接着爬上了树，本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又没想到来的人里面竟然有一个警察是她见过的，居然把血迹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鬼使神差地，她跟上了离开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伸出冰冷的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
多管闲事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年轻人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抚过了她的手掌，常人眼中算不得热的温度却烫得她一阵发愣。
明明才不到两天，她却像是已经和正常人的生活脱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她有点不在状态，年轻人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猛地向前狂奔，后方又突然出现什么东西，A52在她脑子里拉响的警报刺得她脑仁生疼。
——快跑！父亲来了！
父亲？
丁禾挑有阴影的墙角跑着，发现A52怎么叫都没有回应了，但是能力还在，她就想起了之前A52说的“与生俱来的压迫”。
可这个“父亲”是来做什么的呢？来解决掉她吗？
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她甚至不敢去回头看一眼“父亲”长什么样，最后终于在一个拐角把人给甩掉了。
确定人真的不会追上来的时候，A52终于回应了她的呼唤。
——宿体，我在。
——仿体对父亲有着绝对性的服从，所以我封闭了自己，以免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丁禾蹲在一个没有人的墙角，从A52的电子音里听出了一点难过。
——而且我刚刚感知到了，父亲是想销毁我们。
——因为我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本不该存在。
*
傅时把人追丢了。
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他就不再想着追寻黑衣人的踪迹，而是开始判断他身处的位置，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怀连的地图。
对不上号。
他凭着感觉走了一会儿，第三次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看不懂这个时代的地图。
于是他开始站在街边思考到底该怎么回到方周那里，一站就是好久。旁边观察了有一段时间的女生终于忍不住兔子似的窜过来，“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你扫我就行。”
傅时没看她，姿势都没变一下，“我没有微信。”
女生不死心，“那换个手机号？”
“我没有手机。”
女生脾气上来了，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冷，拒绝都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压根就没想到傅时说的都是真话，“那小哥哥你在这站着是等人吗？”
这回傅时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但脸上依旧一点表情都没有，她还以为他马上就要说“你好烦请你离开”这样的话了，没想到他下一句话竟然是：“我迷路了。”
女孩:“你家在哪！我开车送你！”
然而傅时报出来的地址让她瞬间熄灭了乐于助人的想法。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能迷路迷到大半个怀连之外的，真的。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借给他手机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他，谁知道手机还没递出去这人就熟练地吐出一串号码，她只好自己拨了号，好处是等待接通的时候她成功地问到了傅时的名字。
本以为号码记得这么熟练不是父母就是女朋友，没想到接通后那边是个很好听的男声，她问了一句觉得有点尴尬就把手机塞给了傅时，然后就看见这个刚刚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委屈，反差之大叫她心里直呼亲娘。
妈的，这两人什么关系啊。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等了半个小时方周终于到了，不仅风尘仆仆还冻得两颊通红。
女生内心尖叫：这款我也爱啊！可是他俩好像有点奇怪？
方周：“不是你让我走的吗，怎么现在还委屈上了，搞得我是个渣男一样。”
傅时：“你说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我吗？”
方周：“权宜之计你懂不懂啊，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至于这么跑来跑去吗！”
旁观的女生：懂了，果然帅哥都是会内部消化的，微笑。
于是趁着两人不注意，女生捧着自己一颗错付了的心偷偷溜了。
人间不值得。
方周现在的心情就是烦躁上面加烦躁，快炸了。坐在地铁上往这边赶的时候他就在想，他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现在被傅时一趟又一趟地折腾。
回去刚好赶上末班车，车厢里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人。方周特意坐得跟傅时隔了几个座位，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是傅时总用那种无辜可怜不经世事的眼神瞟他，害得他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但！是！我！没！有！
方周简直被磨到简直没脾气，走在之前有点害怕的巷子里也因为身边有了人没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等到家的时候他的气已经消了。
来去都很莫名其妙。
感觉自己养了只什么都不懂还背着自己有事的狗子。
两个人都洗过了澡，方周给傅时倒了杯清水，自己则泡了杯红枣水。
还挺好喝。
他一个人一口又一口喝得开心，傅时破天荒捧着杯子一口没动，反而盯着方周的杯子发起了呆。
“哎哎哎，你别看了，你自己说不喝红枣水的。”
傅时没说话，方周干脆把杯子放下，神神秘秘问道：“你今天还对我还有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他看见傅时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晴朗了一点，“巧了，我今天完全没有。”
方周无视傅时脸上突然消失的表情，自顾自拉开了话匣子，“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伤人，但是今天晚上我真的觉得你很麻烦，比我在福利院带过的任何一个小孩都要麻烦，至少他们从来都不会突然就追着什么东西跑到大半个城市对面。”他端起红枣水灌了一大口，有点像借水浇愁的感觉，“我知道，那个什么芯片的存在很危险，你说的那些我也都懂，但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只不过是你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鬼迷心窍把你带回了家，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生活里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一直表现得都很缺乏安全感，我可以理解，毕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贸然来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我也会很迷茫，我也会有雏鸟情结下意识抓着唯一能给我点安全感的人不撒手。”
“可是傅时，安全感这种东西，我也没有。”
方周一下说了这么多话，傅时的表情从一开始消失就再没回来过，时钟的指针已经走到了半夜两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幅静止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坐立不安的气氛。
其实方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些什么，想赶傅时离开吗？
好像不是。
大概就只是想要一个保证吧。
察觉到背后有人的那一刻他其实很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的东西是真的想杀了他。那是他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直观地面对死亡。
方周自认和傅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因为对方而忽略自身安危的地步。
他不是圣人，也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傅时好像渐渐从他的话里缓过神来，把手里已经冷掉的水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小心翼翼道：“你是生气了吗。”
方周否认，“我没有。”
傅时从来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只是本能地开始解释，“我回去你那里的时候正好听到你说男朋友……”
“等等，你当时在哪？”
“你旁边的那棵树上。”
“可我没看到你。”
方周一看傅时又在思索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思考怎么解释其中原理，于是尽早切断了这段，“你接着说，不用解释这个问题了。”
“你往林子外走的时候我发现另一颗树上也有人，我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一直都在，因为我当时并没有感应到有芯片存在的痕迹。隐藏身形很耗费体力，我比那人的速度慢了一点，再看到你的时候它已经在你身后抬手要搭上你的脖子了。”说到这里傅时慢慢把头低了下去，“我当时没多想，冲下去跟它对上面之后突然就感应到了芯片，再后来……我就追丢了。”
傅时还是没懂方周的意思，更没给出方周想要的保证。
方周突然觉得有点累，他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计较些什么呢？
“去睡觉吧，明天我还有工作。”
*
第二天方周起晚了。
本想着赶紧洗漱再下楼买点早餐将就一下，没想到傅时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于是方周的早餐变成了形状奇奇怪怪的煎蛋和切边都没切好的三明治。
显而易见是傅时亲自下厨做的，而且还是第一次。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讨好。
傅时一言不发默默看着方周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拎着衣服就要去玄关换鞋，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方周提鞋的动作一顿，问道：“有事吗。”
“我马上就有合法的身份了，我可以找一份工作付给你房租，可以努力学好厨艺做好饭等你回来，如果又遇到了危险，我还可以尽力保证你的安全。”傅时腰上还系着跟他风格并不相符的围裙，表情却颇有点惶惶不安的味道，总感觉马上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你可以不要赶我走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一二 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