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青竹调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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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叶子，决定去看看他。
从睁开眼的那天就一直看见这寺门，如今却是第一次站在门口打量。高高的门楣，剥落的门漆，上面还有黄黄亮亮的铜扣，嘻，亮的好像里面那些人的头。呵呵，我掩上口，那些上山拜佛的小姐都是这么做的。
穿过寺门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是化作了清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啊，真的很不错。我忍不住在院子里来回奔跑，看着那些花树晃动着枝叶对我打招呼。我也欢快的摆手，绕着它们跑来跑去。
“奇怪，怎么忽然起风了？”一个小和尚从房里跑出来，将被我碰落的衣衫一一捡起，又跑了回去。
啊!我惊叫一声，又叹口气，“不是他。”在院子里又绕了一圈，那么，他在那里？
闭上眼，用心感受他的气息……找到了！我仰着头一路走，一路又不小心撞落了些东西，终于停在了一间很大的屋子前面。
这就是那些进香的人说的“大雄宝殿”罢？我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影，心里紧张的开始敲鼓。他在念经吗？那样单薄的身子跪在佛前，一盏灯在身旁明明灭灭，他的影子被灯拖的长长的映在墙上……那气氛，不说也罢。案后高大的塑像，便是他的佛了罢？
我仰起头，看着那张低眉闭目的面容。听说佛祖很慈悲，可是慈悲又是什么？那些和尚一个个拘束死板的很，可他们的佛祖为什么是赤着脚的？
很多疑问啊，我挠挠头，干脆问他好了。于是迈步走进去，停在他身边，
“喂。”
他却没有回应。难道是我的声音太小了?
“喂。”
还是没有回应。
我正想再叫一声，忽然想起方才是穿门而过，自然是隐藏了形体的。牡丹姐姐说，隐藏了形体，人类是看不见我们的，也听不见我们讲话。
终于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一转身，靠在他身上，“喂。”
“啊！”他睁开眼，猛的向后一跌，“你，你是...”
“是我啊，”我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你认不出我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莫开玩笑。女施主可是留宿的香客？夜深不便，还请施主回房歇息去罢。”
我皱眉看他，此刻他的样子和那个老和尚还真像。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又跳过去，果然见他又后退几步。
“女施主，更深夜静，佛堂不是女眷久留之地，请你还是回房罢。”
“我又不住这儿，哪有什么房啊，就算我住的地方也没有房子。”
他有些吃惊，“不住房子？那…那女施主是怎么进来的？”
“从门进来的啊。难道你还分辨不出我的气息？”我跳到他身边，“你再好好闻闻。”
他连连后退，脸上...红了？
“女施主，请自重。”
“自重你个头，你天天靠在我身上念书的时候怎么不说姑娘自重？”我也有些生气了，虽然知道忽然有了人身，他认不出我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我隔着好远都能分辨出他的气息，难道他就分不出来？难为他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好吧好吧，我承认他是凡人，没有分辨气息的能力，可他一个和尚，也算修行的人罢？居然一点能力也没有！
他脸上更红了，“小僧每日在寺内参禅，女施主怎可妄言？”
“每日参禅？难道你就没出去过？”我又逼上去，他后退。
“小僧出寺，不过是读书化缘，并不曾见过女施主。”
“这就对了，我问你，你每日读书，去的是哪里？”
“不过是溪边竹下…”
“停。”我大叫。“你还说没见过我？你每天都在我旁边读书，我可是连你几岁读的什么书都记得。你读书的时候我也跟着读了，所以你会的书我都会啊。”仰起头，我笑的灿烂，“不光如此，我看着你授沙弥戒，看着你师父给你取法名清拾，因为你是在清晨被捡到的。你还为我浇水、捉虫，坐在我旁边读书，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可以说不认识我？”
他睁大了眼睛，干净的眼睛里满是惊异，“捉、捉虫，你说你是……”
“不错，”我笑眯眯的迈到他身前，掐了掐早就想用力掐的脸，“我就是溪边的翠竹哦，认出来了没有，认不出来，你总该闻出来了罢？”
他的脸顿时通红，难道我掐的太用力了？
“你是溪边翠竹变的…妖精？”他迟疑。
“是啊是啊，牡丹姐姐说人类管我们就叫妖精。”我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笑着看他，“现在你还说你不认识我么？”
“如此说来，我应该和你认识好久了？”他看我，脸上居然更红了。
“对啊对啊，以后你再来溪边，我就可以变成人陪你一起读书了。”我招手叫他，“过来坐啊，站了半天你不累？”
他摇头，“那我以后怕是不能去溪边读书了。”
“什么？”我跳起来，“为什么？我都变成人了，难道我变成人了你就讨厌我？我可是看着你长了这么大。”
他连忙摇头，“我不讨厌你，可你是女子，出家人当远离女色。”
我愣住。
“就你，还远离女色?”愣了半天，我指着他，手指颤抖，“怎么说你也只有十三、四岁吧？而且，我也不是女人啊。”
他似乎又被吓到了，“你不是女人？可你明明长得就像个女人。”
“我是妖精，是竹精。草木精一般是不分男女的。只有那些动物才分公母呢。”
拍拍身旁的蒲团，“现在你可以坐过来了罢，没见过你这样的，不怕妖精怕女人。”
他终于走过来，坐下，一笑清浅，我顿时觉得魂飞了一半，“既然你不是女人，那我就不用离你远远的了。”
“这才是嘛。”
“那你以后会常来找我吗？”
“废话，不找你我变成人做甚么。”
“那我还可以摘你的叶子做书签吗，你会疼吧？”
“少摘一点应该没关系。你的书签已经够了罢？昨天你才又摘了我两片叶子。”
“……”
“对了，女人是不是就是母的，男人就是公的？”
“……”清拾的脸开始发紫。
“我说错了吗？”
“没，没有。”
“哦。我不是公的也不是母的，那清拾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是和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青竹调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