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 goodbye》谢薄言

1、穿越

　　从很早的时候你就应该跟我说清楚，说清楚什么？什么都像呓语一样。你告诉我，从什么地方开始写，从什么时候开头，你说你不应该这样。那么好吧，你告诉我应该怎样。我总是看不清楚，明明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是这样做，就是这样做，你说固执。固执固执固执。我就是固执，那也没什么关系，你听没听过风的声音，草的声音，花的声音，水的声音。你知不知道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我被水溺死，是的，是的，你不要笑，我跟人说过好多遍这样的话了，我笑着跟他们说起过这个梦，我想那时候我很开心，我一点也不害怕，但是我心里暗暗地说我不要再接近水了。你听没听过收音机里冗长的独白，对，就是这样，连自己一个人读着也要昏昏欲睡。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好累了。

　　你说：你总是在编故事，编着编着，就把我也给编进去了。我回答你说：我是在编故事，不停地编，编了十年，可是我没有把你编进去，我把我自己编进去。现实中的人不值得我编进去，有的不值得，有的不愿意，有的愿意给我一个仓皇的侧影，他们说：小心点，小心点，不要让我见到光，我好怕。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独自一人，我真的会很怕。

　　请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你告诉我应该怎样写作。

　　你说：从雨季开始写，写到大雨落不到的地方，写到充满阳光的地方，写到你心里想写的地方。

　　我说：好吧，好吧，我希望游历远方，来丰富我的作品。

　　我天真地，天真地，然后你说：你这个天真的孩子。

　　在雨季里开始写作，我形容雨是藏青色的。你问我，你见过藏青色吗？我说，我没有见过。然后
　　又抬起头问你：传奇里写的东西难道作者都见过吗？你说：不。你简简单单给我一个字，我心里
　　想说：很好，就这样。苍白紊乱冗长的呓语，你一直在做梦，我也是。

　　醒了之后不要害怕，尽管梦和醒有很大的差别，但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你醒了，梦里是梦；你梦着，醒着是梦。

　　好，我答应你，我不害怕。

　　我这样对他说，于是我醒了。

　　我开始在雨季里写作，雨季里写，阳光里也写，他说看啊看啊……

　　恩？

　　傻孩子。

　　我不傻。

　　你这个天真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我希望我一直像个孩子，到老，到死，到重生。

　　那不好的，你会被人家骗，被人家欺负，你会伤心，会崩溃。

　　人家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人家想要你可以得到的东西。其实，那个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人家想要也要不到，他们骗你他们也拿不到，他们只是暂时拿到了，可是他们不会用，不会用，就守着，就是守着他们也不愿还给你，所以啊，你这个天真的孩子，千万不要相信所有人都诚实善良。

　　可是如果不相信那就真的不会有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纯洁的人。

　　有的有的。她撅着嘴。

　　谁啊？

　　在水里，在水里，封冻了千年的水孕育出的精灵，他一定会很纯洁。

　　他一出来，就会被所有人猎杀。

　　难道真的不能保证纯洁正直地长大吗？

　　听着，这个世界只有交易，你一定要学会交易。

　　我不想学。

　　一定要学。

　　我就是不想学。

　　傻孩子。

　　我不傻。

　　你这样固执，我却很喜欢。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其实你以前是像我一样的傻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可是你变了，你为什么会变？

　　现实会摧折你，你不变，就活不下去了，你知道的，生命是多么美好。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自杀。

　　他们活不下去了，不想活。他们有的人，希望在死时保证自己心灵的纯洁自由，他们多数是诗人；有些人，则是受到感情的创痛。

　　什么是诗人？

　　真正的诗人，追求的是心灵的纯洁自然，他们的心，剔透的像水晶，可惜这样美，也这样容易碎，一碎，就很惨烈了。

　　我不很懂。那么，什么是感情的创痛？

　　感情呢……这个……很难说的，因为我也不懂，感情有好多种，人们最常说的，就是亲情友情与爱情，可是这三者中的每一种，他们都背叛过。

　　背叛……就是欺骗吗？

　　比欺骗严重，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有的欺骗或许是善意的？

　　可他到底是欺骗。说实话会让人觉得残忍，那是他们不能正视自己。但是有的事，本身也很残忍，不能强求每个人都能承受。

　　嗨，我越来越不懂了。

　　你不需要懂，你以后也不要懂，因为不懂最好。

　　那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个孩子，也是个魂灵，你还没有出生，可你已经死去。

　　我要在雨季里开始写作，第一章就是把你记下来。

　　好的，我不怕光。

　　她笑了，纯白无暇。她说：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