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拜入棺》我未见青山

18、第十八章阿元（下）

　　戈壁的夜相比白天更加荒芜，断崖村的村民时常会在外打猎，入夜时为了防止被戈壁上的野物反扑他们会有自己特定的歇脚处，一般是戈壁上的窄小山洞里。
　　夏培在村子里不受待见，所以相对于他的歇脚处也更加隐秘些，往日里若是太晚或不愿意回村去，他大概都会在这儿待上一夜，而今他带着重伤残喘的阿元躲在山崖小洞里，就像往日一样，两人缩在一起，要是没有那粗重如同野物的喘息声，或许他们还是以前的他们。
　　可是怀里的人在剧烈的颤抖，夏培用力抱紧了她，她身上没有一丝人气，满怀的血腥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尸气。
　　“阿元……阿元……”他慢慢的喊，到声音嘶哑，哭嗓难听。
　　阿元神志木讷，被灵剑穿身而过，她的魂灵受到重创，怕是再难以应答了他的呼喊了。
　　“等她的魂灵消失了，你抱着的就是个尸体。”一道森冷的声音从洞口传了进来，夏培抱着阿元顺着声音望过去。
　　洞口低矮，他只能看见一件金边纹绣的黑色广袖长袍。
　　“我没有时间跟你耗着，不想她魂灵消失永世不得轮回，那么就听我的话。”
　　该是那句“永世不得回”惊醒了夏培，他将阿元安置好，然后半跑半爬的从山洞里出来，仰头一看，那人过肩的长发用发绳简单系着，发间露出的绝色脸庞勾着一抹寡淡的笑意。
　　“你……”他紧紧皱着眉头，身子自然摆出警惕的姿势。
　　这人是与那些那道士一伙儿的，他们会杀了阿元，夏培恶狠狠的盯着那高出他半个头的男人。
　　凤己抬了抬手，欣赏般的看着自己那沾过血的指甲，上面的血渍用江单秋给的帕子擦干净了，现在怎么看怎么欢喜。
　　“刚才说过了，过不了多久她的魂灵就会消失，你不想她死，就把她交给那个姓白的道士，总得来说，他还算是个不错的道士。”
　　“你们不就是一伙儿的！想骗我束手就擒……”夏培确实是无路可走，但要他这么轻易将阿元的命交给别人，他如何能放心去做。
　　凤己听这话却笑了：“束手就擒？你觉得我能找到这儿，你就算反抗，对我来说有用么？”
　　他侧头看了眼里面半死不活的女尸：“我捏一捏手指，她的魂灵都不用等了，立刻就会消亡。”
　　“你们自喻正义之士，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夏培瘫坐在地上，脸上一副要与阿元一同赴死的决绝。
　　凤己转身冷嘲了一声：“你是可以死，但她要是就这么死了，可就没有什么转世之说了。”
　　这闲事他本不想管，但这个叫阿元的女子让他想起了四百年前的自己，四百年前他何曾不是这样，如今出言奉劝也算是他的好意了，至于这人肯不肯听，他就管不着了。
　　月上中天，戈壁上没有树木反而显得这月亮格外亮堂。
　　从低崖跳下去，村门口站着个人。
　　“江师弟在找你。”那人低垂着眸子，看见凤己后便转过身往村子里走。
　　凤己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待到入了村口才笑着说了句：“方才那傻子还说你们是自喻正义之辈，没想到，你竟然会留一手，想就这么放了他们？”
　　“我没有。”
　　“师兄！你们去哪儿了？”余生从前面点着亮光的屋子里探出了个脑袋，正瞧着未谷和凤己走在一起。
　　未谷回头看了眼凤己，抿唇后则快步走过去。
　　“吃点东西吧，这儿的人不行，东西还不错，江单秋都吃饱睡着了……”余生拉过未谷往里走：“你们刚才去干嘛了？”
　　“啧。”凤己轻笑一声，跟着走进去。
　　里面只留着几个村民，桌上摆着一些吃食，江单秋不在，凤己便顺着堂屋往里走，内屋狭小，一张铺着兽皮的木床上侧躺着他要找的人。
　　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凤己走到床前，虽然十分嫌弃这张床，但还是没挪动江单秋，他呼吸均匀，想是睡了一会儿了。
　　也是心大，就不怕他不回来了？
　　凤己叹息一声，蹲在床前默默看着那张宁静的睡颜。
　　“他身上拴着你的命格乃至于四百年才转了这一世，你还想隐瞒不说，还嫌害他害的不够多么？”白辞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
　　凤己带着笑意的眸子转而变得冰冷，他站起身，长袍边沿的金线在烛火下划过一流光。
　　“我从没有害过他，反倒是你，一口一个师兄，可你师兄快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白辞脸色顿变，目光划过江单秋的脸，随后转身出去了。
　　凤己则跟着走了出去，屋外没人走动，他们站的地方距离屋子不远，隐隐还可听见余生与未谷说话的声音。
　　“你不用激我，我只是不希望他这辈子还栽在你身上。”白辞盯着凤己：“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解除契约的方法同我说了，然后离他远远的！”
　　“这契约只有一种解法。”凤己扬唇：“他爱我，我爱他，两情相悦，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你总要我离开他，解了这契约，可当时缔结契约的时候，江单秋他是个清醒的人，所以上辈子，这辈子或是下辈子，都轮不到你替他做任何决定！”凤己垂在广袖中的手猛然收紧，尖长的指甲带着杀意的决绝：“我现在让他跟着你是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要是继续阻挠我们……”
　　“信不信，我可以立刻带着他远走高飞，我保证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们。”
　　“你敢！”白辞怒喝。
　　“有何不敢？”凤己眸子转了转，突然嗤笑：“之前那般没灵力的可怜样子让你瞧见了，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是个废物了吧？”
　　凤己抬手擦过自己的唇角：“我的灵力确实被契约所束缚，但你别忘了，就算没有灵力，我也是个恶鬼，恶鬼，可是会吃人的。”
　　“你威胁我。”白辞手中，灵剑渐渐现形。
　　凤己瞥了眼，摆了摆手道：“仙尊此话差矣，你带着他来寻我，让我得以重见光明，那么你想知道事，我也不瞒你……”
　　“这契约所施加在江单秋身上的枷锁，那便是……”凤己侧身靠近白辞，那句话不留间隙的流进白辞的耳朵里，白辞目光猛然一缩，接着看向凤己的目光越发复杂。
　　是那种，带着恨意和又不甘，其中还有两分多憋屈的眼神。
　　天快亮了，江单秋打了寒颤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他吓得一哆嗦，扶着床边坐起身。
　　“江师弟，我发现你长得有模有样的。”余生站起身，然后坐在江单秋旁边。
　　江单秋脑子还迷糊着，他闭着眼晃了晃头，才道：“什么叫有模有样的？”
　　余生笑道：“就是好看，大家都是男子，我总不能直接夸你好看吧。”
　　他说完，抬手拍了两下江单秋的背：“你可睡了有两个时辰了，太阳都快出来，仙尊说今日处理好这儿的事，我们要继续往东边去的，快起来。”
　　江单秋一听也不敢贪睡了，他揉了两下眼睛，在屋外找了点水洗了把脸，清醒之后，他才想起来昨夜他原本是准备去找凤己的，但后来未谷说要替他去寻，如今，凤己呢？
　　他屋前屋后找了一圈，没见到，余生一手勾住他的肩膀道：“快走，都去村口了。”
　　“去村口干什么？”江单秋不解。
　　“去做好事啊。”余生眨了眨眼。
　　至村口，江单秋才看见余生所说的好事是什么，从低崖那边走过来的男子正是夏培，他怀里抱着女尸阿元，此时阿元脸上已有尸斑显现，可见其魂灵薄弱，以至于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了。
　　夏培走到白辞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求仙长，救救她……”

作者有话说

　　白辞，唯一一个兢兢业业阻止攻受在一起的好人，现在正式下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