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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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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只觉得头上的星星都古怪,刚刚还好端端地在天上挂着,怎么转眼间全都跑到了元铭卿眼里。星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映得元铭卿面部表情柔和了许多,看得唐宋呼吸一滞。
“这小伙子……好像还挺帅。”他在心里纳纳地道。
二人的目光只在空中触碰了一瞬间,元铭卿便迅速地收回了视线,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啜了一小口。
这下唐宋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投了,他好像看哪里都不合适,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看个男人还看呆了。直到他无意间瞥到了元铭卿的腿部……
唐宋察觉到元铭卿此刻的坐姿同那些规规矩矩盘坐的古人不太一致,他似乎并不擅长盘腿而坐,因此交叠的双腿带着点肉眼可见的颤抖。
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唐宋的注视,低着头的元铭卿在此时微不可查地放松了双腿,坐姿顿时显得有那么些许不端正。
为了掩饰自己坐姿的不对劲,元铭卿故作自然地将手放在了膝盖上,待到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一切,他才微微地舒了口气。
“我听王大人的人说,您是在河边被发现的,”元铭卿为唐宋递过斟好的茶后,自己也小啜了一口。
“当年公主府走水之后您就失去了踪迹,这些年陛下也一直在暗中寻找您,可是都没有结果。”
“在那之后,您都去到了哪里?”元铭卿看向唐宋的眼睛。
唐宋坐在卧榻的另一边,心里好容易平静下来,开始暗自琢磨着元铭卿为何要离开房间站在楼梯旁边。突然被这么一问也是表现得有点措手不及,好在他反应够快:
“还能去哪呢,四处游荡,居无定所。日子说难过吧也过去了,说容易吧,啧啧……”他顿了顿,作出一副饱经沧桑一切看淡的模样。“也觉得挺对不起自己的。”
作为一名外来者,唐宋心里非常清楚,不应过多参与在这个时空发生的任何事情。
但他现在是被王尚崇卷了进来,被推上了黎亲王的宝座。得罪朝廷重臣是什么下场且不谈,单是假扮皇族贵戚这一罪名,应该就足够他唐宋今生了却在异乡了。
他还有任务在身,再怎么不得插手异时空事件,也不得不扮演好自己被人安排上的角色。
若是旁人看了他现在这幅样子,肯定立马会相信唐宋就是当年那个从漫天业火之中死里逃生,又漂泊无依流离失所数年,依靠当街乞讨才能勉强苟活至今的黎王殿下了。
可是唐宋自己心里明白,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宁国且不提了,单是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唐宋刚一生下来也是位少爷。早水晚粥,家徒四壁的日子,在他脑子里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
元铭卿却像是很有感触的样子,好似完全被唐宋唬住了:“殿下这么些年真是受苦了……”
唐宋微微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这时一阵催命般的敲门声突然从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公子!公子!你在里面吗?”是施柔的声音,她见门敲不开,便用尖细的嗓门朝门缝里叫着:“喂!里面的人听着!敢抢我施柔的人,你今晚上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也不打听打听你姑奶奶我是什么人!我可是……”
元铭卿似是受够了施柔在门外无止无休的吵闹,从榻上挪到门口替她打开了门。
“哎?是元大人?”施柔原本还想进屋再发作一番,可认出面前的人是元铭卿,就立刻安分了下来。
“既然大人也在……施柔就在此给大人和公子弹曲听吧。”说罢她拿出背在身后的琵琶,看向元铭卿。
元铭卿点了点头,回到了榻上。
婉转的琵琶声起,唐宋疑惑地看向自己对面的人。按施柔话里的意思,他们好像早就认识。
“怎么,殿下?”元铭卿看出了唐宋的疑惑,温和地道:“铭卿是此处的常客了,公务不忙的时候常会在这里坐坐,故而与施柔姑娘也相识。”
唐宋点了点头,心底暗觉怪异,面上却并不多语。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忽地跑进一小厮,伏在元铭卿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
随着小厮不断地讲述,元铭卿面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待那小厮语毕离开,元铭卿也从榻上起身,一脸歉意地看向唐宋:
“殿下,府上忽地出了事,铭卿不得不回去看看,今日只能陪殿下到这儿。”
唐宋点点头表示理解:“大人慢走,路上小心。”
“对了,殿下。”元铭卿方走至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承安公府离王府很近,您从府门前乘车一路向东行,见到洵怀巷口再往里行几步路就到了。今夜铭卿招待不周,有空还请殿下到府上去坐坐。”
说完这些,他又朝着唐宋微微一笑,才很干脆地离开了。
在屋内失神的唐宋无法看到,元铭卿在从门口转身的那一瞬间,面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副沉静到有些冰冷的神色。
他的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好像根本没有急事要赶着去处理一般。
唐宋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元铭卿离开前的那番话上,对方真诚的态度和单纯的目的都感觉不出什么问题,唯一令唐宋失神的,是承安公府的地址。
唐宋的记忆闪回到出发前的一天。
“根据文献资料与所内人员的推算,溯鸣珠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是在距今约961年的宁国的濛阳县,再往细处查到了洵怀巷。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千年,洵怀巷这一结果的参考价值并不大,能锁定到县市已经是极限了。”助理抱着资料一页页念着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唐宋耳边。
溯鸣珠在古代也被认为是连城之宝,属于寻常人家几乎接触不到的藏品。但对于承安公府而言应当不算什么稀奇之物。况且这府邸又恰好座落于珠子最后可能现世的巷口……
唐宋心上一动,暗想元铭卿身上或许会有溯鸣珠的线索。
施柔眼见着自元铭卿走后唐宋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很是忧虑,手上的动作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她犹豫再三,最终出言安慰道:“殿下莫要忧心了,元大人府上除了些侍从外只他一人,想必出不了什么大事。不妨让施柔给殿下弹几曲元大人平素爱听的解解闷?”
唐宋闻言抬头,收起原先凝重的表情,换作一副轻松的神色道:
“哦?元大人喜欢?”
“是啊,大人方才还特意嘱咐施柔要弹给殿下听呢。”
刚才元铭卿经过施柔时有那么片刻的停留,原来是在交代这些。唐宋心想。
“你且奏来听听。”他道。
施柔十分可人地笑了。随着玉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不断拨拢,她朱红色的丹唇也一启一合地唱了起来。
“南堂虎对镜,月揽千重兵。君去绫帐寂,倚风寄妾心……”
……
施柔是待客很有一套的艺伎,将自己的一身才艺尽数使上,硬是将唐宋留到了深夜才放他离开。
唐宋此时半躺在他那十足华贵的架子床上,山雪已经被他放到她自己平素就寝的屋里去了。施柔唱的那首小曲还萦绕在唐宋耳边,他不禁轻轻哼了起来:
“君去绫帐寂,倚风寄妾心……” 唐宋忽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元铭卿喜欢听这种闺怨诗。他心想。
只是这诗莫名地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唐宋忽地睁开了微阖的眼睛。
“南堂虎对镜……”
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府里朝南边有间空屋子,窗棂上横挂着面铜镜,正能照到屋门口两只石狮子。那狮子眼睛映在铜镜里,在太阳底下好似活了一样,可吓人了,我每回从那过都不敢抬头!”
山雪同其他小丫头闲谈时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对了,门口那两只不全都是狮子。听说好像有一年其中一只被雷劈坏了。后来小少爷闹着放了只老虎在原来的台座上呢。哎哟,要是两只都被劈坏可好了,真是吓死我了。”
“你可别乱说话,小心要挨罚的……”
……
唐宋忽然回想起今夜元铭卿的各种举动,先是站在楼梯口邀请他去他房间,好像有什么心事很想跟他分享一样,结果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后是离开前磨磨蹭蹭,特意嘱咐施柔弹这闺怨诗给他听。
以上种种,不甚诡异。
仔细想想施柔的行为也很古怪,哪有见到两位客人聚在一起就干脆一起接待的?要是……
唐宋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最终经过一番谨慎思考与严密推理,唐宋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元铭卿与施柔是串通好的!
他们一定是在用这首诗暗示着什么,并且很有可能是跟王尚崇有关的线索。
但有一点唐宋想不明白,元铭卿怎么会对王尚崇的府邸这么了解?
唐宋靠在床上左思右想睡不着觉,索性跳下了床,打算去这个“南堂”打探一番。
最好不是我想太多。
他无奈地心想。
王尚崇对唐宋好像没有什么戒备。这点体现在唐宋推门而出后发现门外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而原本应在门口看守的唯一人选山雪,此刻正倒在自己屋里呼呼大睡呢。
唐宋舒了口气,趁着夜色径直朝着府邸南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