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孤舟停 ...
-
人活在世，少不了争端灾祸。该躲的事情还得躲，该怂的时候就得怂。
活了十八年，在揽香阁待了近十年，祁露可算是把开头的咸鱼政策贯彻落实到了底。进揽香阁大门前，她和人贩子玩捉迷藏玩的不亦乐乎，灰头土脸的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躲躲藏藏，滑溜的像只泥鳅。就单凭她对这街巷的熟悉程度，便足以应付对方。饶是对方体型彪壮，一时间竟也奈何不了她。
反观祁露，她倒是自在的很。不时地去揽香阁后厨偷点吃的，被发现了也不见慌。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蜜饯果子，她一张嘴便把那些人哄得找不到南北。这一来二去的，揽香阁的后厨成了祁露寻零嘴吃的地方，那些姑娘婆子见了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不济的也不过是几句笑骂。一点残食罢了，谁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太多。
如此这般过了段时间，那人贩子许是终于反应过来，找了几个兄弟，打算追堵祁露。但……倘若他有预知能力，他断然不会再在这个小丫头片子身上耗功夫。
虽说祁露的那张嘴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可也能让人在稚嫩童声中被怼到怀疑人生。就比如，当那些个人贩子再一次被自己人绊倒，祁露皱着一张脸，表情里全是嫌弃。
“我在揽香阁歇着不跑的时候，你们又不来。我出来了你们又追不上。”说着，她还一脸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又有几分骄傲的说：“就你们这样的，连大黄都跑不过。”
刚爬起来的那几个汉子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见到刚才还一脸“尔等都是废物”的小女孩跟川剧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还没等对方有什么动作，祁露便一嗓子嚎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眼泪是噼里啪啦往下掉，仿佛是对方脑子里的水都跑到了她眼睛下面。
不一会儿，祁露就已经开始抽噎起来，边哭边往人多的地方跑，最后还不忘转头给那群被她的一顿操作唬住的人贩子留了个笑脸。那是来自一个孩子的，最真诚的嘲讽。
到了大街上，祁露便开始往揽香阁的方向跑，身后是甩不脱的人贩子。可就算是这时候，她脑子里想的，也还是昨晚慧姐姐给她的那盘核桃糕。她不禁想着，若是身后这些大块头能多吃点核桃补补脑，自己会不会就被他们抓到了。她如此想着，鼻子里仿佛也钻进核桃糕的香味儿。
拐过一个十字街口，远远的便可以看到揽香阁飘在前门杆子上的轻纱。到了这里，祁露哭得更凶，任谁见了也得驻足片刻。揽香阁的主事人叫苒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虽说做的是皮肉生意，却也见不得孩子如此哭。
外面的祁露见苒娘出了门，别的不管，扑上去就是哭，抱着苒娘的腿不撒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抽泣着说出的话也让人觉得分外揪心，旁人谁也没想别的，只道她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思。这下子可把苒娘给心疼坏了，她最见不得孩子哭，尤其祁露还是个皮相不错的。
跟过来的几个人贩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香阁的护院拿着棍子打了个懵，艰难地逃走了。而躲在苒娘身后的祁露面上还是无辜怯懦，可心里却暗自欢喜，这下子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漂亮姐姐们住在一起了……
————
揽香阁在多数世人眼中，是一处不折不扣的烟柳之地。但除开那甫一进门便扑了祁露满鼻的脂粉香，和那叫人瞧花了眼的轻纱绮罗，这阁内倒是称得上是清雅不俗。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喝清茶的，都多少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闲适。
“旧梦依稀故人弃，凭栏望，径自成灰去……”
重重纱幔之下，清越的琵琶声渐起。苒娘停下了步子，脸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隔着厅间，直直地望着纱幔后的台子。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柔风，吹的四下纱幔皆相互缠绵着，扬起又落下。那乐声仿佛也随着翻飞的轻纱，变得缥缈起来。琵琶声未弱，鼓声又起而辅之。起承转合间，似是有谁在那声声低诉之中忆起了不知年月的战鼓。细听来，又像是那人为不归之人敲的丧鼓。
之后，又杂进了两三声云锣，似是……为那困于沙场的英魂引路归乡。待群声渐落，萧声缓起，也不知是未亡人艰涩而不绝的呜咽，还是一切繁华落幕后的残音余韵。
大厅里，许多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但却好像都往那乐声里投了三两魂魄。二楼的围栏旁零散倚着些姑娘，祁露与她们隔得有些远，只隐隐觉得有几分凄凄之意。祁露站在苒娘身侧，瞧了她一眼，随即便垂下头，只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苒娘的袖子。
觉察到了动静，苒娘垂眸轻笑，拉起祁露的手，微微弯下腰，柔声问道：“小丫头，好听吗？”
祁露看着对方温柔的笑，不由自主的呆呆点了头。
苒娘帮祁露顺了顺糟乱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头。后又直起身，不知朝着谁轻声说了句：“真好听！”
祁露看着苒娘牵着自己的手，心想：现在……我也算是个有家的孩子了吧！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孤舟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