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风月》越然

3、送信的女子

　　留都南京，秦淮河畔，吟月楼。

　　轻纱飘飘，琴音袅袅。一派清幽雅致的小阁里一黄衣女子正焚香抚琴。清音在指尖流淌，暗香飘散在整间小屋内。黄衣女子对面的榻上斜躺着一名白衣男子，一半漆黑的头发被白玉簪束起，其他的便随意披散着。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如此便轻而易举地勾画出一副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确实比女人还要漂亮，此时的白衣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衣女子抚琴，漂亮的丹凤眼显露出他的慵懒，又细又长的睫毛正张扬地翘着，女人看了绝对嫉妒。当真是个祸害人间的妖男！

　　一曲弹罢，黄衣女子离了古琴，娉娉袅袅地走向白衣男子。这时才看清，黄衣女子竟也是个大美人！（当然啦，和美男在一起的不太可能是丑女。）黄衣美人眉宇间透着几分娇媚，或许和白衣男子一样拥有一双凤目的缘故，然而整个人身上却透着与自己身份决然不同的傲气与雍容。美目流转，风华绝代！

　　“公子，琳琅此曲弹得可好？”没错，黄衣女子便是吟月楼的头牌花魁赵琳琅，也是这才沧衡阁的主人。白衣男子优雅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拉过赵琳琅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呵呵，琳琅琴艺是越来越好了。此曲弹罢，绕梁三日而不绝啊。”“呵呵，公子真会说笑，琳琅有自知之明，你岂能哄得了我！”赵琳琅详嗔道。“此言差矣，琳琅的琴音婉转流长，袅袅动人，是真有本事，在下怎会哄你。”白衣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那琳琅就谢过公子了。”赵琳琅笑着微微点头，“对了，公子。你那信咏歌已经送到了。”“哦？那倒多谢她了。”白衣男子口中说谢，脸上却无半点感激之意。

　　赵琳琅见状，伸手抚上白衣男子的脸颊，嫣然一笑：“呵，这算什么感谢？我怎看不出有感谢的意思？”

　　“在下既说谢便是感激了，再多也没有的了。”白衣男子苦笑。

　　“哎~还是这般躲着她，她倒还替你做事。如若是我早便与你断了。”赵琳琅一声叹气起身故自去斟茶。

　　“我…又何曾希望如此…又不好伤她。”白衣男子轻轻一叹转身朝门走去，“既如此，今日在下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姑娘。”

　　“呵，说不过人家便先跑了，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赵琳琅美眸瞧着白衣男子离去的背影，面露无奈之色。

　　“小姐，小姐！找着了，找着了！”夕阳斜斜地照着雅竹居的每一片土地，翠宁一路小跑进园，一进房门便瞧见自家小姐正在做一只纸鸢。

　　“找着什么了，这么急？”苏大小姐微抬头瞥了一眼翠宁，又继续埋头做她的纸鸢，

　　“额~您不是要我和绿幽去找那个送信的女人吗？这怎么回事儿啊？前几天义愤填膺地说找出那个女人背后的男人教训他一顿，这会儿全忘了？那我和绿幽这几天受得苦谁负责？大太阳底下守株待兔你受得了吗？翠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脸受伤的表情外加装出无辜的神色。

　　“嗯？”苏大小姐猛然抬头，“找着了？那个女人？”

　　“是，那个女人是教坊司教抚琴的咏歌师傅的贴身丫鬟。”翠宁一脸得意，“我和绿幽在市集上观摩了三天才发现那小孩是卖绢帕团扇的王婆婆的孙子……”“等等，等等，说重点！”苏大小姐打断翠宁的报告。

　　“小姐您别打岔，接下去就是重点了。我们逮着那小孩又驻守了三天才发现那女人来买东西。经过一番盘查，她就是咏歌师傅的丫鬟秋儿。”翠宁一口气儿说完了。

　　“那绿幽呢？”左看右看不见人，苏大小姐只好自己问。

　　“和书言一块看着秋儿，在门外等着。”翠宁解释。“书言也扯进来了？那我哥岂不是也知道了？”苏大小姐一惊。

　　“没有，没有，书言是大街上遇见的，大公子不知道。我们也没详细跟他说，书言也没多问。”翠宁忙否定。

　　“哼~这小子忠心的很，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苏炎兮那家伙一插进来绝对坏事儿！”苏大小姐又向翠宁一挥手，“唤那秋儿进来。”翠宁忙走出去唤人。

　　苏灵兮悠然立于书桌后，一手拿着笔在刚做好的纸鸢上写着什么。秋儿被翠宁，绿幽带入，后面还跟着个本不应出现的小书童书言。

　　秋儿睁着双大眼睛，秀气的脸上满是惶恐。“奴婢秋儿见过苏….苏小姐！”秋儿盈盈一拜，仔细看竟发现全身微微颤抖。

　　苏灵兮慢慢悠悠抬起头，向秋儿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你便是秋儿？”

　　“正是奴婢，苏….苏小姐找奴….奴婢有何吩咐？”秋儿见了苏大小姐的笑容更加紧张。

　　“ 秋儿姑娘不必惊慌，我只是有事请教姑娘。”苏灵兮知道这阵仗吓着人家了，连忙起身走向秋儿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

　　此时秋儿见苏大小姐并无为难之意也宽慰了不少。“苏小姐尽管吩咐，秋儿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苏灵兮微微一笑：“秋儿姑娘，前几日你是否叫一个孩子向我这送过一封信？”

　　秋儿听了苏灵兮的问话眼光一闪，知道既已叫她来此说慌也是没有必要的了：“确有此事，是我家小姐叫奴婢送的。”

　　“你家小姐可是咏歌师傅？”苏灵兮追问。

　　“正是，小姐是兰叶坊的抚琴师傅。”

　　“可否带我前去见见你家小姐？”苏灵兮连忙抓紧机会。

　　“这…..苏小姐是女子，那种地方……”秋儿犹疑。

　　“不碍事，我换身衣裳便可。”说罢不等秋儿吱声，苏灵兮便闪身进入内室换衣，留下四人呆在那里。

　　翠宁和绿幽现下才知道自家小姐是十足的行动派，这不，一眨眼便换上一身浅蓝的男装，站在眼前的哪里还是一名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啊(虽然她本来就不像大家闺秀)真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啊。

　　“绿幽翠宁，你们在家给我看好书言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让他见我哥，我随秋儿去趟兰叶坊，很快便回。”苏灵兮转头对俩丫鬟吩咐。

　　“大小姐…..”书言十足的委屈。

　　“停！书言，你不要怪我，谁叫你知道那么多？为了本小姐往后的行动着想，你必须留在这免得你去向我哥告密！”苏大小姐是绝对不会给敌人机会的。

　　“小姐，我们…..”绿幽翠宁也齐声抗议。

　　苏灵兮一叹气苦口婆心道：“哎~你们两个为了你们小姐我的未来着想就算是勉强待会儿吧，我对你们肯定感激不尽。”

　　说毕苏灵兮还装模作样的做了一揖。绿幽和翠宁见此也不好说什么了，便盯着书言乖乖待着。书言在那边拼命用眼神抗议，可是谁会理他啊。“秋儿姑娘，我们走吧。”苏灵兮朝向秋儿一抬手，秋儿无法只好带苏灵兮去兰叶坊。

　　朝廷的教坊司基本上都会在各大城府中安排授艺馆，用以教授入乐籍的女子琴棋书画等技艺，里面的女子多为罪臣的女眷，一旦入了教坊司下的乐籍便永远无法从中除名。兰叶坊便是在杭州的其中一处授艺馆。

　　授艺馆并非烟花之地，从中出去的女子有为宫廷女乐的，有进入青楼卖艺不卖身的，但多因生计不得不沦落为烟花女子，也有技艺极优又得教坊司官员赏识的便可避免成为风尘女子的厄运，成为授艺馆的授艺师傅。

　　虽然兰叶坊不是青楼，然也为普通人所不齿，自是不会有人愿意靠近，所以方才秋儿才会犹豫再三。毕竟苏灵兮父亲官拜二品，为一方布政使，苏灵兮是官家小姐更是不能接近这种卑贱之地，如今却随自己去了，若让苏大人知道可如何是好。

　　一路上秋儿都蹙着眉，行动比平时缓了好多，一来害怕布政使大人知道，二来也怕主子怪怨，毕竟主子向来不爱惹麻烦。可如今这一封信却引来这等事……唉~当初便知这信不简单早不该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