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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中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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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是个很会把控气氛的人,酒过数巡,赵敏酒到杯干,极是豪迈,席间和明教众人交谈,也是谈吐不凡,说起中原各派的武林轶事,竟有许多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她于少林、峨嵋、昆仑诸派武功颇少许可,但提到张三丰和武当七侠时却推崇备至,对明教诸大豪的武功门派也极尽称誉,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同中窍要。群豪又是欢喜,又是佩服,但问到她自己的武功师承时,赵敏却笑而不答,将话题岔了开去。
隔了一会儿,赵敏衣衫上溅上酒液,顺理成章离席更衣,杨逍也跟着站起来先是夸赞了园子一番,最后询问可否四处逛逛,赵敏表示一切随意不要客气便离开了。
杨逍和张无忌禀报一声,和殷天正、韦一笑交换了个眼神,也离开酒席,以散散酒气为名也离开了。
不知道是那赵敏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如何,并没有任何下人跟着他,他一个人慢慢的在花园中散步,这里布置精巧,若不是偶尔撕裂这暖融阳光的是冰刀般凛冽的寒风,这里几乎可以让人忘记是在苦寒的西北。
庄子说大不大,但是除了他们吃饭的水阁,外面也另有天地,但是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机关或者其他的,可是他总觉得这庄园他只觉处处透着诡异,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实捉摸不到是何门道,他准备回转回去叫张无忌等尽快离开。杨逍走着走着,见一月洞门,对面若隐若现出露出一处竹子,杨逍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进去。
院子里十分清幽,和刚才赵敏引他们去的花园又不同,外面的花园,虽说亦处处小桥流水,可隐隐透露出来的依然是属于北方园林的大气。
但这间院子不同,从那道月洞门跨进来,仿佛穿过一道时光的门,杨逍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时光在眼前迅速凋零,依然是西北明媚又干燥的阳光,可是洒进这翠意盎然的竹林中,温度被冷却,变得温柔,变得惬意,带着一丝丝的柔软和暖,阵阵吹拂过来的风,裹着潮湿和微醺的花香,风吹过竹林,声音飒飒作响,竹叶翩然而下,落在青石板的小径上,还没人扫去,这是一个属于江南的院子,一个完完全全的,与这西北格格不入的一方小天地。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觉得自己恍惚走进了一个梦,一个做了十七年却不敢在真实中触碰的梦,这院子太像了。他站在青石板路上,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曲径通幽的竹林,远处传来潺潺水声,他闭上眼睛,思绪穿过时间空间,轻轻描绘着十七年前的一切。脚下是青砖小路,墙角生着青苔,一丛一丛的竹子,太湖石点缀在某个回廊的角落,女子的闺阁在竹林中若隐若现,竹林深处石桌石凳,再往前,穿过竹林,是一片开阔的湖水,夜幕降临,水面上星光点点,水边还该有座高楼,有个人在楼上倚栏观景……
杨逍猛然睁开眼睛,窒息般的心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这院子,分明与参合庄中她的院子仿佛,无论是布局还是风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走出来,站在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对他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面对真实,宛如万箭穿心。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杨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心静如水,再也没有什么能波动他的心绪,可是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内心深处的自己有多么脆弱,一杯清茶,一块糕点,一道菜,一个相似的院子,都可以让他乱了心神,原来,潜意识中,他从未接受过凤宁已经离去的事实。
之前他为了寻找凤宁,踏遍了大江南北,可是当孩子们来到坐忘峰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足过江南,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自己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以明教为先的日子。
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在害怕,他真的害怕,他自以为余生便是那样了,自以为他很平静的接受了凤宁离开的事实,自以为为她报仇便是他的终生目标。可是,其实他并不接受,他没有自以为是的坚强,她走了之后他只喝酒再也没有喝过一杯茶,再没有踏足过一次江南,他甚至都从来没有去过蝴蝶谷看一眼她的墓,他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没有刻意改变的一切,事实上不正是都是他在刻意回避的证据吗?事实是,他害怕,害怕看到冰冷冷的墓碑上写着她的名字,害怕生活中的细节都有她的影子却让他哪里都找不到她,他害怕,所以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清醒,清醒的知道,清醒的不想知道,清醒的欺骗自己,清醒的潜意识里却一切都清清楚楚,如今这样很好,起码醉梦时分,她活在他的梦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杨逍的眼神慢慢冷却沉淀下来,他抬手捂着胸口的位置,眼神逐渐冰冷,这个赵敏,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今天的一切,分明她是故意设计为之。
此地不宜久留!杨逍收敛心神立刻退出了院子,往回走去。
他出去的时间并不长,他回来的时候,赵敏还没有回来,正好看到周颠已经那把倚天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原来刚才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倚天剑,周颠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可是意外至极,那把倚天剑竟是一把木剑。周颠正不知所措,将木剑又还入剑鞘,见杨逍回来,下意识的便抬头问他道:“杨……杨左使,这……这是甚么玩意儿?”他虽和杨逍成日斗口,但心中实是佩服他见识卓超,此刻遇上了疑难,不自禁脱口便向他询问。
杨逍看了一眼那木剑,脸色郑重的对张无忌道“教主,这个赵敏八成不怀好意,此刻咱们身处危境,急速离开为是。” 周颠道:“怕她何来?她敢有甚举动,凭着咱们这许多人,还不杀他个落花流水?”杨逍道:“自进这绿柳山庄,只觉处处透着诡异,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实捉摸不到是何门道。咱们何必留在此地,事事为人所制?”张无忌点头道:“杨左使所言不错。咱们已用过酒菜,如此告辞便去。”说着便即离座。
待一直出了绿柳山庄之后,杨逍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逐渐缩小的绿柳山庄,心中不详不安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庄子越来越远,仿佛也逐渐带着那份心痛在慢慢远离他,可是不知为何,心痛褪去,心头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怅然与失落。不远处,留守的人已经向他们迎了过来,杨逍抬头看到杨疏寒带着小昭正站在路边,见他们回来了,微微躬身行礼。杨逍看到自己的儿子,下意识的抬手抚着心口的位置,只觉得那里更是空荡荡的。他轻轻凝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还不待他细究这感觉,只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竟是周颠摔下了马。
不光周颠,杨逍、殷天正、韦一笑、说不得等人皆出现了头晕的症状,众人纷纷下马,张无忌大惊失色,抢上前来搀扶住殷天正,手指扣上他的脉搏,杨疏雨扶着杨逍,焦急的问张无忌“表哥,怎么回事?”
张无忌没有回答她,仰头飞速思考起来,思索王难姑“毒经”中所载,有哪一种无色、无味、无臭的毒药,能使人服后头晕;遍思诸般毒药皆不相符,而且自己饮酒食菜与大家绝无分别,何以丝毫不觉有异?突然之间,脑海中犹如电光般一闪,猛地里想起一事,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在水阁中饮酒的各位一齐下马,就地盘膝坐下,千万不可运气调息,一任自然。”又下令道:“五行旗和天鹰旗下弟兄,分布四方,严密保护诸位首领,不论有谁走近,一概格杀!”
众人听得教主颁下严令,轰然答应,立时抽出兵刃,分布散开。
张无忌叫道:“不等我回来,不得离散。”
大家一时不明所以,只感微微头晕,绝无其他异状,何以教主如此惊慌?
张无忌又再叮嘱:“不论心头如何烦恶难受,总之是不可调运内息,否则毒发无救。”大家吃了一惊:“怎地中了毒啦?”张无忌身形微晃,已窜出十余丈外,他嫌骑马太慢,当下施展轻功,疾奔绿柳庄而去。
杨疏寒见张无忌匆匆交代便离去刚想要起身一同追去,却被杨逍攥住了手腕,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杨逍已经站了起来,周颠大惊道“杨左使,你怎的能运功调气?教主不是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杨逍吐了一口血出来,可是他似乎完全不以为意,抬起衣袖缓缓擦了,他对杨疏寒道“我去,你在这里看着,那赵敏既已出手,便该是还有后招,你留下来看好,我去相助教主。”说完也运起轻功疾驰而去。
原来,那木质的倚天剑和养在水池子里的花混合起来便是剧毒,若是周颠不因为好奇而拔.出剑来看,一切都会相安无事,可是赵敏便是笃定了周颠的性情,他定会好奇之下拔剑来看。所以那一桌所有人都中了毒。
杨逍回来的迟,并未吸入多少那香味,中毒本就浅,而且他曾经中过凤宁的毒针,凤宁给他解毒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他的身体对毒性的抗性竟然无端提高了许多,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毒完全无法自己化解,可是对于他而言,那一口血吐出来也就没什么了。
杨逍赶到绿柳山庄的时候,整个后院已经空无一人,无论是刚才他们吃过饭的地方,抑或花园,张无忌也好,赵敏也好,都没了踪影。他看到水边一片狼藉,茶壶、茶杯、果盘等等摔在地上,凉亭地上还散落着几本书,凉亭柱子上订着一排金针,杨逍拔下一枚一看,这是张无忌原来钉在袖子上的,他在这里是和什么人交战过,可是此刻,人呢?
杨逍打量了一圈四周,再一次确认这花园中确实空无一人,没有什么人埋伏隐藏,那两个人难道凭空消失了?
这绿柳山庄说大不大,他跃上房顶,仔细观察着,整个后院除了这个花园,便只剩下那个他曾误入的院子里,他本有些抵触,但是此时为了寻找张无忌也顾不得了,直接从房顶飞身下来,落进了那院中。
之前他闯进来的突然,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猝不及防之下,见到这景致心驰神摇,此时他再进这里,知道一切都不对劲,心中便多了防范,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这院子好像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和他想的一样,这院中有个小型池塘,临水的地方有一座小楼,他翻窗而入潜进去一间房间,待看清楚房间陈设一时间有些脸红,这竟是一间女子闺房。
随即他拧起眉头,这房间布置,家具样式,竟也和凤宁当年喜好仿佛。上好的黑檀,简约素净的款式,都是她用惯了的。临窗的地方摆着一张书桌,对面是一张琴案,米白色半透明的鲛绡帘子挂在床榻和门之间,书桌上黄铜香炉还焚着香,天青色的瓷瓶里插着两支荷花,这房间里片刻前还有人在。
有了这个认知,他立刻警惕起来,视线快速扫过整个屋子,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快步来到床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大床,胭脂色的床单子上静静的躺着一个物件,杨逍轻声“啊”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踉跄,退了一步,刹那间已经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他定定的盯着,脸上血色褪尽,良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样东西,这,这竟然是凤宁的玉簪。他绝对不会认错,因为那正是他亲手所制赠给她的生辰礼,也是他唯一一件送过给她的生辰礼,那之后,他曾经想过的年年岁岁,便成了永远的遗憾。
而此时,这件东西,就在一个他熟悉至极又陌生至极的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凤宁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他握着那根簪子,眼泪滑落的瞬间,眼神变得冷厉愤怒,赵敏,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还掘了凤宁的坟墓?否则是如何得到这物件的!
“什么人?!”突然走廊里传来一个大汉的高喝,杨逍回过神来,迅速从窗户又翻了出去,这院子的布局和凤宁以前的院子相似,这提供给了他逃跑相当的便利,他翻了出去快速的隐蔽起来,只见闯进房间的正是之前陪着赵敏打猎的那八个大汉之一,他们搜索了一圈一无所获便关上门离开了。杨逍见他们进这房间动作十分小心翼翼,连搜索都轻手轻脚,走之前还要给弄乱的东西收拾一番,但明显不是怕人发现的那种收拾复原,只是单纯的敬畏,似乎十分害怕这闺房的主人,杨逍想,莫非赵敏自己住在这里?他们称呼她主人,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杨逍正思索着,远远的听见一声张无忌的声音“多谢姑娘赐药!”,声音从隔壁花园传来,他来不及细想,把簪子快速收入怀中,然后一个纵身翻出院子,见张无忌竟就在之前他看到的凉亭前面,只见他面前地面地砖竟然不见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张无忌站在洞口边缘,正抱拳对下面说道。
杨逍落地,低头去看,洞口位置往下,墙壁竟然是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精钢,乍看之下,光可鉴人,这竟是个机关陷阱,顶板是一块巨大的铁板,八条纵横交错的钢条组成的机括,这般坚固的牢笼,一旦抓到猎物扣死之后,怕是他也无法从下面推开这顶板,然后顶板上再固定上地砖,机关盖上之后,外观与旁边别无二致,果然很难让人发现。这洞深约莫四五丈的样子,而那诡计多端的赵姑娘此时正待在洞底,衣衫发饰略凌乱,正一脸泪痕仰着头看张无忌,看到杨逍出现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一个扭身躲进了陷阱的阴影中,负气不理张无忌。杨逍挑眉看了看张无忌,显然刚才他们两个都同时被困于这洞穴里面,这孤男寡女,而那赵敏又是这样一副模样,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不知道张无忌刚才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没想到这张无忌看着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也……
张无忌不是不明白杨逍眼神中的玩味,只能假装不懂,他刚才在下面对赵敏所做之事的确不够君子,本质上还是个三好青年的张无忌可不是杨逍这种老牌坏男人,心中本就觉得十分难为情,让杨逍这种是男人都懂的眼神这么一看,更加尴尬,他目光躲闪,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咳了一声,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杨逍怎么会在这里,抢过来抓着他的手腕给他扶脉,“杨左使!你怎么来了,你没事了吗?”他抓着他的脉搏听了半天,见他果然是无事了,才放下心来,心想杨逍果然是功力深厚,他因九阳神功护体才没事,没想到杨逍也如此厉害。
杨逍没和他解释更多原因,两个人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对视一眼,两人快速撤离。
赵敏待在下面,机关到了时间便自动轰然关上,地牢里又陷入一片黑暗,她的脚上虽然已经穿好鞋袜,可是不知怎的被张无忌刚才握过的脚踝却火辣辣的滚烫,她把脚更加用力的往后缩,脚趾在鞋袜中不自在的蜷缩着,心头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和刚才那个贼小子故意在她脚底制造的酸痒一样,一直痒到了心里,却无能为力,不能阻止、不能抗拒这种感觉。
“吱呀”一声,她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她对面原本光滑无缝的墙壁此时却挪开了,露出一个洞口,有火光隐隐约约的传出来,光线由远及近,片刻,一个窈窕的身影捧着烛台出现在洞口。
赵敏看到来者,眼圈更红了,一下子扑进那个人怀里,哽咽的起来“姐姐,那贼小子轻薄我。”
“什么?”她脸色一下子冷下来,把赵敏从怀里拉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越看脸色越冷,烛光晃动,光影投在她脸上,越发显得阴森“他碰你了?”
赵敏拧捏一声,脸色绯红,眼神乱瞟,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去把他的手砍下来。”说着那女子推开赵敏转身就要往外走去,却被赵敏一把抓住了,“不要,姐姐,我没事,他没占我便宜,真的,我发誓。”赵敏差一点就要举起手对天发誓了才哄住了她,姐妹二人挽着手往外走去,赵敏似乎已经快速的回复了往常的样子,和她说说笑笑,可是她此时已经一心二用的思索起来遥远的少林寺,不知道事情进行的顺不顺利,希望张无忌喜欢她送给他的礼物。
然后,希望……呵,那男人也喜欢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