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僧面看妖面》卅丫哩

4、第 4 章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猫小妖低头啃着烤鱼，没有抬头。
　　玄天没有说话，他没想好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猫小妖叹了口气，她知道她跟他之间绝对有故事，不告诉她没关系，她会自己查的。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她摸摸肚子，坐在池台边儿上，把脚伸进下面冰凉的水里，一荡一荡。
　　玄天起身去拿了水来递给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去？”
　　什么时候上去？糟糕，光顾着下来了，能不能上去的了还是个问题，猫小妖捶了下头，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望着那看不到顶的山洞，自顾自道:“不是现在。”
　　现在上去侥涟那老头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调皮地对玄天眨巴了下眼睛，说:“走，睡觉去。”说完兀自朝一旁的山洞走去。
　　玄天跟了过去。他是有能力送她上去的，倒也是不急于一时。凌池顶常年无人看守，毕竟是不祥之地，一般人没事儿干也不会来这，只有这丫头……
　　唉。
　　玄天走入洞中的时候，听到她脱衣服的动静，倒也不动唇角，只是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就听到猫小妖唤他:“喂,我该怎么叫你。”
　　他想了想，缓缓道：“玄天。”
　　“玄天？！”
　　“你就是玄天？”
　　他听到猫小妖大叫着朝他扑过来，自己的脸被她一把捧住左右上下地晃来晃去，就听到她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声音：“我竟然见到了你，天呐，神佛，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你……你没死……”
　　“呜呜……”
　　他一惊，这女人好像是哭了，正准备伸手，手却被她一把抓住，不知道是放在了哪里，温温软软的。
　　“你没死太好了……”她说，哭唧唧地吸溜了下鼻子，接着说道:“我经常听他们说起你，说你是多么优秀大义，救了多少多少人，多么的帅气，我听说你死了的时候我实在是太难过了，这么美好的人……”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吓到你了吧？”她突然松开了他，应该是在擦鼻子，她说:“对不起，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虽然知道她说的喜欢不是他以为的喜欢，他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脏漏跳了一拍，冷静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去睡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1000年，久得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活着。
　　每一天，他都在脑海中无数次刻画她的样子，生怕一觉醒来就忘记了。
　　“玄……”
　　玄……
　　曾经有一段日子，有一个人，总在耳旁这么轻声唤他，缠着他做一些无边际的事情……
　　“玄，我们一起睡吧，我怕冷。”
　　是在做梦吗？
　　妖妖……
　　“啊，神佛，你怎么哭了！”突然的不知所措的声音将他猛然惊醒，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到了石床上，正欲起来，却被人用力摁下。
　　“你别走……”猫小妖难为情地红了脸，虽然很难以启齿，但她确实有点儿害怕这有些阴风阵阵的地方，心一横，她开始撒娇道：“你陪我嘛……我，我害怕。”
　　见玄天没反应，她着急道:“你那么善良，你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
　　当年，在一片火红的曼陀罗花海里，玄天发现满身狼藉的她时，她当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拦住了他的去路，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你是玄天。”她的声音在抖，举起的胳膊因为体力不支也在微微打颤，脸上的血迹还没干透，黑黑的长发有些黏在了上面，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阴冷，她说:“你那么善良，你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
　　当时他看着她惨白的脸，知道她已经快不行了，但他已经看过太多人的生死，心里毫无波澜。
　　“你若还有遗愿未了，我会设法托冥帝给你一个好去处。”他双手合十，语气虔诚。
　　“你可知我何至于此。”眼前的女人忽然冷笑了几声，那双美丽的，漆黑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生生吸进去，她缓缓地，一字一字道:“冥帝不满我不从，改我命簿，纵使我百般抗拒，也难逃一死……”说道这里她忽然看向了他的背后，他也感觉到了背后正有阴兵靠近，就看她一脸凄然地笑了，似是已然放弃，她猛得举起手，准备自断性命，却被他一手挡住。
　　玄天在凡间超度听说过这个事情，被民间肆意渲染得版本多变，他不以为意，却没成想是真的。
　　他就那样带着她，一路突出了极阴之地。
　　只一句话，牵扯出了他这么多的回忆。他很想再看一看她的脸，但视线所及处一片漆黑。
　　“神佛？”
　　他回了神，道:“我不走。”
　　身上一轻，顺带着胳膊一重，应该是她躺在了自己胳膊上，他能想象到此刻她的表情，必是得逞的笑容。
　　“玄，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猫小妖打了个哈欠，接着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呀，你告诉我，我到时候上去了，为你报仇。”
　　听不到他的回答，猫小妖以为是提到了他的伤心事，于是侧了个身面朝他，接着说道：“你别难过，你不想说，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搞告诉我。”然后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跟小猫儿似的，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说：“玄，我感觉我们就像故人，可是我记不起来任何事情，记事起就是侥涟带着我，那个死老头成天到晚使唤我干活，还动不动就把我扔下凡界去历练，美其言约体验凡间的美好，不要脸的，他咋不去体验。”
　　说着又动了动身子，玄天能感受到她离他更近了一点，就听到她接着说道：“我几乎每一个晚上都梦到一个人，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声音和你一样好听，也是温柔地叫我妖妖……”说到这里她痴痴地笑了一下，开始不急不缓地接着说，声音却越发地小了:“你要是能看见就好了，你肯定能想起些什么，然后告诉我，我就能……想起来了……”
　　再也没有动静。
　　突然静下来的山洞，只剩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以及身旁呼吸均匀的鼻息。
　　玄天轻轻侧过身子，替她掖好被角，却没有收回手，隔着被子轻轻拥住她，鼻间是他怀念的她的体香。
　　我很想你，他在心里说。
　　然后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她和侥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