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kamiyasann

15、第 15 章

　　他们在山上晃荡了大半个下午，等要下山的时候，有些过夜早的人家，屋顶已经冒起了炊烟。

　　照例穿过田间小道，骆开宇挑着柴火在前面走，陈扬提溜着兔子跟在后头，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田埂路。

　　走到大路上，临近人家，一群聚在一起的小孩儿看见提着兔子的陈扬，欢笑着跑过来，十分兴奋地围着陈扬转圈圈儿，一边叫一边跳，“哇！兔子诶！是兔子，还是灰色的！”

　　有几个胆大的孩子扒拉着陈扬的手臂看，一边眨星星眼一边露出崇拜的表情，“哇！哥哥是你抓的吗？你好厉害！”

　　陈扬得意极了，翘着嘴角，“这只呢！是我和前面的哥哥一起抓的！”

　　“哇！你们真厉害，我爹说这山上的兔子可精怪了，深秋都难抓，哥哥你们真厉害！酷！”

　　也不知道这小孩儿的话都是谁教他的，说起话来怪好玩儿。陈扬的被夸得快要膨胀，混在孩子堆里走起路来都像是在蹦跶。

　　见小孩儿一只只小手伸向了兔子，他索性将兔子给了最近的一个小孩儿，“给你们玩儿会儿，一会儿可要还给哥哥喔！”

　　“好呀好呀！”孩子们可高兴了，抱着兔子往前飞去，一群孩子喊着“我也要摸！我也要摸！”跟着一咕噜跑去。

　　一下子路上又只剩下陈扬和骆开宇俩人，陈扬蹦两步跳到骆开宇身边和他一起走，他背着手，“这位弟弟很厉害嘛！给你个身手敏捷奖！”

　　骆开宇笑看他，“谢谢。彼此彼此。”

　　陈扬哈哈笑了两声，“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在这儿抓兔子逮小动物啊？这么好玩儿的事儿！”

　　“还好，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习惯了。”骆开宇看着前方说这些话，云淡风轻的。

　　“住这儿多好玩儿啊！我觉得挺好的。”

　　“嗯，小时候确实挺好。”

　　“我们现在也很好！”陈扬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认真。

　　骆开宇略奇怪地看向他，最后以微笑缓解不知真假的暧昧。

　　陈扬心想这憨憨！他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脑子，兴致上脑，当场调戏就做出来了。

　　他们并排着往家去，夕阳在身后缓缓下降。

　　晚饭吃完了，陈扬和骆永宁在门口干燥的水泥地上，就着屋檐下的灯光抓石子儿。

　　傍晚的时候，陈扬偶然看到一群小孩儿围在一起玩抓石子儿，那一只只手巴掌看着小，一下竟然能抓住满满七个鸽子蛋那么大的石子儿。

　　一二三、二二二、三三、六这样的玩法，往上丢一颗石子儿，然后迅速在地面上抓起规定数目的石子儿，再接住天上掉下来的石子儿。一局轮完丢两颗石子儿，往后递增，如果在抓石子儿的过程中碰到了其他的石子儿或是没抓起来，就算是输，换人。

　　这种游戏对于从小在钢铁城市里长大的陈扬来说极其新鲜，他小时候只会和同学们比赛玩儿魂斗罗、拳皇之类的游戏，手持一副PSP，不服来战。

　　稀里糊涂长大了，游戏确是从童年接棒青春期再到成年，从PSP、街机游戏到了网吧玩儿穿越火线，魔兽世界，然后就是现在没事儿打打手游，吃鸡王者，其实陈扬觉得也没多好玩儿，没个热爱的情怀在里边儿，消磨时间罢了。

　　现在他看着一群小孩儿蹲在一起玩儿得不亦乐乎，不自觉融入进去，和几个小姑娘小伙子惊呼连连，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

　　骆永宁平时除了在他哥和爸爸面前说两句话，在外人面前一直不苟言笑，小小的年纪练成了面瘫脸。别看他那样儿，玩起游戏来是一个好手，五六个小孩子中他的战绩一直遥遥领先，这不得不让陈扬刮目相看。

　　于是晚饭过后，他就向这位小师父虚心请教。

　　骆永宁没说话，却在暗黄灯光下红了脸，默默拿来了自己珍藏的已经磨得圆润的石子儿，在院子里当场授课。

　　骆开宇洗完了碗，走出厨房看到这一幕，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情酝酿在心里头，但他很喜欢这个画面。

　　或许他一开始见到这位从大城市里的来的少爷，印象是不太好的。他不知道这位少爷之前的生活环境是怎么样的，但是就他个人来讲，只会用四个字来形容：娇生惯养。

　　但是相处久了，人人都逃脱不了真相定律。陈扬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相处得多。

　　他一直是这欢乐的模样，说话做事懂分寸会考虑别人，在别人烦恼的时候会突然跳出来逗趣，和人说话也从来适可而止。

　　之前的楼梯道间，他亲眼看到陈扬和他父亲分别时那难过的状态，在他面前却又恢复成嘻嘻哈哈的形象，如此看着貌似没心没肺，任何小事他又会记在心里。

　　骆开宇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和陈扬在一起，很愉悦。

　　而且，就算是那张脸，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赏心悦目的。

　　赏心悦目？骆开宇不禁呆愣，为自己突然想到这个词感到困惑，些许的错愕让人心慌，他别过脸直接往里屋去，不想再看。

　　他是应届的高考生，本应将全部的心神放在学习上。不久后的高考，还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是他这该死的命运的分水岭。

　　他不该受到外界的影响。

　　陈扬在一楼寻了会儿骆开宇，没见到人。在院子里仰头却看到二楼房间的灯光，便猜到他应该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他也没去打扰，自己烧了热水洗漱。

　　好在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连他的棉拖都收拾进来了，在骆家的生活用品也不用麻烦人，而且他也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骆永宁洗完了就回骆老爷子房间去看电视，陈扬便在院子里逛着圈儿，踢踢腿又跳了跳，手插着口袋看天边儿的几颗星星，听到了远处别人家的狗在叫。

　　他又跑到鸡笼子那看看睡得死沉的兔子，几只鸡被一只灰色的异物种吓得一动不动抱团缩在角落里，“咯咯”说着悄悄话。

　　陈扬快笑疯了，拾起旁边的稻草棍儿伸进去戳了戳鸡们，“你们胆儿真小啊！真真呆若木鸡！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鸡们偏开脑袋，又往里缩了缩。

　　陈扬笑够了也就懒得逗弄他们，“害！你们快睡觉吧，天儿也不早了是吧！”

　　鸡们扭过头没搭理他。

　　“嗨哟还不理本少爷！明儿就把你扒了毛吃了！叫你耍帅叫你耍帅！哈哈哈哈哈吓坏了吧！嚯！一个个还挺能装的！你看看你们这一身毛，披身稻草就当自己是将军啦！你看那小公鸡顶个鸡冠还想当皇帝呢哈哈哈哈哈”

　　陈扬在那一个人自言自语，逗得自己哈哈直笑。

　　楼上在阳台透风的骆开宇看他跟看神经病似的，他无奈轻笑，朝下说：“你不睡觉吗？”

　　陈扬闻声抬头，看到了楼上的骆开宇，他背了一身灯光，身影欣长，靠在栏竿上望向这边，脸上看不清表情。他保持着笑容问：“几点了？”

　　骆开宇拿出手机，“九点半了，再不睡一会儿隔壁就要来敲门说闹鬼了。”

　　“行！”陈扬拍了拍手起身站起，想着又拍了拍那什么都没有的膝盖，“我上去了，你也进去吧！晚风吹着凉。”

　　说着他进了屋，房间内熄了灯，想必老爷子他们已经睡了。他小心翼翼地关上吱呀作响的木门，插上了门闩。

　　踏着楼梯上了楼，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儿紧张，怎么跟小相公见媳妇儿似的呢？害！纯粹自己唬自己。

　　推开门，骆开宇还趴在书桌上，一手翻着《小题全练》，一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刷刷打草稿。

　　看那封面是物理必修三，在这上面陈扬一向不愿逞聪明，毕竟过来人能教的完全是经验，知识什么的他不觉得自己比骆开宇强多少。羞耻的是专业和物理没多大关系的他，现在知识都快还给老师了。

　　简而言之，忘光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玩手机。摸到手机的那一刻，他有些惊愕，这是自记事起他唯一一整天没摸手机的情况！关键是他过得还挺开心。

　　跟久别重逢似的，他慢慢将手机拿到眼前，解锁，果然，一大堆的小红点儿映入眼帘。他一个个点开，朋友的，早晚问切的妹纸们的，亲戚的，还有老妈的。

　　【到家了吗？】

　　到个屁！一想这事儿他就怒从心起。哈！当初是谁死拉硬拽把自己带来的，拉来了又不管了，带着自己爸妈出去旅游，门儿一锁行李一收拾，这跟赶人有什么区别！

　　退一步妈的越想越气，他索性回了一句，【没呢！正浪迹天涯。】

　　他妈秒回，【那你现在在哪儿？你爸昨天还问我。】

　　【您别问，问就是我也不知道。】他确实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叫什么。

　　【或许在美利坚，也或许是日本，说不定是韩国，我也不知道。】

　　那边的人慌了，直接扣来了电话。陈扬乐滋滋地蜻蜓点水地挂掉，随后打字儿。

　　【别打，打也不接。】

　　他妈确实是没声儿了，并保持到了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