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kamiyasann

13、第 13 章

　　陈扬的单人床和骆开宇的大床只隔了一个床头柜，另一边是挂着窗帘的窗户。

　　之前在朋友家住的次数也不少，同等对待，陈扬很自然地就适应了。好在一整个楼上只住了他俩，小客厅和卫生间也是单独的，条件算得上不错。

　　晚上洗澡的时候，陈扬脱完了衣服扭开淋浴头，用手试了半天都是冷水，他有些疑惑，坚持着又等了一会儿。

　　如此不知道等了多久，还没见一丝热水出来，他开始慌了。他克服自己的羞耻心，扯开嗓子开喊骆开宇。

　　骆开宇在收拾房间，闻声到了浴室门口，“怎么了？”

　　“没……没热水！”陈扬觉着丢脸得很。

　　骆开宇顿了一会儿，在门外突然笑起来，还不敢出声儿让里面的人听到。他努力克制着，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忘了说了，我家没热水器，热水是要用水壶烧的。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烧水。”

　　陈扬光着身子从头凉到脚，他拿着还在喷水的淋浴头不知所措，穿着凉拖站在瓷砖上，一双大白腿冻得瑟瑟发抖。

　　等嘬着牙花子怒气值缓缓上升的时候，门口才传来扭开门的声音。陈扬一惊，原地转了几圈，拿起毛巾将自己的屁股包了起来。

　　骆开宇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哗啦”一声拉开淋浴室的玻璃门，看见他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同时又带着歉意不停说着“抱歉”。

　　随着人进来，陈扬看到他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贴着标儿的红色大盆。

　　他惊呆了，这——这不是早餐店里用来和面的大盆？这拿来干什么？

　　只看骆开宇将大盆往地上一放，勺了一勺热水洗了洗，又用冷水冲干净了，才将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倒进去，同时用淋浴头放冷水，用手不停地试温度。

　　陈扬裹着一条单薄的毛巾缩在角落，不动声色地夹紧腿，双手抬起交叉拢着自己肩膀，“这——”

　　“这盆是新的，刚刚问邻居买的，还好有新的，用桶洗澡总是不太方便。就——当做浴缸用用。”说着最后一句话，骆开宇抬起头带着笑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陈扬以前倒是听南方室友说，他们那儿不方便的时候是用桶洗澡的，他还一度联想到了古装电视剧里美女们洗澡的那种大木桶，现在不过是个盆！幻想破灭了。

　　骆开宇将水温调试好，起身说：“还有什么的话直接叫我就好。”之后他看了看陈扬，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陈扬看着满满一大盆热气蒸腾的水，走过去抬腿往里试探温度，瞬间，带着些许刺痛的热感传来，沿着小腿上升，一条腿都快舒服麻了。

　　他的心情变好，脱了鞋往里一跳 ，四面溅起的大浪花，随后争先恐后地扑上那白花花的身体。

　　骆开宇在房间收拾行李，他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回到了之前很厌恶的地方，心中的那份抵触却没有以为中的强烈。

　　他将自己的衣服和学习用品放在各自的位置，拉开帆布衣柜就看到一件袖子上绣着五角星和英文字母的崭新棉服，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一双眼睛黑漆漆带着反感，唇角则不耐烦地往一侧咧去。

　　他不愿多看，手用力一扬将那件衣服剥下甩到角落，将自己的衣服挂了上去。

　　陈扬洗完澡穿着棉服睡衣，热气和香气从他的衣领里冒出来，将脸颊熏染成了粉红色。他正用毛巾擦自己打湿了的发尾，边擦边勾着唇角满足地笑着，心情大好地扑倒在了床上。

　　“谢谢了！”他的脸埋进被子里，闷声说着，两只脚甩掉了拖鞋，像青蛙一样曲腿往前蹬了一下，手脚并用划了划，趴在床上就不动了。

　　“真舒服啊！”他不自觉叹息着，满足又惬意地呢喃，“行李不想收拾了，明天吧，睡了——睡了——”

　　猫？骆开宇看他那样子突然联想到那种慵懒的动物，他盯着陈扬微微翘起的屁股，眉眼跳了跳，什么也没说，拿了自己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浑身冒着热气出来，陈扬还保持着青蛙的姿势趴着。骆开宇听见他那绵长规律的呼吸，心想他应该是睡着了。

　　他没想到陈扬那么容易睡着，走过去一看，只见平日里打扮得清新俊逸的人，此时杂乱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另半边脸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双手双脚弓在身体两侧，一副睡死的状态。

　　骆开宇极感兴趣地盯着他，过了很久才费劲儿把他扒拉起来，扯开被子将人塞进去，走了两步远不放心似的，折回去又将毛毯被展开盖在他身上。

　　隔天早晨听到了几声鸡啼，还有狗的“汪汪”叫声。

　　陈扬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是在哪儿？怎么还有鸡啊狗啊的！

　　他撑起上半身坐起来，费劲儿地推开身上重的像石头的被子，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旁边的大床已经叠好了被子，冷冷清清的环境，只有窗外传来几声鸟鸣。

　　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儿一看！嚯！豁然开朗！

　　天朗气清，视野开阔，乡村里就是肉眼可见的空气清新。

　　远处的山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大片大片的树林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杈子朝天竖着。

　　院子墙角外有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小孩儿，几只鸡和几条狗围着他们打转。农名伯伯戴着草帽扛着锄头走在田埂间，青年男女开着小摩托行驶在泥土路上，近处的红瓦房屋顶上炊烟袅袅。

　　陈扬心情大好，蹦跶着出门儿下到一楼，一到正堂屋，他傻了眼。

　　堂屋中央聚集着好几个老头子老太太，面如枯树，身似干柴，个个捧着暖炉在那坐着聊天儿，骆开宇他爷爷也在里头。

　　几个老人一听“咚隆隆”的下楼梯声儿，一张张脸转过来，睁着浑浊的眼珠子，带着呆滞表情，看向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衣的小伙子。

　　两方人对望，相顾无言。

　　陈扬只觉得尴尬，他对面的老头子老太太的眼神儿那么奇怪那么新鲜，好像在动物园看动物似的。

　　“啊哈哈哈——爷爷奶奶们好！我叫陈扬，初次见面！初次见面！”打圆场儿，这是陈家的孩子打出生起就自带的技能。

　　老头儿老太太们便也木讷地跟着呵呵点头，自然而然把陈扬当做骆家的亲戚看待，稍有八卦的心思，但也没表现得太过明显。

　　陈扬借势和骆老爷子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出门儿是个红砖围起来的大院子，左边是大门，靠近门口的车棚下是二叔的面包车和一辆自行车。一边的晾衣杆上晾着他和骆开宇已经洗好了的衣服，右边是一间小房子，陈扬凑近寻着窗户往里一瞄，是厨房。

　　原来厨房在这儿啊！陈扬心中了然，开始左右晃荡着寻找骆开宇，一大清早的也没看见人，他们父子仨都看不到。

　　一出院子，几乎是瞬间，左右邻居家的小孩儿大人，以及不远处聚在一起聊天儿的人都看了过来，每个人都带着或好奇或八卦的目光，女人们手上的瓜子都忘了嗑，小孩儿鼻孔下的鼻涕都快流到了嘴边，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陈扬呆愣着不敢动作，连解围跑路都费劲儿。

　　他想着自己刚到这个村子，一个个也都正常，只是苦了自己，如芒刺在背。

　　一声狗吠打破了沉寂，骆家父子仨提着装有挂炮和纸钱的篮子从田埂走到大路上，一见这架势都有些好笑。

　　骆开宇扶着爸爸进了院子就来拉他进去，边走边说：“你起来了，饭吃了吗？衣服都不换就跑出去。”

　　他颇有些好笑的语气让陈扬有些不爽，随后又被他关心的话给安慰回来了，哎！真是令人甜蜜的烦恼。

　　“没吃，出去是想找你们，楼下屋子里坐了一堆老头儿老太太！”

　　骆开宇解释：“那都是村里的老人家，年边儿串门儿来聊天儿的。我们刚出去是去附近祭祖，就不远的几个地方，没提前和你说。”

　　陈扬“哦”了一声，跟在骆开宇的后面进屋，又招来了一屋子的注目礼。

　　谅是普通人也没在愿意这样被人盯着的，陈扬很是尴尬，又退了出去，在门口的台阶上蹲着看地上的蚂蚁。

　　骆开宇放好了东西出来，看见他那样子又好笑又心怀歉意，这人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跟着自己回这儿过年来，他不好好照顾着确实说不过去。

　　想着他也在陈扬身边儿蹲下了，“对不起啊，没考虑到你。”

　　陈扬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着他，忙说：“害！没事儿！”

　　骆开宇心中不知为什么突然软了一下，他察觉到了，有些许的不适。在一个比自己大的男人面前，突然萌生出是保护欲是什么变态的心理！

　　他轻咳两声掩饰心慌，“那个，我带你上去换衣服吧！等吃过中饭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怎么样？”

　　陈扬一听好玩儿的地方就来劲儿了，来这个小镇半个多月，每天都待家里养蘑菇，他都快闷出病。他连连点头，长发直抖，“好！好！”

　　骆开宇便扯着他的袖子带他穿过老头老太太们去楼上换衣服。

　　陈扬的心情多云转晴，拨云见日，他在箱子里挑来挑去，选了一套白色的运动服来迎合今天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待会儿还要出去玩儿，实在不错！

　　他蹬上了运动鞋，随意拢了拢睡得卷起来的头发，在后脑勺扎了个翘起来的小辫子，凹了个造型对镜子耍了个帅，完美！

　　看见陈扬这幅模样儿，骆开宇心里还是不由得赞叹了两声。这人生的好养得好，怎么看怎么和这个小地方脱节，如此漂亮讲究竟不似平常男孩儿。

　　二叔二婶儿凌晨就坐车走了，家里的厨房就归骆开宇管，陈扬一听，坚持要去帮忙。

　　一进厨房，陈扬走哪儿打量哪儿的习惯多年未改，这时候自然也将厨房里外看了个遍。

　　陈设依旧简单，好在收拾得干净，煤气灶，电冰箱，一张放着蔬菜篮子的小桌子，一个米缸，外加碗橱和一个砖头垒砌，占地面积稍大的——柴火堆？他好奇上了，走过去仔细查看，扭头问骆开宇：“这是，用来烧的柴火？”

　　骆开宇正在水池里淘米，闻言转过脸点了点头，“乡下比较节俭，平时做菜什么的还是烧木头茅草。”

　　这对于陈扬来说就很新鲜了，没见过的东西都是好玩儿的，他扬言等会儿要帮骆开宇烧火。

　　在这之前，陈小公子认为这和自助烧烤的东西差不多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