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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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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林药神山地处水云国西南边界,尤为广阔,它也不似水云国第一峰——苍凌山那般陡峭,而是连绵不绝的蜿蜒。
月儿曾数度进山,虽未到达过山顶,但总归还算是有些经验,比如眼下他虽觉得疲累,却也明白不可休息太久之理,毕竟待天色暗了之后的药神山,可不似白日里这般友善,他仔细的替雪儿擦过脸之后又重新浸湿了丝帕,兀自胡乱擦几下之后便洗好放入藤箱中,粉唇轻启,他道:“雪儿可已休息好了?”
“嗯。”雪儿点了点头。
月儿锁扣好藤箱之后,便将藤箱递予了雪儿,而后他又抚了抚雪儿那头水润的红发,笑道:“那接下来,这个藤箱就要雪儿来替我拎了。”
“好。”雪儿接过,浅笑着点了点道。
月儿见雪儿接过藤箱,便不再耽搁,他径直背过身来蹲在雪儿面前,偏过头轻声道:“雪儿上来吧,要小心一些,尽量用脚跟着地,切莫要再碰到伤口。”
雪儿扶着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缓缓站起身来,而后又弯腰拎起藤箱,之后便趴伏在月儿背上,月儿反手托住雪儿便径直起身来,而后又侧身取过方才雪儿靠坐在身下的包袱随意挂在脖颈上,便向惑心与泽镰走去,末了他还不忘了提醒雪儿,道:“雪儿若是觉着困倦,便攀着我的颈小憩一会儿。”
“好。”话虽如此说,但雪儿却并未照月儿所说的做,反倒将月儿悬于脖颈上的包袱取下,转而背在了自己身上,虽然受累的仍是月儿,但起码不再那么碍事。
“惑心、泽镰,我们这便走吧,待晚了这路就更不好走了。”不过片刻,月儿便到了惑心、泽镰的面前。
“好。”惑心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他看了看月儿,不待心中的心疼漫上眉梢,关切的话来不及细想就已脱口而出,他道:“雪儿不若将那包袱和藤箱递给我罢?”
雪儿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月儿抢先应道:“我还受得住的,惑心不要担心。”没想到月儿却是拒绝。
人生在世,都会有很多可以依靠的人,譬如爹娘,譬如兄长,又譬如朋友与知己,也虽说有多少可以依靠的人,便意味着有多少软弱的机会,但人,总得还是要学会自己承受,或者背负才好的。
就说月儿,他的身世虽然欺凌了些,但他毕竟是圣医辞离的爱徒,亦是红叶楼众多杀手唯一认同的少主。
日前,月儿他本还在谷内享受着无上荣宠,而眼下,他却又能在这人烟罕至的山中背负着那几乎等同于他自身的人,或物行走着山路,有人伸出援手,他却婉言谢绝,且先不说对错,就单凭他这股子的气度,就是值得人加以赞扬的。
“那好,若是月儿受不住了,便予我说。”惑心闻言收回手,很是勉强的扯出一抹浅笑。
“好,那我就在这先谢过惑心了。”月儿点点头,仍是吟着笑意,淡淡的,却也是耀眼的,似与那天边骄阳般发着柔光。
“这便走罢。”惑心轻叹一声,然后就转身走在前面,月儿背着雪儿跟在惑心身后,泽镰则是一言未发,落于最后。
但并不是泽镰过于冷漠,抑或不在意,而是他知,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在于此。
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泽镰也一样,他必须将月儿与雪儿的筋骨、体肤、心志逼至极限,露出那隐藏于安宁之后的狰狞。
常言道,十年磨一剑。
只有极尽所能的破坏,才能摒弃其陋,择其精,再反复锤炼,假以时日便是沙砾也能淘出烁金。
何况,月儿与雪儿本来就生而玲珑通透,只要他与惑心狠得下心来磨砺他们,再稍加点拨,他们自不会差。
......
辞离一行三人下了山便不似月儿一行四人那般悠闲,他们一行人出了圣樱谷口便都运起轻功向山下跃去,但要说辞离本为圣医,应是更擅岐黄之术才对,哪知他的轻功亦是了得,就算比起红叶楼的杀手而言,也是不不遑多让。
圣樱谷之外仍属于药神山之辖,虽无谷内那般樱花烂漫,却也依旧是美不胜收,一抹蓝影穿梭在枝叶藤蔓间,一次落下,又是足尖轻点,就再次跃向更远处,蓝影后又跟着两抹黑影,似那随着蝴蝶飞跃花海的暗影,不远不近,不紧不慢,恰恰与那蓝影相隔丈许。
三人轻功身法了得,又故意收敛了气息,就宛如那天边的鸿雁般,雁过不留痕,也并未惊扰这山间鸟兽,三人自也不是首次这般下山,所以无论是方向还是位置都极其熟悉,各个起落间无比顺畅且又毫不犹豫,亦未曾停下休整片刻,而是连续飞跃而下。
而这时山下,受于千山默之命的十人早已翘首等候在道旁,虽说个个也都打扮成轿夫随从的模样,但那周身不时散发出的沉凝之气却昭示着他们不似寻常人,或许他们及不上跟在辞离身后的两个黑衣男子,却也尽是高手之流。
四人立于轿前,六人立于轿后,皆是凝神静气的注视着数丈开外的清泉上的青石桥,那青石桥数丈宽十丈长,原本这药神山下本应有数座青石桥,可却皆被辞离命人用火雷炸毁,仅剩眼前这唯一一座,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上下山的必经之路。
过了一会儿。
一抹蓝影不知从哪簇枝叶中跃出,就恰似那随着清风翩翩舞动着的蝴蝶,轻盈而悠然,矫健且又迅速,不过须臾时间,那抹蓝影就已稳稳落于青石桥头,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泛起刺骨的冷光,随后,那两抹黑影亦悄然而至。
虽说辞离与两名黑衣男子是径直飞身跃于桥头,但桥后也有一条六尺见方的幽径,应是上山所用,只是不知通于何处,辞离回过身,向那径口走去,抬眼上山上望了望,他顿了片刻,便举手动作起来,手势较为繁复应是结着何种阵法,面具下的薄唇更是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只听辞离轻喝一声,他道:“阖!”冷淡而凌然的话语声还未落地,就见那幽径两旁的花树便是生了脚般的各自移动起来,又过了片刻,这哪还有幽径的影子,全然看不出方才这里竟有一条小道。
辞离抬眼看了看,深邃的黑眸中泛起满意之色,这才转过身。
“属下圣医。”轿边十人异口同声,动作整齐划一的跪拜道。
“都起来罢。”辞离点了点头,面具下的薄唇似微微扬起。
“是。”十人听命起身道。
辞离迈开步子踏上石桥向清泉对岸的十人走去,身后身着黑衣的两人亦举步跟上,忽地,辞离顿住步子,侧头轻声道:“你二人先行一步,待到临江城再与我汇合。”
“是,主人。”着着黑衣的两名男子听命而去。
辞离行于轿前,置于轿边的男子便立马替辞离掀开轿帘,辞离俯身旋身坐下,便吩咐道:“走罢,去临江城。”
“是。”男子放下轿帘,举起手打了个手势,便蹲下身作抬轿之姿,另有三人亦是如此。
“起轿。”立于轿左前方的男子朗声道。
两名男子走于轿前,四名男子跟于轿后,原地绕一个半圈便将轿头调换于前方,而后就向山外的村镇走去。
而此时,若有人回过头来,就会发现原本横跨在清泉之上那座数丈宽、十丈长的青石桥已然凭空消失,且又无迹可寻,就好似方才一切都只是幻象,又似那清泉之上根本就从未有过青石桥。
一行十一人,除却坐于软轿中的辞离不说,余下的十人皆是个个身怀上乘轻功,前后扮作随从的六人步伐轻盈,落地无声,而扮作轿夫抬着软轿的四人则更是沉着矫健,脚下着地稳准,一看便知下盘功夫了得,如此,他们的脚程自不是寻常轿夫可比拟的,而是要快出许多。
或许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一行十一人并未在路上停下稍作休憩,而是一鼓作气的径直赶往药神山外的村镇。
不过半个时辰,这药神山脚边的村镇便映入一行十一人的眼里,可他们还未踏入那用碎石砌出的门洞,就见软轿左前方的随从忽的举起手来示意停轿,其余九人见状便立刻停下,却并未将软轿落于地上,而只是停于原地不再前行。
“圣医,这桃源镇已到,不知您看...?”随从退立软轿边,躬身轻声询问道。
随从话音刚落,就见一只素手掀起了观景用的软轿垂帘,露出了那面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辞离的声音澈而润,他道:“就去镇上罢,待用过午膳之后,再继续赶路。”
“是。”随从恭声应道,随后便扬了扬手,示意往里走。
这桃源镇,取自世外桃源之意,意寓着幽静安逸与世隔绝,此地位于玉林药神山东面,距山脚下的青石桥不过二三十里远。
当年,这桃源镇上的人家不过数十户,皆还尽都是些种着田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村民,他们生于桃源镇,自然是知晓二三十里外的玉林山长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但因大多他们都识不得,所以若非有村民有何病伤,倒也无人上山采摘草药,那时的整个桃源镇绝对谈不上富饶,最多也只算得上自给自足。
而眼下,这桃源镇上的人家早已过数百户,除却少数本就生于桃源镇的村民还延续着种田地谋生之外,大多都是外来居于此地的商贾。
辞离一行人穿过碎石砌成的门洞,踏上那条约摸丈许的青石街向里走去,耳畔的鸟鸣虫语也全然退去,周遭霎时就变得热闹起来,巷道两旁店肆林立,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过往或赶车,或挑担的行人,与那飘扬在风中的酒番布晃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民安乐业的风景画。
辞离一行人并未作何停留,而是径直向里的一处酒馆走去,似乎对这街边繁茂热闹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
香满楼乃桃源镇第一酒馆,门庭若市,从外向里看去客聚如潮,还未行至门前,便见那热情的跑堂倌迎了上来。
“不知您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跑堂倌不过二十上下的模样,满脸堆笑躬身问道。
“备一间雅阁,再来一桌飘香十样。”软轿前的随从一边吩咐,一边示意停轿。
“好咧。”跑堂倌躬身应道,继而转身往酒馆走去,高声唱道:“雅阁一间,飘香十样一桌。”
见跑堂倌已去准备,随从便转身向软轿走去,一他边掀起轿帘,一边躬身道:“圣医,饭菜已经备好。”
辞离闻言这才弯腰出了软轿,随即吩咐道:“用过饭便走,切莫要声张。”
“是,属下明白。”随从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