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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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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才觉这据点里竟别有洞天,不止有去往楼上上房的悬梯,竟然还有通往地下隐蔽的暗室,不过想来也是,这做偏门生意的据点,又岂会将所有的底牌皆摆于明面?
都部鸮循着木悬梯往上走,对一侧的暗门里传来的嬉笑怒骂的噪杂声罔若未闻。
因是上房,所以楼边时刻都有小厮守着,见都部鸮转过悬梯上来,他便自觉的掏出钥匙替都部鸮开了他的房门。
都部鸮淡淡颔首,推门进去取了锭银子随手抛出来,未听到银子落地声传来,反而小厮的谄媚声响起隔着房门响起,“贵客有赏,小的谢过!”
这据点里的每个房间,每日都有小厮专门负责打扫,所以只要你离房时上交的银子够多,不论你何时归来,你的房里终始如你离开时一般明净,茶水亦都仍是温热的。
都部鸮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往屏风后面走,后又将空盏放于一旁,兀自抬手去解袖口的缎带,这说到底,他还是着不惯这身郑修染特地让人给他做的衣裳。
与好看与否无关,都部鸮只是单纯的穿着不习惯,他还是喜欢他自己的暗色劲装,本来于他而言,这衣裳合适与否真的没有干净利落更为重要。
束于袖口处的缎带落在桌上,一圈又一圈像一团理不清的线团,都部鸮蹙眉瞥了一眼,便当即打开门吩咐小厮道:“送些水来。”
“好嘞贵客!请稍等,小的这就送来!”小厮领命欲走。
却不料。
“再送一身衣裳过来。”都部鸮又道。
在据点里,这送一身衣裳过来,就等于送一身夜行衣过来。
都部鸮从来都不是个做事喜欢半途而废的人,而且相反,他甚至是少有的喜欢这种略有波折的任务,就像是狩猎,追逐猎物的过程中的乐趣自然要远远大于猎物本身,如此快乐当前,之前被路边杂草划破了伤口的小事谁又还会记得呢?
今夜,都部鸮决定去会会之前在目标别院埋伏他的那帮打手,被车轮战术击退,又被迷烟迷倒这种事,一次便够了。
都部鸮想,这接下来,就该他们看看自己的手段了!
沐浴过后用完饭,都部鸮便再也未出过房门,一下午,他都和着衣躺在软榻上小憩,待日落月出之时,他才握着绝音枪出了门。
这据点到底有几个出口,都部鸮说不准,但他时常用的这个出口是掌柜的亲口告诉予他的,还说此道知晓的人及少,当然,这等好处掌柜的也并不是白给的,而是他鉴于都部鸮身手不错又时常买他们的消息才如此偏待于他。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于本就或刻意、或无意远离他人的都部鸮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在都部鸮眼里,所有的人和事最好都能以“银货两讫,互不相欠。”来诠释。
也因如此最为简单,今后无论他生,或者死,都与他人不相干。
都部鸮是杀手,但想来他也是善良的,仅凭他这份不愿自己欠别人,亦不愿别人欠自己心思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善良的。
因为于他们这种杀手而言,独善其身就是最大的善良。
今夜月色很美,如水的月光自苍穹披洒而下,又伴着沁凉的风,好不醉人。
身着夜行衣,背后别着绝音枪的都部鸮此时就趴伏在别院最高的檐角下,静静的注视着这别院里的一举一动。
正中的大堂里灯火通明,透过窗纸往里看,人影幢幢,想来里面的人应当是在饮酒作乐,其间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
都部鸮听了片刻,发现里面饮酒作乐之人确是先前埋伏自己的那帮打手,不止如此,还从他们间的谈话里听得,此时的宴席正是他们雇主专为他们伤了自己设下的庆功宴!
当真是老鼠爬到猫头上撒野,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小声些,雇主就在隔壁,若是吵到了他,一会又要过来囔囔。”一个应是打手头目的人轻喝道。
“哎呀老大,兄弟们这也是难得喝一次酒,高兴嘛!”左手边,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打手应道。
“对啊大哥,就他那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窝囊样,咱还用怕他?”又有人大声附和道。
“就是啊大哥,杖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觉得高人一等了!”
“有几个臭钱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要来求咱们保他性命!”
“说得对!”
“就是啊!”
“他算个什么东西!”
“......”
诸如此类的附和声此起彼伏,不间断的落入暗藏在檐角下的都部鸮的耳中,他那削薄的唇,缓缓的勾起。
这也就是说,都部鸮的目标也在这别院内?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夜渐深,风微顿,整个别院内除了大堂内还嘈杂不休之外,只余一片寂静。
都部鸮从背后取下绝音枪握在手里,轻飘飘的从檐角上落在了大堂门前,抬手推门。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除了打手头目和左右手边的打手之外,其余的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你......!”是谁?门边的打手已经醉得看不清来人,他是下意识地开口问话,却不料被都部鸮拦腰截断。
“呲——!”的一声,绝音枪银冷的枪头就洞穿了这个打手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到了旁人脸上、酒桌上,星星点点地映着烛火竟有种怪异的美感,很是好看。
其余还留有几分清醒的打手见状终是一个激灵地反应了过来,纷纷从酒桌下抽出兵刃打算与都部鸮相拼,却不想,自己兵刃还未出鞘,那绝音枪就已过膛。
一个,又一个,醉酒的打手们在都部鸮的绝音枪下,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般接连二三的倒下。
甚至包括打手头目在内,在被都部鸮手中已经被血浸染得微热的绝音枪划过脖颈时,瞬间就没了生息。
温热的血溅洒了一地,丝丝缕缕地汇成一个又一个的血泊,浸湿了都部鸮的鞋底,身上的夜行衣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些,只是这次,这血再没有他自己的。
烛火明灭不定,似有风来,风连同这大堂内的甜腥血气一同吹了出去,惊扰了停在树梢窥视了一切的夜鸮。
夜鸮——因其只在夜间出没,叫声凄厉可怖,故而又被人唤作鬼鸮。
大堂隔壁的房内腥膻之气未散,想来应是云雨初歇。
“老爷~隔壁那些下人怎地如此的吵啊?”
“还让不让奴家睡觉了啦?”
厚重的床幔里,一妙龄女子正窝在一个脸上满是横肉,又泛着红光的男人怀里撒着娇,声音娇兮俏兮,惹人发腻。
“美人儿莫恼,相公我这就去让他们闭嘴。”可这满脸横肉的男子却很喜欢,只见他故作潇洒的挑起女子的下巴亲了过去,短而肥的手流连在女子香肩,或揉,或掐,这才片刻不到,就在女子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惹人怜的点点红梅。
女子吃痛柳眉轻皱,却不言痛,反而仍是催促着男人,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啊。”
“不然一会,这天都要亮了,奴家与老爷这还睡不睡啊?”女子嫩如削葱的指在男人胸膛画着圈,似意有所指。
“好好好,相公这就去,这就去啊~”男子哪里受得住这番诱惑?他终于是慢吞吞的腆着他那大如箩的肚子起了身,只着了个亵裤就掀开了床幔走了去,末了还不忘与女子调笑,道:“美人儿乖乖等着相公啊,相公去去就来。”
“去去就来啊~”
男人趿拉着鞋,摸着肚子拉开了门,这腿还没迈出门槛,就听他大声的训斥起来:“这深更半夜的,都还在吵什么吵?!”
“没完没了的。”
“真是一群喂不饱的...”狗。借着廊间昏黄的烛火,男人看见了大堂门外的地上有一串血色的脚印,好似从地底下爬出的魔鬼留下的一般,瞬间,他噤了声,后背寒毛直竖,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他快速转过肥硕的身子,应是想回房里,却不料,身后等着他的是一柄枪尖正滴着血的绝音。
都部鸮勾着唇,似笑非笑,薄唇轻启道:“走得这般急,是要去哪里?”
男子见状腿便立马软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因身上只着了亵裤,膝盖便直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疼得他呲牙咧嘴,他双手举过头顶,求饶道:“饶命,英雄饶命!”
“我有钱,我有的是钱,我给你银子!”
都部鸮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罔若未闻。
“女人,对,女人!”
“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可以送你很多女人!”滴着血的绝音枪离男人的面门越来越近,男人便惶恐瑟缩着往后退,许是养尊处优惯了,这不大一会儿,他膝盖竟渗出了血。
“抱歉,你的命,就是我的银子。”都部鸮似乎笑了笑,而后手腕一翻绝音枪便“噗呲——”一声的刺穿了他的胸膛,“而至于女人,还是算了罢,我没有兴趣。”语毕,绝音枪又从男人的胸膛里抽离出来,都部鸮淡漠的将它收在身后,任由上面残留的鲜血顺着枪尖往下滴。
“咚——!”的一声,男人肥硕的身体斜斜倒在地上,脸上留有惊愕与恐惧,死不瞑目。
“这下,你便可以安稳的“睡”了...”邪恶阴冷话音刚落地,都部鸮便旋身飞上房顶,在那一声声无比凄厉又哀怨的鬼鸮叫声中隐了形迹。
屋内床帷中的女子也听到了声响,她轻撩起帷帐似欲下床来查看,可这玉足还未落地,她便又收回了动作放下了帷帐,帷帐瞬息落下,只来得及看清她那娇俏脸上刚溢起的粲然的笑。
夜深风顿,别院便彻底的静了下来。
翌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别院里的侍女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她们三三两两的端着梳洗用器具和热水穿梭于廊间,倏地。
“啊——!”
“啊!——”
行在最前的两个侍女暮然看到了倒在房门外,身体已经僵硬了的男人,瞬间吓得够呛,手中的铜盆翻倒在地,热水四处溅洒开来。
“死...死人啦!”
“是老爷...老爷出事啦!”
“快来人啊!”
后面的侍女也被眼前这番景象吓倒,她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托盘器具,逃似的四下散了去。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后厨里的伙夫们也被侍女们的惊声喊叫吸引了过来,他们将男人团团围住,嘴里还不时的议论着什么。
房中的妙龄女子自然也听到了房门外的声响,可她却未第一时间跑出看究竟,而是慢条斯理地着衣打扮,待外面的下人都集结了差不多时,她才似姗姗来迟般的打开了门,杏眸从那男人僵硬且不堪的尸体上淡淡扫过,朱红的唇瓣轻启却无悲无喜,她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夫人...”
“老爷...”
“老爷他死了!”一个下人壮着胆子说道。
女子淡淡的看了那下人一眼,面色不变,道:“看见了,老爷他不就躺在这么。”
“那...那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另一个侍女惶恐地问道。
“你们几个,先把老爷抬到屋里去。”女子纤指转落间点几个伙夫,又转眼看向两个侍女道:“你们去外面雇几个人回来。”
女子话音刚落,又听另一下人来报。
“夫...夫人,大堂里老爷雇的那些人也都死了!”下人脚上只有一只鞋,也不知另一只鞋是被吓掉了还是跑丢了。
女子杏眸一转,又看着先前吩咐的那两个侍女道:“人,就先不雇了,你们与他们一道先将大堂收拾干净。”
“把里面的人,连同老爷的尸体一起,用草席裹着挪到柴房里,待天黑了,再拖出去寻个没人的地方一块埋了。”女子说着,视线又落到了地上男人的尸体上,杏眸里似略有波澜,又似没有只余平静,她道:“办好此事,都重重有赏。”
女子看向其中几个年纪尚小的侍女,又道:“而你们几个,领了赏便回家去罢。”
“各自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家,成家罢。”
“不过切记,一定要擦亮眼睛看得仔细些,莫要像我一般若托非人,继而落得这个下场。”
此时的女子全无昨天夜里的酥媚妖冶,她明眸善睐,如同一个邻家大姐姐般,以一个过来人身份,向这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妹妹细心的叮嘱着。
“好了,都去吧,都下去做事罢。”女子似累了般摆了摆手。
“是。”
“是夫人。”
下人们与侍女都见礼退下了。
廊间便只余女子和地上男人的尸体,女子视线又不注地落到了男人那张丑陋可怖的脸上,朱唇轻勾起,便半分笑意全无,她道:“老爷,你当时强把我娶进门时,可曾想过你会有这么一遭?”
女子轻轻挽起水袖,只见那雪白的玉臂上竟然全是一片深浅不一青紫,她抬手轻轻抚过,又道:“当你在我身上留下这些肮脏的痕迹时,你是否又想过你会有这么一遭?”
“呵,罢了。”女子自嘲的摇了摇头,又道:“想来你这个被利欲熏了心的蠢猪,自然是不可能想到这些的。”
“不过仔细想来,我的这些痛苦,似乎也不能全都怪在老爷你身上。”女子笑了,笑得婉转而凄清,她道:“怪也怪我当时所托非人,才会让老爷你,有了可乘之机。”
“但老爷你现在既然已经走了,那么你欠我的债便算还清了。”女子放下挽起的水袖,杏眸落于远处,她道:“至于那人欠我的,我便自己去讨回来罢。”其声声悲切,真当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