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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逃亡与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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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次逃亡:
送葬人用矫健的步伐穿过小巷,他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所有的近道暗巷都清楚,但无济于事,就算他用敏捷的身手熟练地穿梭,也只能和身后的几名男人保持一段距离,他无法甩掉他们,那些醉汉用惊人的速度和精确度绕开障碍物,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他原本正常地走在大街上,突然间,角落的醉汉们转头盯着他,面无表情,眼神变得空洞,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冲过来对他展开追捕。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路上的每个人都有可能突然疯掉,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在背对着某个陌生人的时候,他们与送葬人毫无恩怨,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但下一秒就能变成残暴的刽子手。
过去在公证所他是猎手,现在却变成了被猎捕的一方,就像猫鼠游戏中被当作玩具肆意欺凌的那只老鼠。
神可以随意改变造物的能力,子弹对他们不起作用,按理说,只要造物主一个念头,这群醉汉就可以拥有非人般的速度,眨眼间将送葬人捉住,但这样太无趣了。因此神只赐予他们与目标同样的速度。
送葬人是人,而不是异类,虽然性格与常人不同,他仍旧没有跳脱出人类的范畴,就算体能再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体力不支放慢脚步,后面追捕的醉汉们不会饥饿,不会疲惫,他肯定会被追上,这是早晚的事。
反击是没有用的,上次他用腿横扫追捕者的膝盖,想把他击倒来获得逃脱时间,但那个人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抓住他的腿,下一秒骨折的剧痛传来,他被一个过肩摔直接砸在地上,背部一定受损了,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那次他被拽住双腿拖行了很久,经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血迹,身体与粗糙的地面摩擦直至血肉模糊,碎肉留在经过的路面上,每走一米,肉就会磨碎一小块,直到露出骨头,骨头再和身体分离...最后那个人手里只剩下一双腿。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分心。他一个不注意,再加上体力消耗,被脚下的易拉罐绊了一跤。踉跄了几步还能继续前进,但其中损耗的少量时间足够后面的人追上自己。
醉汉拽住了他的手臂,情急之下,他抽出匕首,准备切断自己的手臂。这种锐利的小刀片对追捕者毫无作用,只能用在自己身上,真是悲哀。
他将匕首插进关节,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半秒。
很不幸,在手臂切开前,另一个醉汉就将手中的空酒瓶砸在他的头上,送葬人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玻璃酒瓶的底部也碎掉,碎片划过他的脸,出现几道浅浅的伤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地上,刚才的撞击让他失去意识了几秒钟,头的一侧有粘稠温暖的触感,这些温暖的液体流过其中一只眼睛,他的部分视线被血红色覆盖住。
左胳膊完全无法抬起来,上面还插着自己的匕首。
送葬人眼睁睁地看着醉汉粗暴地把匕首抽出来,直接插进他的眼睛里,最后一秒,视线完全被金属刃覆盖,看起来像吞噬天地的巨蟒。
人在剧痛时会全身发冷,和掉进冰窖里类似。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毁掉,另一只被血夺走了视线,说不定是件好事,这样就看不到自己的惨状。
酒瓶碎掉的那一端,边缘是尖锐的玻璃,就这么直接捅进被剖开一个洞的肚子里,在里面翻搅,刺状的玻璃划开内脏,肠子被搅得乱七八糟,胃液从破开的胃流出来,开始消化器官。玻璃瓶的碎片扎在他身上,他现在像个刺猬。
超过阈值的痛楚,送葬人受过忍耐力的训练,不会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但还是免不了呼吸紊乱,进行毫无规律的急促换气,听起来像哭泣时的抽噎声。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去死。
最后那群醉汉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汽油,浇在他已经几乎成为肉酱的身体上,只需要打火机的一个火苗,在火焰的舔舐中,送葬人结束了这一次的逃亡。
【】
第90次逃亡:
在第76次时,送葬人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孩子,力量也孱弱得和小孩子一样,几乎什么都做不到,但相对的,追杀他的人也变弱了许多,凭借运气和应变力,他有几次成功从他们手中逃脱,不过只能推迟一小会儿自己死亡的时间,他无法做到每一次都足够幸运。看来神对单纯的力量碾压和虐杀感到枯燥,想要加点别的内容来获得趣味。
他正面临新的麻烦,公证所已经将他认定为死亡,银行账户被注销,住处也被回收。他连个过夜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有钱购买食物。总是板着一张脸让他看起来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店主们以为是恶作剧,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直接轰走。
送葬人不愿意去求助福利院或者托管迷路小孩子的机构,他现在自身难保,如果有追杀的人找过去,他无法保证那里的小孩子们的安全,就算死也不能为了找个舒适环境去牺牲小孩子,这是底线。
昨晚下了场大雨,他淋了一晚上,全身湿透,现在开始发低烧。发低烧时,表面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但只有本人能感受到四肢无力,全身发冷,呼出的气体灼热得要烧伤皮肤。衣服还是湿的,紧贴在他的身上,一有风吹过格外得冷。
偷窃,真是不光彩的行为,但也没办法。
他得承认自己出了点差错,状态不好让头脑有点混乱,在拿走面包逃走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店主抄起的凳子直接砸在他的头上。但只有轻微的疼,很快就消失了,发烧已经让感官变得麻木。
“快滚!”
送葬人拿起掉在地上的面包,飞快地跑掉。
补充了少量食物,自己能多撑一阵子。
他捡到一把黑伞,要去还给失主,追踪对执行者来说不是难事,他现在无事可做,算是给自己随意安排的任务。
失主是个普通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看到送葬人时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他在家过夜,还换掉了湿透的衣服。
难得遇到一个舒适的地方,能睡个好觉,不知道和平能维持多久,现在显得尤其珍贵,甚至有些奢侈,明明在以前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枕头干燥又柔软。
上一次安稳地睡觉是什么时候呢?他已经记不得了。
醒来时,Doctor早就出门上班,给他留好了饭,他还在发烧,昏昏沉沉地坐起来,看到枕头上有血迹,送葬人俯下身舔了一口,味道甜甜的。
情况更不妙了,四肢酸痛使不上力,仅仅是站着,腿就在不停发抖,撑着孱弱的身子把整间屋子翻找了一遍,终于在衣柜角落里找到了药箱,Doctor是一个人生活,很少会用药,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很多种药。送葬人翻到药箱底部才看到退烧药,是几片被透明软塑料包装的白色小药片,外包装和说明书早就没了。
塑料上没有写明服用剂量,他看了一眼印上去的时间,已经过期了,上面还有一句【请遵循医嘱,过量服用会对肝脏产生损伤,儿童和孕妇禁止服用】
目前当务之急是退烧,保险起见,他吃了两片,把屋子收拾好后,又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烧退得很快,不是过期药该有的效力。
【】
送葬人已经住了好几天,Doctor的家是个安全屋,在此期间竟然没有任何人来袭击,这是他生存时间最长的一次。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过上正常的生活,Doctor是个普通人,这是间普通的屋子,比他原来的公寓小得多,但普通的事物组合在一起,发生了奇特的现象。不,这不奇特,送葬人过去发生的事才叫奇特。
“你怎么总是不开灯?不觉得暗吗?”Doctor刚下夜班,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他的公文包看起来很沉重。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送葬人的夜视能力很好,不开灯也能看清楚。
Doctor用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把公文包放到桌子上,看来他的工作还没做完。
“您看起来很累,建议去休息。”
“不行...还得工作...”话是这么说,但Doctor坐下来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还没有拿出文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还搭在公文包的皮扣上。
送葬人走过去,擅自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看起来都是些简单的事务,几分钟就能搞定,他不理解Doctor为什么会处理得如此缓慢。
模仿笔迹对执行者来说不是难事,他学着Doctor的风格,将剩余的文件处理好,塞回包里。
“先生。”送葬人拍了拍他的背,将他叫醒。
“我竟然睡着了。”Doctor揉着眼睛坐起来,另一只手打开包,将文件倒出来。
看到文件时他愣了几秒。
“原来我做完了。”
他的语气轻快了很多,开心地把这些写满资料的纸收好,转身去睡觉。
人类真是脆弱。
送葬人想着,之前他从未留心注意过那些普通人,原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他们疲于奔命。
自己也是。
和造物主比起来,自己和蝼蚁没有区别。
【】
Doctor不知所措地盯着被他踹到床下的青年,他揉了揉头,手指插进柔软的头发里。
“很疼,先生。”
其实和分尸比起来,被踹下床的感觉可以忽略不计。
送葬人说出话后,立即注意到声音的变化,手卡在喉咙的位置。
他已经恢复了成年人的外貌。
“有解释吗?”
“如果您想听的话,我可以...”
“不,不用解释。”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大麻烦,他对一切事物都没有强烈的好奇心,也不会去招惹不该知道的东西。
Doctor清楚自己是个平庸的人,他只想过平淡的生活。
“现在给我出去,或者我立即报警有人私闯民宅。”
送葬人愣了一下。
“给、我、出、去”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白发的萨科塔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收拾好,从这里走了出去,关门声响起的时候Doctor才松了一口气。
看送葬人的体格就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
其实Doctor并不介意他留下来,一个大帅哥住在这也没什么关系,刚才的行为纯属处于本能,潜意识里对一成不变生活的维护。
家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人,第一反应当然是轰出去。
好吧,他有点后悔。
独处利于思考,他现在冷静了些,接下来要怎么做?出门把他叫回来吗?
不,太羞耻了。
Doctor少有地陷入纠结。
【】
小剧场:假如一开始Doctor知道送葬人在发烧
“发烧了吗?你先休息,我去冲一包感冒药。”
“不必,有退烧药吗?”
“那个药效很猛的,等你到高烧我才能拿出来,你这个年龄的话...应该只能吃四分之一片。好了,喝完药去床上躺着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