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媪姬》媪几

2、北国

　　“一念万劫，善恶因果......”南国一处精致的小院落流出这样一段歌谣，那是南国几百年前传流于民间的歌谣，今日再闻，也是风味，院子里的节婴花的淡香和民谣的韵味一同融在猎猎冬风
　　北国的雪时不时飘进南国边界，好像雪的入境，才不会遭人口实引起再一次的争端，南北国积怨百年，战乱也有数次，不知多少英勇的南北国将士死在这样飘雪的南北边界，他们是邻国，却非邻友......
　　“师父.....”一身锦衾携刃，女子恭谨的站在她师父面前，低着头，不敢直视，颇像犯了错的孩子
　　“起来吧，为师也非故意刁难，只是你不该做皇室的暗刀，惹的一身恶臭......”一袭白衫的女师父抬起玉白的纤手端起桌上馥稥的清茶，递到女子面前“喝了这杯无月茶，你就当洗肠换肚，再与皇室无关”
　　茶香四溢，那些青灰色的茶叶在杯中沉浮，冬日的寒冷牵起了杯中水雾
　　女子慌张下跪，“希玥不敢了，不敢了，”带着些隐忍的哭腔“求师父别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这般安心了”，无月茶是师父自己制作的，效用不明，但南国云端剑派有这样一规矩:师父会给每一位离开剑派的弟子递一杯无月茶，以表断绝。如今给了云端弟子希玥这样一杯茶，便是在说：你与我，与云端，再无瓜葛
　　师父把茶送到希玥手掌，又言“错便错了，无可抵赖，沾染了皇室一身的恶臭，你也预想过这杯茶会放予你的掌心吧”看清希玥的颤抖，又顿了顿，轻言“可是临行前，我有一个任务，希望你来，你可愿，这也是最后......”
　　“我愿!”希玥明白这样的机会，对她来说可能是稻草，亦可能是尖刀，可是师父希望的，即便是伤了，死了也无怨，毕竟，师父曾经给了她一个家——栖身安心的云端，即使现在要将她驱于门外，但师恩却不能不报
　　希玥拿衣袖擦了擦眼间泪，这才敢抬头，却无意间对上了师父满含冰冷的眼睛，像极了门外呼啸的寒风
　　师父她当真，对我无情吗......还是，这次真的让师父失望了......
　　不及希玥反应，师父捻着一张泛黄的纸，纸的边角有明显的皱痕，正当希玥奇怪一向爱书的师父何曾有揉边角的习惯时，师父早已塞进了她的锦衣囊里
　　希玥回过神来，点点头，踉跄起身，脚有些麻了，冬风从门缝蹿进内室，脚下冰凉，一直蔓延到心
　　“一张陈年旧纸，它会告诉你，你应该去哪里”
　　打开门，风好像变得更加刺骨，刺进血肉，她有点难以呼吸，一直走到云端的大门，顿了下来，站了许久，也未曾回头
　　她不敢，不敢用湿润的眼睛去看......

　　北国境内，夜宅，白墙红瓦，皆掩盖在大雪飘零下
　　一路车队在夜府停下，沾了雪渍
　　“那位南方来的使者在正庭坐下了”发间缠了白丝的书生样的女子恭敬的站在门外
　　“好”屋里的人声音清冷，像是与他无甚关系
　　“家主不去见见？”
　　“非见不可？”屋里的人明明只是用寻常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却让外面候着的人惊起一身冷汗
　　“那希晓让他去偏庭坐下”说完，那人行了拘礼便悻悻地退下了
　　“等等”希晓停下“且端壶清茶，舟车劳顿，也辛苦了”
　　“是”
　　直到门外希晓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的人才说起了话
　　“你想吗”清冷的声音才有一丝温暖
　　“非去不可？”少年独有的干净和纯粹被很好地掺揉进声音里，学着对面人说话的语调很是顽皮
　　“你不喜欢，那就不去”
　　“没说不喜欢，想来应该很好玩，那就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屋里陷入静默，只剩嗑瓜子的声音......
　　偏庭
　　“噢侯——使者怎么在这里，我去正庭找你一圈了，找不到你啊，原来你在这里，啧啧”倚在门口的少年双臂交叉，眼里尽是戏谑，一袭单薄红衫，袖间绣了一头金线麒麟，腰间别了枚精致白玉，头发还算整齐，俩缕碎发自然的垂在额前，他摇摇头“啧啧，听闻南国养在皇宫的人皆是如街边醉汉，走一步巅一步，好生柔弱，站都站不稳，如今见到您才知是谣言，哈哈哈哈哈”
　　“笙笙，不得无礼”
　　这才看清身后还有一白衣公子，年岁比红衫少年大些，最令人印象深刻又心生恐惧的，是他如深渊般见不着底的眼，像结了层百年寒冰，寒冰里有蠢蠢欲动的野兽，肆虐着每一个看见他的人
　　使者缓过神来，敬了鞠礼“南国使者前来拜见夜歌将军”，抬头间发现，他腰间别了枚和刚刚那被唤作笙笙的少年腰间一样的玉
　　“北朝打了败仗，不先来敬南朝皇帝，却来拜我这个屠杀无数南国英勇将士，沾满其鲜血的北国将军？”夜歌径直坐在其左边垫了白绒的木椅上，郁笙笙也顺便占了个他旁边的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来
　　“夜歌将军英勇无边，是我等应该敬佩的豪杰才是，至于您身旁那位小公子刚刚说的，我也表示赞成，毕竟没有见过嘛，就像我先前以为被北国皇室养在宅子里的公子小姐们都很有礼教，现在知道了，是传言罢了”
　　郁笙笙无所谓的嗑了嗑瓜子，还把嘴里的壳吐到桌上
　　“你名叫什么”夜歌毫不在意他的嘲讽，因为郁笙笙本来就不是养在宅子里的公子
　　被问起这个问题，使者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道“南无月”
　　霎时间，庭内安静了许久，郁笙笙也不知不觉停止了嗑瓜子，拿着瓜子的手悬在半空许久
　　一声狂笑打破诡异的宁静“你是傻的吧，”郁笙笙捂着肚子“我北国大将军南无月可是逝去了几百年，你和我说你叫南无月除非是同名我才信，哈哈哈”
　　使者诡异的笑出声来“你可知我南国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秘术，唤‘回魂’”
　　郁笙笙觉得更好笑了“我们的南无月大将军壮烈的牺牲在你南国边境，几百年了，连魂魄也四散在山川流水间，你拿什么回魂？嗯？”
　　“说是不为人知的秘术嘛，秘就秘在存在与否，小公子别在意，你都说了是逝去几百年的人了，又在意什么呢”说着就悄悄看向夜歌
　　夜歌似乎察觉了什么,站起来，冷袖挥挥“希晓，送客”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使者低着头，似乎料想了这一切，被希晓领下庭去走到夜府大门前，才显露出嘴角的一丝得意，唤门前等他的使团“走吧”，又回头看了看还站在门外的希晓，一股复杂的心情涌入心里

　　“夜哥哥，那人有问题”
　　“看出来了，说是战败国拜访，实是有别的心思”夜歌眼里不见波澜
　　“他的手间有厚茧，我故意说他来自南国皇室，他很自然的不否认，只能说，他真可能是南国皇室的人，怕是哪位宫中贵人的护卫，他也不叫南无月，回魂也是他故意引我而说的，那么目的是什么”短短时间，可以有如此细腻的观察和精准的判断实属不易
　　“更异常的是，她是名女子”夜歌异常冷静的说
　　“你用澄明心法探的？！”
　　“是”
　　“那就更诡异了，呵，一个和皇室牵扯的女子，来这里和我们玩拌嘴，关键我好像还不占上风，”郁笙笙懊恼的很
　　门外希晓敲门“家主，他径直去了一家小旅店”，夜歌在她出门后就一直让希晓跟在着她
　　郁笙笙也不奇怪，知道他的夜哥哥一向比他想的早，“奇怪”
　　“奇怪什么”
　　“你不觉得她是故意想让我们去跟踪她，而且，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你的澄明心法”郁笙笙谨慎的说
　　澄明心法一向鲜少人知晓，更少人知道他的用处，郁笙笙虽然这样说，也很是不相信，可是他觉得如果不是如此，一般人还真的没有把握单靠谎称自己是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以及拌几句嘴，就足以让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大将军去劳神派人跟着自己，所以，她牵出澄明心法，让他知晓自己是个女子，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澄明心法的秘密，然后引起注意，让他派人跟踪自己，达到自己的目的，更恐怖的是，郁笙笙清楚的知道，需要用澄明心法才能识破的伪装术有多么令人发指，身后的人不一般......只是南国皇室何时有这么一位高手
　　“她想我跟踪，所以我派人去了”
　　“不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