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摩耶梦》东风喵

85、八十五 水穷处云起时

　　渠媚的热情，解锋镝感受在心。白笴陂内风光如何，解锋镝并不特别关心。他的好奇心只为返生香，不过事不可急，太急则容易出纰漏。所以他亦懂得放一份闲适的心情随着渠媚游览白笴陂。

　　“前面是我的院子了……”说到这里渠媚笑着看向解锋镝，“我特地为它取了个好名字。”

　　“哦……愿闻其详。”解锋镝说道。

　　渠媚大大方方的介绍道，“曲园荷风。”说罢，扬起的脸孔上满是期待与得意。

　　解锋镝一听这四字，便知道她是化用了她自己的名姓与素还真的别称。这无端的深情，总也让人有几分消受不了。因此，解锋镝的脚步显得有些迟疑了。可渠媚的好客之道不容他犹豫，以老熟人的姿态挽住他的手臂，带着他走进了曲园荷风。

　　“你看这里如何？”渠媚伸开手臂一展，她邀请解锋镝欣赏她园内的风景，“这座曲园荷风不仅占地宽敞，再加上当年造园大手笔，巧为借景，所以才有今日规模。”

　　她口气自信，显见得这园子深得她心。由此，解锋镝环顾一番后开口道，“这园子的巧匠很懂得在‘水’字上下功夫。水无柳不韵，水无蓼不秋，水无鱼不欢，水无鸟不远，水无船不活，水无亭不凉，水无荷不雅，水无瀑不丽……看来造园的是位名家。”

　　渠媚听罢，高兴的拍着巴掌，赞叹道，“说的好，解的好。”

　　既然她说是大手笔，那么这园子想来是花了真功夫。于是，他顺着她的思路展开说道，“浚湖挖土，堆积成山，引水入园，连接外湖。常言道，水是眼，山是眉，园子有了眉眼，一切都活脱入画了。”

　　渠媚听罢，心悦诚服的点头赞叹道，“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素还真你真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哈！对园林建筑，你也有极深的造诣。”

　　曲园荷风得到了解锋镝的认可，她一开怀，自然而然道出了素还真三个字。解锋镝不便打破她的兴致，也就没有矢口否认自己是素还真。

　　“那么请你在此做客，倒也没有辱没你。”渠媚回身望着他说道。

　　解锋镝客气的说道，“渠姑娘言重了。”

　　渠媚一笑道，“你一路奔波，想必辛苦了。留下吃个便饭吧。其实我这里不光园林风光别致，饭菜也极可口。今日的中饭是蜜炙火腿、凉拌枸杞头、芋艿炜白菜、鸡汤煨鸡粽……”提到饭菜可口，渠媚才骤然想起她遗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项。

　　“糟糕！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渠媚心道麻烦了，她只顾着陪解锋镝散步游玩，倒是把出门采买的事情给遗忘了。看来今日这顿午饭注定波折了。

　　“未时已过，申时初了。”解锋镝见她面色有异，关切道，“渠姑娘是遗漏了什么事情吗？”

　　渠媚还来不及与解锋镝解释，便听到脚步落在台阶处的声响。

　　“讨债的上门了！”渠媚苦着脸朝院门走去。解锋镝虽然不明所以，但主人既然有难处，他岂能袖手旁观呢。于是，不紧不慢随着她的步子要一探究竟。

　　渠媚先走到院门口截住了来送饭的千江。

　　“今日加餐啦，加了鸡皮腐竹和蒸风鹅。”千江笑着说道，“辛苦二姑娘采买。”

　　千江话音清脆，将食盒递给渠媚。

　　渠媚却是犹豫着……她开口道，“莫非薛姐姐知道我这里今日会有贵客登门拜访吗？”

　　千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笑道，“你可真会想。你倒是想想，咱们几人之间，谁的饭量最大呢？自然多出来的食材全都做好了给你送来了。”

　　渠媚不好意思的轻轻一哼！赶紧先伸手接过食盒。她怕接下来千江翻脸把食盒扔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接过食盒后，她才低声道，“今日忘记……采买药材了。”

　　“怎么一回事？”千江是□□的，能够让渠媚露出为难的神情，想来也只有这件事情了。固定的采买日期从来没有因为其它的事情而耽搁。今天渠媚失误了，可千江却并没有出口埋怨，只是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她将难题抛了出来，“二姑娘，我家主人还等我拿药材回去。这……让我怎么交待呢？”

　　吃人嘴软。

　　渠媚一咬牙，“不如把大哥药房里的药材拿出来凑数。反正薛姐姐那里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千江张了张嘴，心里有点生气了。哪有这样的人，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都不懂的吗？吃了咱家的饭，倒是想着糊弄主人家。于是叹了一口气道，“我看还是二姑娘与我一道过去吧。”

　　“不要。薛姐姐必然要拉我尝她的‘仙丹’……”提到仙丹，就让渠媚两腿打颤，揪心的回忆涌入脑海，她下定决心，绝不去那边。千江只得伸手要拿回食盒。渠媚一扭腰，背过身，开口道，“千江，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大哥的药房里那么多药材，只要多混几种，薛姐姐哪里就能明察秋毫了。”

　　“到不知是什么贵客，教你忘了正事……”千江有些气恼的说着。

　　这个贵客已经走出来露面。

　　“渠姑娘。”解锋镝的声音响起，立刻吸引了争执中的二人。千江第一次见到生人，她眸光扫过解锋镝，又将视线落在了渠媚脸上，企图辨别什么。片刻后，她面上闪过明悟，重重看了渠媚一眼，叹气准备离开了。

　　解锋镝岂能不懂这小丫头在联想什么。

　　“在下有生之莲解锋镝。渠姑娘大概是因为在下叨扰而贻误了正事……”解锋镝说话时，发觉眼前的小丫头只是冷淡的看着他。待他说到不知解某是否可以代为效劳时，小姑娘撇开目光，礼貌生硬的说道，“多谢公子好意。”

　　其实事情本来也与解锋镝无关，是渠媚自己高兴忘形，把正事给撂下了。千江很明白道理，不过解锋镝终究是外人，而且又是渠媚的客人。所以自己的脾气该收敛，只是示意渠媚走到一旁，两个人小声说了几句，千江便先告辞离开了。

　　“她们呀……固步自封。”渠媚抱怨着说道，又朝着解锋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她还有个好姐妹叫一月。合称，千江一月，月映千江。”

　　解锋镝听罢，只是一笑道，“两位姑娘的合称颇有几分禅趣。”

　　“小姑娘家家，冷冰冰，能有什么禅趣呢？”这是渠媚的心里话，她不理解千江一月的为人处世态度，只觉得这两位都显得冷漠少情。一点儿也不符合她们青春年少的气质。想到此，默然叹了一口气。

　　“千江一月可是薛姑娘的侍女？”解锋镝问道。

　　“薛姑娘？”渠媚不禁讶然。

　　解锋镝见她流露出诧异，心底有了疑惑，莫非是我说错了么？薛姑娘的侍女并非是千江一月。

　　渠媚面上的诧异转为好笑，“你在哪里听到的薛姑娘？”

　　“文诣经纬……”解锋镝实事求是的说道。

　　渠媚更是不可置信了，“墨倾池与你说到的吗？”

　　何不将错就错呢？解锋镝点了点头。

　　渠媚仍然有几分不确定的摇头，可是转念一想，墨倾池既然可以将路观图交给解锋镝，那么与他谈起薛姐姐也是极有可能的。何况素还真能为不凡，也许……

　　“看来薛姐姐的炼丹大业终于要有突破了！”说罢，渠媚竟然大笑了起来，那笑意之中还带着几分戏谑。

　　炼丹？！解锋镝的直觉告诉自己薛姑娘炼丹莫非是为了修仙？

　　“走……我带你去见见她。”渠媚心想，我虽然忘记采买药材，可是我替你带了一位大先觉，大能人，有他指导，何愁‘仙丹’不成。到时候只怕你要亲亲热热的叫我一声渠姐姐！还要说一句，小妹，甘拜下风。想到此，渠媚面上漾起掩饰不住的笑意。

　　与曲园荷风相比，解锋镝此刻站立的地方显见得不像女子的居所。何况由始自终，解锋镝在白笴陂所见皆是精致琳琅，与此地迥然相异。偌长的围墙只被割取了一角，只因为其余皆是一片荒芜。残垣颓屋随处可见，风雨侵蚀之下，几乎快要成了野狐狡兔的居所。

　　“这里有一条路可以穿过去。”渠媚手一抬，指着远处的角门，“喏，就是那里了。”两个人穿过一条由瘦皱透的石子铺成的小径，终于来到了木门旁。门开了半扇，从外望过去，只见三间精舍成直角排列，精舍之下有一丛丛小小的假山堆砌包围着一方小水池，水面漂浮着几支子午莲，卷地的风一吹，高槐老柳的残叶就落进了小池塘里，也吹落了才开不久的莲花。

　　虽然是夏日炎炎，此地竟是清苍萧条之气。

　　廊檐下有个小侍女在烧茶，以解锋镝所见，必然是叫一月的女孩了。他目力了得，不需走近也能看得清一月烧茶的动作。一个精巧的桃木风炉架，旁边立着一个小茶几，上边放了一个平底，平底之上有一个生铁铸的小风炉，炉子下垫着一块汉砖。上面煮水的是紫砂钵，盖子是荷叶形的。旁边放置着水斗、茶勺、茶罐，这些都是竹子做的。

　　一月擦了擦颊边的汗，拿起扇炉子的扇子替自己扇了扇风。看了看火候，又忙放下扇子，打开盖子，又加了一瓢冷水，如是三次，方大功告成。一转身，掀开竹帘子进了屋里。

　　“你看，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呢……”解锋镝开口道。

　　渠媚笑道，“你的运气一向不错呀。”

　　待一月自屋里出来时手里捧了个雪花蓝高颈瓷瓶，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瓷球，旋开，将叶大扁直的龙井和小叶的贵阳山茶用茶勺舀了放进瓷球里，再将盖子旋紧，放置一旁。然后提起小风炉，将烧开的水冲入壶中，盖上盖子。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来主人家是喝惯了这两种混合而成的茶水。

　　“这是双拼茶。”解锋镝说道。

　　“哈，这个我不懂了。”渠媚笑着说道，“咱们进去吧。一月的茶都泡好了。”

　　一月正在上下摇动茶壶，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放眼望去，只见渠媚身边还立着一个陌生人。两个人朝她这边走来，一月放下茶盏，扭身掀开竹帘一角，似乎在与里面的人说话。

　　“薛姐姐，我带了贵客登门哦。”渠媚高声道。

　　千江掀开竹帘走了出来，她不意渠媚竟然带着那个陌生人来这里了。

　　“主人在炼丹房。”千江说道。

　　“从曲园荷风走到这里，口干舌燥，难道连一杯茶也不赐吗？”渠媚自己替自己打圆场。她不想在解锋镝面前失面子，也就更不想解锋镝吃闭门羹。

　　于是自己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茶水热腾腾，夏日里饮热茶别有一番风味。

　　“这位是解锋镝，亦是炼丹的高手。”渠媚介绍道，“薛姐姐一直以来未有突破，也许正缺一位高手的指导呀。正所谓，修炼事，地轴锁天关。出入三尺剑，长生不死丹。”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千江似听非听，意兴阑珊。一月更是撇嘴，还做了个不信的鬼脸。

　　渠媚自然不甘示弱，也做了个鬼脸回应。

　　“一月，请他们进来喝茶吧。天气这样热，将竹帘卷起来，细细风怀，可解暑热。”音节从容流丽，令人想起那种春暖花开，水涨前溪信步寻芳，怡然自适的意境。

　　两处精舍的竹帘卷了起来，解锋镝见到了不是熟人的熟人——风之痕。

　　三个人围着茶桌，一月先倒了第一道茶，又在每个人碗里筛了第二道茶。这第二道茶冲入第一道茶里，茶碗内立即颜色泛金，香味四溢。这时，一月与他们做了个请品尝的手势。

　　“薛姐姐呢？”渠媚好奇主人不在。

　　“在三涧雪。”风之痕代为回答。

　　“又在炼丹？”渠媚无奈不已。

　　风之痕颔首，转而向解锋镝关心起中原的局势。时局如何发展，渠媚并不怎么关注。她朝两人致意后，便先起身离开了，她要去找人。

　　“白衣剑少的状况已经缓解了吗？”解锋镝关心的询问道。

　　提起白衣剑少，风之痕面上才露出一丝暖意，“初始也遇到了困难，好在有渠不与援手。返生香确实有不凡的功效。”

　　“是……”解锋镝这句是说的言不由衷。

　　风之痕叹道，“当初若与幽都交易，恐怕会引发恶果。白衣现在已能对外界有所感知了。”

　　“那实在可喜可贺了。”这情形勾起了解锋镝极大的兴趣，返生香看来真还只是普通的药材了。渠不与呢？能制作出这样神乎其神的药，自己势必要与此人见一面。

　　解锋镝又饮了一口茶，顿觉唇舌生津，一股清香，直沁肺腑。

　　“陆羽的《茶经》上说的明白，未入谱的茶，都在山坡向阳之地，得天独厚，所以味道好，香气浓。所以今天这一趟是不虚此行了。”解锋镝慧眼独具，所以能将这茶叶的出处都说的明白。

　　“其实……”风之痕来此处多日，所以他有一番自己的感悟，“这茶味倒是让吾想起了先前在不动城饮茶时的味道。”

　　二人喝茶谈兴上头，解锋镝还纳闷这茶味如何就与不动城的茶是一个味道呢？风之痕的品味……正当他欲继续思考下去时，一声爆炸，茶桌翻了，精舍自然毁了。好在他与风之痕眼明手快，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小丫头避到了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