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摩耶梦》东风喵

56、关河梦冷

　　三人回转的路上都默不作声。各自一腔心事，说也未必说的通，又怕说的不恰当，还愈加闹出矛盾。原无乡的心思只在如何说服倦收天放弃击杀魔息珥图。他方才观察在场众人的面色，尤其倦收天那一种冷淡，丝毫未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不由深深担忧，解锋镝能说服倦收天吗？

　　为了打破窒人的氛围，原无乡预备开口。可是解锋镝伤患又不巧再次发作……捂住胸口，避免疼痛再次袭来，解锋镝惟有澄心息虑。原无乡眼明手快已经搀住他的身形，关切道，“恐怕还是要去天涯半窟。”

　　解锋镝摇了摇头，气血攻心，要的是气顺血畅，去阴阳婆哪里有何益处，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解决。眼前倦收天心窍执拗，怎么劝服，需得设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可碎无泪愿意做这个解铃人吗？

　　原无乡以征询疑惑的眸光望向倦收天，倦收天岂能无感，他开口叹道，“本不欲惊动你……”

　　这是说自己想独自解决此事。

　　解锋镝心内幽幽一叹，面色却是如常，“此言太过生分了。我们之间同心戮力，互相扶持。只是，这件事情……你操切了。”

　　原无乡缓缓点头以示赞同，他亦认为倦收天在这件事情过于雷厉风行。

　　倦收天没有反驳。

　　解锋镝反而认为这不是好事。不反驳并不代表接受。而且这个时候，他更不能提到碎无泪机心不纯，否则，越令倦收天对自己等人成见在胸。

　　“有什么法子令魔息珥图体内的两魂分离？”倦收天语出突然，他不仅未曾将两人的话听进心内，反而一意在如何痛快解决魔息珥图。

　　这样劝下去岂非徒劳无功。

　　解锋镝又感心衰气闷，只有不作声，一个人默然朝前走。原无乡则是无奈摇头，好友的呆，果真是憨。他一把扯过倦收天的膀子，冷着脸拽着他追解锋镝的脚步。倦收天不解的看着原无乡，“好友，你怎么了？”

　　他问的恳切 ，可原无乡并不想答话，只道，“解锋镝身上有伤，我们还是快点回到天月勾峰。”

　　“既如此，你不该引他介入此事。该让他多加休养，保重身体。”倦收天晓得解锋镝有伤在身，不觉心内歉疚。加之，这一趟无功而返，对碎无泪亦没法交代，难免愧悔。两样心思叠在一起令他无论如何难以自处。

　　解锋镝步子走的快，可是耳朵还是灵敏，倦收天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全听在了耳内。骤然，他折回身自怀中摸出两粒丹药，自己一颗，又给倦收天塞了一颗。

　　“吃吧。”说着，自己先吞了手上那一颗。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倦收天一怔，不解其意。懵懵憧憧之下，倦收天亦吞了自己手中那粒丹药。

　　“是安神补心丹。”说罢，解锋镝叹了一口气。服过药，他才觉得胸次一宽。恰好自西边飘来一阵钟声，三人望去，翠微山间一座竹楼，正值薄暮，远处烟岚掩映，看不分明。西风中断断续续飘来的钟声，映着清幽景色，令人飘然起了出尘之想。

　　解锋镝回过神，他想到要使倦收天回心转意，非当头棒喝不可。路上非是说话的好地方，一切还是等到了天月勾峰吧，他要与倦收天好好详谈一番。

　　原无乡也收回了眸光，正与倦收天的眸光想接。不知道他心内在想什么？

　　三人到了天月勾峰，走了一路，都有些口干舌燥。好在青峰之上，茶桌茶盏一应俱全，倒是不需重新置办。解锋镝泡茶，手艺精纯。倦收天饮了一口，茶味微苦回甘，十分解渴，他情不自禁的又替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顿觉凉生两腋，栩栩然神清气爽。

　　放下茶盏，他面上露出一种意满神得的怡然之态。解锋镝晓得此刻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你方才问能否解开魔息珥图体内的两魂。这个问题，我亦想过，法子不是没有，但办起来不会顺利。失败也是可以料想的到。”不如由他关心的话题起头，解锋镝继续道，“风险存在，十佛未必肯冒险。碎无泪于你而言有救命之恩，龙戬于赦天琴箕、赮毕钵罗亦同样有再造之恩。两厢计较，这件事不仅不好办，牵连亦广。当前苦境面临的问题，你我都清楚。”

　　这是一番诚恳的说理，不由倦收天不理。

　　“退而求其次，只要碎无泪得到保证，魔息珥图不再肖想九轮天，你的目的亦能够达到。”解锋镝这时才抛出另外的办法。

　　原无乡道，“这是正理。好友，龙戬命途多舛，你应当理解赮毕钵罗等人的心情呀。”

　　死而复生虽说玄妙，但并非不存在。他自己也亲眼见得龙戬回魂占据魔息珥图的身体。

　　“难道就让魔息珥图逃避他本应承担的罪责吗？”倦收天静静问道。

　　“若世上只有龙戬。怎么能说魔息珥图逃避了他本该承担的一切？”解锋镝反问。

　　问题僵持住了。

　　倦收天无法回答他的话。可是心中为何还有不忿呢？解锋镝说的是实情，这需要冷静的思考才能认同。但于现在的倦收天而言，他耳边清晰的响彻着碎无泪那时的声音……一字一句回荡在心腑之间，对于她不可解脱的噩梦他感同身受。

　　“要帮碎无泪稳定局势，亦非只有一种办法。”解锋镝想倦收天此次的症结还是在碎无泪身上，只要能彻底解决根本的问题，倦收天必然会转移目标。

　　原无乡只在一旁静听，他没有插话，这时出声容易打乱二人谈话的节奏。同时，他心内有感，倦收天的表现令自己感到深深的不解。这种痴惘，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

　　其实碎无泪又并没有用怎样鬼魅的手段，但是倦收天仍被迷惑了方向……原无乡了解他，道心无情，若非心甘情愿，怎能一往无前。原无乡开始仔细回想三人，他、倦收天、碎无泪之间相处的情形，他确信碎无泪没有给倦收天施迷魂咒……

　　“九轮天百姓的安顿，你预备如何处置？”倦收天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令解锋镝眉峰舒展，他想了想，从容道，“要在苦境找一处生存栖息之地应是不难。”

　　“可难的是这些百姓需要统辖。”倦收天又说道，“碎无泪有心求和，魔息珥图却无心平定干戈。今日在红冕边城的情形，你我都看得明白，何必再做违心之言。倘若赮毕钵罗没有好办法令龙戬的魂识彻底获得魔息珥图的身体……余下之事，不会在你我掌握之中。”

　　谈话的氛围一滞。

　　倦收天见解锋镝没有回话，他继续说道，“九轮天自身运行轨道出了极大的问题……”

　　解锋镝看向倦收天，他竟然没有想到倦收天真正关切的问题是如何让九轮天再次回到自己的轨道良好运转。那么如此一来，九轮天就会彻底与苦境斩断关联。

　　“光是解决这项问题足够耗费心力。况且，现在九轮天又不仅仅是如此……没有足够的能源催动，它很难恢复昔日的光彩。”

　　解锋镝不由苦苦一笑，倦收天的想法使人大开眼界。原无乡何尝不感到惊讶，他是想要再造九轮天吗？为了碎无泪……值得如此耗费奔波吗？

　　原无乡冲口而出道，“你一番深意，碎无泪未必领受。”

　　“我想亦不必让她晓得，只愿她能生在和平喜乐之乡……”倦收天缓缓开口，他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神情沉静温和。使在场两人一时都有些怔然。

　　原无乡面上神情几变，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不得不警示道，“好友，我只怕你所求是空。”

　　话说得不好听，但原无乡觉得惟有直言才能警醒他。

　　“我知道。”他淡然回应道。

　　原无乡不解，“知道是空，你还执着。”

　　“知道归知道，执着归执着。”倦收天面色无波的说道。

　　原无乡被这话气的忽然发笑，他收敛笑意，冷声道，“我只怕你是明月能相照，她却是敛尽芳心不向人。”

　　碎无泪的心意如何，原无乡不清楚，可他有一种感觉，碎无泪对倦收天想法不纯。但倦收天深陷其中，此时此刻不会听进建言。原无乡无奈将目光移向解锋镝，却发现解锋镝正用一种幽深复杂的眸光盯着倦收天。

　　难道岑我寻亦如倦收天一般为情痴迷，否则，怎么一人独对大军，为她杀敌铺路……

　　解锋镝不再看倦收天，倦收天那一种泰然自若的模样令他一瞬间思绪激荡，好一个碎无泪，竟然有这样的魔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使我方内部陡生嫌隙。

　　不止如此。试想将来，倦收天与岑我寻会不会为此对立……

　　想到此，解锋镝忽地气恼，干脆丢下倦收天与原无乡两人离开了。他原还想着与岑我寻相见有期，现如今，还不如不见。见了面，倘若拜托自己居中调和……岂不场面难看？！

　　既然他心属碎无泪，缘何还与自己争抢去白笴陂的机会，可恶！

　　“解锋镝恐怕是被你气走了……”原无乡不忿的说道。

　　倦收天道，“解锋镝未必不赞同我的方案。只是事务繁多，他还需要静心思考。”

　　原无乡看着他，发觉他呆的可爱，不由被气笑了，无奈道，“解锋镝提醒你注意当前武林局势。你说，他认为哪件事情是该当首要解决？”

　　倦收天想了想，“幽都、三教。”

　　原无乡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糊涂到家。看来只要不是碎无泪的事情，倦收天就不会变笨。

　　“既然如此，岂非要聚集我们众人的力量么？”原无乡反问，“可你一心只在为碎无泪分忧……”

　　“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倦收天望着原无乡……

　　原无乡一甩袖走了。

　　解锋镝一个人立在高处，心境随环境而变化，已不在如当时一般躁怒。远山云翳，变幻莫测，寻常鸟兽亦无法在此留下行迹，所以耳边只听到满谷山风，吹的衣袂联翩。解锋镝一点点看过来，纵览河山，使他头脑一明。

　　他需要一见碎无泪。除此以外，一页书那方的动向，他也该牵挂。秦假仙快要得到前辈的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