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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碎颅(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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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气温较白天下降了不少,就算穿着长袖长裤也不见得有多热。蝉声忽鸣,岸边杂草丛生,成了蚊虫狂欢的乐园。
季鹏程那起花露水对着空气喷了几下,看了看四周,除了对岸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人影,身周能看清楚的,估计连四五个都没有。
“季叔,今天晚上人不多啊。”
季胜闻言点头,“最近这水里的鱼越来越狡猾了,有人坐一晚上都难钓一条,都跑南边去了。”
说着,他看了季鹏程一眼,忽而笑了,“又跟对象吵架了?”
“是啊,”季鹏程叹了口气,“之前也跟说过,虽然交往了五年吧,但催的太紧我反而不想结婚了。她爸太难缠,之前提分手还找到我公司来,扬言要打断我的腿,你说这……”
话还没说完,又一声叹息。
季胜也劝到,“都交往五年了,合适就把婚结了吧,你岁数也不小了。”
“再看看吧。不过今儿人真是不多……”
说着话,季鹏程似乎回忆起什么,季胜大概也是看出来,还没等问,他搓了搓双手,缓缓开口。
“这让我想起之前一个事了……”
季胜问:“啥事?”
他看了看四周,忽而压低嗓音,“季叔,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地方之前死过人。”
季胜心头一跳,还没等说话,旁边季鹏程就开始缓缓道来。
“就大概前几年,那会儿我刚开始钓鱼,也是晚上来的,旁边坐着个年轻小伙子,估摸着也就比我小几岁。一开始还聊了两句,”说着,季鹏程打开水壶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说:“结果后半夜啊,都有点困了,我迷迷瞪瞪就听旁边说什么’上钩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扑通一声,啥东西掉水里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旁边那小伙子也没影了,一下就沉水里去了。”
季鹏程叹息一声,“后来警方判定他是失足落水,从那以后我就很少来钓鱼了,这不最近才重新拾起来。”
季胜手紧紧抓着鱼竿,强颜欢笑,“……那你当时就没想着救他一下?”
“我哪儿反应的过来啊,再者说了,我下去保不齐还得淹死,”季鹏程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要我说啊,他这就是命,命里就该死!”
在那之后,季鹏程再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耳边都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句“他这就是命,命里就该死!”
他静静的注视着水面,那天晚上半夜一点多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季胜躺在床上,越想心里越憋气,他没法忍受儿子忽然死亡,也没办法忍受季鹏程那种说饭后笑话的语气,和那句像是在嘲讽的“该死”两字。
内心积攒了三年的怨恨,在那一晚完全爆发了。
怨恨一旦无法克制,就会像疯了一样肆意生长,最后填满躯壳,一个好好的人会完全沦为怨恨的傀儡。
7.15日下午,季胜知道季鹏程会在周六来钓鱼,他用路上看见城管为由,将岸边钓鱼的人都打发回去,静静等着季鹏程过来。
看到对方的车以后,他用同样的理由接机上了季鹏程的车。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计划,坐在了后座上。他本来还在内心思考着车如果被监控拍到,处理起车来会很麻烦。但季鹏程那天却走了小路,没有监控。
季胜看准时机,在一个没人的路口让季鹏程停车,接着趁其不备,用准备好的绳子将其勒在椅背上,当过兵的他很好的控制住力道,仅仅是把人勒晕过去。
他把晕过去的季鹏程带回家里仓库藏好,平时他不经常回家,仓库隔音好也不会有人来,所以形成了一个很完美的犯罪地点。
季鹏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抬眼就看到季胜站在旁边,他嘴里被塞住毛巾,叫不出来只能呜咽,身体来回扭动着。
季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榔头,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季鹏程,眼白泛出一些红血丝,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看的躺在地上的人因为恐惧开始挣扎,这才缓缓开口。
“三年前溺死的那个人,是我儿子。”
仓库里昏暗灯光下,映照出男人的影子,他手指紧紧攥住,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下,狠狠挥下手臂。
混凝土和瓷砖砌成的仓库里,厚重铁门从里上了锁,时不时从门的缝隙中飘出一些似有似无的呜咽声,最终淹没在黑夜中。
季胜觉得自己很可怜,儿子死于溺水,偏偏还是在禁止垂钓的水库里。政府抓住这点,不予理赔。他本以为记者新闻会掀起点浪花,让社会注意到,谁曾想,季文生的死,就像是一条鱼跟水里扑腾了一下。
转瞬即逝。
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就算是被害身亡,出车祸,最起码有个怨恨的人,把自己心里所有的恨都发到凶手身上。
可季文生是失足溺死。
三年前,季胜无法下咽,无法释怀,就将这颗种子完全的埋进了心底。
三年后,在季鹏程说出自己是第一目击证人的那一刻,种子开始慢慢发芽,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而在今天,看到季鹏程被自己施虐而呐喊不得只能呜咽嘶吼,那颗大树愈发肆意生长。
他满意的看着对方鲜血淋漓变了形的右腿,三年来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
在用垃圾打包机将季鹏程的头颅压碎后,他本想进行碎尸处理,但一想后续清理会很麻烦。于是就用角落的袋子将尸体装了进去,又在半夜抛尸焚站垃圾场。
然后将汽车随便停到路过的村庄,自己骑着自行车赶在天亮之前回家了。
因为常去夜钓,所以凌晨回来家人也没有任何怀疑。
就这样过了几天,季胜又恢复了平日的生活状态,天天去水库钓鱼,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依然痴迷于夜钓,经常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盒子里的鱼食一把一把撒进水里。
“你别扔鱼食啊,”张金立看着季胜把鱼食扔进水里,忍不住说道,“这么钓鱼没意思,咱要的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感觉。”
季胜愣了一下,接着收起鱼食笑到,“这不是让你多钓点吗。”
“老季,你钓了这么多年鱼,还真是一点都不懂,这钓鱼是感觉,就是要等了好长时间之后上钩的那种喜悦感,这样不成。”
张金立摇摇头,接着又道,“不过这段时间来这边钓鱼的人越来越少是真的,你看今天晚上一个人都没有。据说上边决定下严令禁止水库这边钓鱼了,抓住得罚款呢。”
季胜边拍了拍手上的鱼食,边问,“怎么忽然这么严?”
“好像是说安全隐患太大…”说到这儿,张金立像是想起什么,”哎,你跟这边钓的久,几年前死人那事你知道不?”
没听季胜回答,张金立又自顾自的开始说。
“那会儿闹得还挺大,死的好像是个小伙子,你说也是,这钓鱼的事毛头小子来能有啥用,结果让鱼给带水里头淹死了,这是你钓鱼呢还是鱼钓你呢?”
说到这儿,张金立还笑了一声。正巧这时候水里鱼漂往下沉了一下,他赶紧抓住杆,“哎呦,上钩了。”
拉了两下,明显有点吃劲儿,“嘿,还是个大家伙,老季快帮我一下!”
他死死抓着鱼竿,见旁边季胜迟迟不回应,边往后看边说:“老季,你嘛呢,快来……”
在张金立回头看的瞬间,身后季胜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对着他后脑狠狠砸了下去。
——“帮我”俩字还没说出口就噎在嗓子眼里,这一下还没把张金立砸晕,他眼前一晕,觉得自己要向前倾去,但前面是水,所以就赶紧蹲下身子,下意识用手捂住后脑,吃痛的看着眼前向自己步步逼近的人,一下子慌了神。
“老…老季,你这是干什么啊?!”
季胜没说话,一步步走向张金立,最后在他身前停下,张金立眼前越来越晕,左手支撑着地面,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他感觉到对方伸手过来,出于求生的本能,他赶忙伸出右手胡乱抓住一个地方,刚抓死,就被对方一使劲推进水里。
张金立掉水里之后还有意识,他水性好,凭借着求生意识还扑腾游了两下,不过因为后脑被砸的伤,没几下就累虚脱了。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岸边扶沿,还没等抓稳,又被岸上的人一脚踹了下去。
没力气之后,张金立迅速呛了几口水,就算这样依然还伸着手向上够,挣扎了一会儿,人带着怨恨渐渐沉入水底。
他到死,都不知道季胜为什么要杀他。
季胜把张金立的钓鱼箱里装了一些大石头,连带着渔具和其他东西全扔进水里,一并沉了下去。
接着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坐在原地,往水里撒着鱼食,直到天亮。
警察远比他想象中发现的早,翌日清晨,警察找到了北海水库。
他按照当时的时间线随便回答糊弄了过去,他看着那名女警走到小柳树底下。那是他昨天晚上把老张推下去的地方,见他们似乎寻找着什么,季胜忽然笑了。
那些警察不知道,现在水底还沉着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