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
-
有时候我很羡慕真琴。
在意识到问题后，她会很坦然地去面对，尽管用的方式不全然是正确的。
年末年初之际，工作交接的问题比较多，英智没有接新的工作，专注于对事务所的经营。作为这时兼职他秘书的制作人，我也同样需要将工作重心放在事务所上。
真琴出现在这里的概率比以往要高出不少，甚至有时候我去找英智递文件的时候，发现她就在办公室喝茶。
有次在门口前廊遇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一句，“怎么，现在不怕了？”
她只是挑了挑眉，“我怕什么？偶像同台battle我还能虚他不成？”
“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呢？”我插了一刀，“哦，成天‘英智’‘英智’地叫，不害羞了哦。”
“粉丝喊他‘小英’呢，我怕什么？”她说，“志琉不也这样叫他。”
一时间我突然找不到话反驳。
好像……没什么毛病？毕竟我也是这样叫的啊？
啊……如果换作是我的话……
朔间前辈的名字吗……R、Re、…i…Re……
啊啊啊啊啊果然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真琴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你没事吧，跟烫头扭了脖子烫到脸了一样红。”
你那是什么比喻啊！！！
我决定要记仇，所以之前忘记提醒她的那件事我一定要坏心眼地好好瞒住。
其实也就是我那天有些失态，在休息室rua着她哭的那一回……为了不被风吹乱，她应该是打了点发胶来着。
然后那个发胶……质量真的很不错……也没其他意思，就是嘛，我rua到哪边，她的头发就往那边定型这样子。
……嗯。
然后最后一下她准备走的时候我没给她rua回原来的位置。
……就。
她开门的时候，抱住宇都子的时候，和凛月打了个照面的时候，被英智挂住的时候，还有后面朔间前辈看着这一幕的时候。
她都顶着个鸟窝头。
我甚至至今都不敢想象那样走了一路回去，她照镜子的时候是什么体验。
如果知道我当时是忘了提醒她的话……
啊。
我会被杀的吧。
她自己不想脏手，雇人来的那种。
虽然说这样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说出来的。
比起计较这种东西，还是保命重要。
顶着真琴莫名奇妙的眼神，我向门口那边做了一个“送客”“请”的手势。
要没啥事了你就赶紧走吧.jpg
她耸了耸肩。
“哦对了。”快出门口了，她突然回过头来，“要是志琉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记得帮我整整。”
……“整整”。
你哪学来的话啊！！
直到我推开英智办公室的门，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英智在和志琉喝茶。
可以啊天祥院，兄妹都喊过来了，能耐了啊。
我把文件递给英智，然后看向志琉，“志琉哥，你和真琴……不是一起来的？”
他老实巴交，“一起来的啊。”
“那？”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他示意让我凑近，“小奏你看，我黑眼圈是不是很重？”
我观察了半天，也观察不出什么来。
志琉见我迷惑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昨晚回家晚了点……两点多吧……然后真琴没睡熟，被她听见了，今天一天在公司diss我说我黑眼圈重。”
他像是放弃了挣扎一样，葛优瘫在沙发上，“然后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还特地调了一下工作安排，提前到和我一样的时间和英智君做工作交接了。”
“那你……？”
“别问我，我现在只是个空有美色的垃圾。”他翻了个身，“好烦哦，被妹妹勒令休息不让工作的感觉，真的好烦哦。”
……
我记得多少天前的霜月志琉梦寐以求这样的生活？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啊是了，真琴会不会因为他在公司影响力太大所以不高兴？
嗯？
您有事吗？您社畜当上瘾了是么！！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直到英智说话了。
“奏君，如果是送真琴君的礼物，你有什么想法吗？”他边翻看手里的文件边问我。
“等一下英智，我觉得要先工作。”
英智摘下眼镜有些头疼地看向我，“奏君现在是秘书吧，因为志琉君一直在这里吵的话会影响到我，就麻烦奏君你帮他稍作参谋啦。”
啊……这样。
那行吧。
我想了想，真琴的话……
……
她缺啥不会自己买啊！！
每年我送她礼物都觉得头疼，现在还要帮人想？
所以我决定把问题抛回去。
“志琉哥有什么想法吗？”我问道。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有的。”
“是什么？”
“车吧。”
……
抱歉，有钱到这种程度的人的世界，我是真的不太懂。
不过，车的话……
“别送摩托。”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多年前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志琉沉默了一会，“她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开车，我只能尽我所能保证她的安全。”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如果当时的我没有那么执着于让她承认我‘哥哥’的身份，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呢。”
“……也不是你的错吧。”我说，“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志琉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读心术，她也不和你说她的想法，虽然听真琴说的时候觉得你这个哥哥不怎么样（志琉：喂我本人还在呢），可是这个结果……并不是你的错。”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英智的办公桌那边传来他翻文件的声音。
那份文件哪有那么长啊，他怕是已经签好了在那假装工作听八卦吧。
可能是觉得气氛太僵硬了，志琉翻了回来的位置，“说起来当时真琴和英智君在同一层楼呢。”
“嗯？”英智抬头。
“就是住院的时候啊，当时你们两个在同一家医院。”志琉坐了起来，“而且巧得很，还在同一层楼，探病的时候省去了我不少功夫。”
英智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怪不得当时志琉君次次都会带那么多花。”
……
我已经想象到了。
应该是我去得比志琉早一些，然后提前替换好真琴那边的花了，志琉之后过去发现花已经有人换好，真琴又不是那么待见他，就不进去自讨没趣。
好惨一天祥院，在某种程度上竟然是接盘侠吗！
“啊，冒昧一问。真琴君是……为什么？”
我和志琉对视一眼。
好像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要用心查，说不定还查得到当时的情况。
可是……
“英智。”志琉问他，“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这个问题？”
他微微一笑。
“如果是朋友的话，可以吗？”
我第一次见到真琴的时候，她还剪着短发。
短发，浓妆，香烟，墨镜，皮靴贝雷帽，哈雷883。
算是我们学校的一个风云人物，呃，我是说，负面的那种。
认识她纯粹是因为一个意外，也许是戴着眼镜看起来好欺负，我被学校里那几个不良堵到在学校后门要挟。
后门很少人会经过，当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经过的时候。
真琴扛着根棒球棍出现了。
她把棒球棍用力往护栏上一敲，二者发生冲撞后各自凹下了一块，足以表明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喂，那边几个王八蛋，对，看什么，说的就是你这龟儿子。”她吐掉嘴里的烟蒂，“自己滚还是我动手？”
不良总是欺软怕硬。
……不，或者说，她这身装扮太硬了，那几个不良学生惹不起。
我正想和她道谢的时候，她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诶？”
“你也滚。”
“……”
从那以后我总在学校后门外面见到她，知道了她虽然看起来比不良还不良，可实际上是个很可爱的人。
比如说和我玩飞行棋，见我一直roll不出6，给我起了个“起点战神”外号的时候。
比如说我们玩moba游戏，她不会玩又不想送人头，当个无情的泉水指挥官看我1v5的时候。
比如女儿节她送了我半个屋子女儿节娃娃的时候。
比如她和车队协商开慢一点，带我兜风的时候。
那时的她，会发光。
再后来我们关系好起来了，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对她来说是个多好的安慰。
她说，其实她不喜欢飙车。
她说，其实比起摩托车，她更喜欢轿车，那样会让她觉得安全很多。
她说，谢谢我，因为我的话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正存在着的。
她告诉我，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还是那支机车队，抑或是这个世界，都不缺她这么一个人。
她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幽灵，她在这里，大家给她让一个空位，她不在了，这个位置就会有别的人填上去。
所以对我觉得她会发光的这件事表示万分感激，让她有被人需要的感觉，不再是可有可无。
我对此其实是无法理解的。
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追求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因为从大角度上看，之于这个世界，这个星球，不论谁的存在和消失，谁的诞生和死亡，都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就像是尘埃落地休想引起地震。
可如果这能让她感觉好一点的话，我并不介意她这么想。
如果这个世界多出一个能让她觉得可以理解自己的人，可以令她过得好一点的话，我不介意成为那个人。
所以我对她说，“做你自己，我支持你。”
其实她一开始对我来说才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直到差一点失去。
接到电话的那天下午，我逃课去了医院。
霜月志琉在手术室外颓然坐着，我不敢接近。
如果不是独一无二的朋友的话，我会觉得冒犯。
然后他抬起头来问我，“是凉月小姐吗？”
“……是。”
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见那个人如此落魄。
他充满血丝的双眼根本不像是个少年高中生，更像在社会上摸爬带滚过许多年的老人，在手术室的门口等着这个世界给他亲人的宣判。
“冒昧打扰了。很抱歉，因为你的号码……在真琴手机上是快捷键1。”
我觉得，走上前去坐在那人的旁边，似乎也不是那么唐突了。
车队突然提出的挑战，选的难度级别骤然上升的赛道。
原来是有预谋的，约好不踩刹车的天国之旅。
后来大家都害怕了。
只有霜月真琴这个傻子，差点人都飞出去了才急转弯往山上撞。
她的智商可能全用在最后踩死刹车保护头部上了。
之后的一切跟走马灯一样。
明明不是我亲身经历的，却让人感觉身处其间。
脑震荡，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刺穿肺部，出血，碎骨入肺取出困难，术中心率降低。
一项接着一项。
真是个命大的家伙。
就是有点吓人。
之后我去探望她的时候，亲眼目睹凛月痛骂了她一顿。
再之后，她就是我现在认识的霜月真琴了。
我不知道她经历过多少挣扎，她没和我说过，我也不会主动去问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也许在那次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活着”这回事吧。真是幸运啊真琴，还能重新来过。
“啊话说，那支车队呢？”说起这件事，我才想起来她当年不是一个人去飙车的。
霜月志琉喝了口红茶。
“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霸道总裁？”
“……像。”
“我把他们挨个举报了。”志琉转了一下腕表，“抱歉，如果再遇到那些人的话，我是还会这么做的。”
对此我表示做得太好了。
英智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托着下巴，“原来……隔壁病房的就是她啊。”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说，“只是偶尔经过的时候，偶然看到过几次那个房间的电视屏幕。是我住院前fine的演唱会呢。”
我突然有些感慨。
志琉又瘫了下去，刚才的霸道总裁没了，消失了，自己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了，“那么有缘你们两个干脆在一起算了。”
……
空气沉默了两分钟。
“啊、啊哈哈哈，志琉哥，你打算好送什么车了没有。”
“啊、啊哈哈，没有没有，反正是四个轮子的啊哈哈、哈哈……”
……
志琉哥。
趁着我还在，你赶紧走吧。
不然要是我先走了的话……
“奏君？”
“在！”
英智笑眯眯地给我递了一份文档，“把这个帮我送放资料室吧。”
志琉哥。
您多保重。
R.I.P.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