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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说点什么啊,我正在放弃你——《SaySomething》歌词翻译改动]。
      听起来,像是祈求,祈求给她一句软话,祈求得到一份尊严。
      这句话,那段时间在元淳心里说了很久。那年大婚之后,她总觉得燕洵欠她一些话,具体欠什么她是不知道的。或是道歉,或是挽留,或是一句“淳儿我是有苦衷的,我不想伤害你”……
      仔细想来,那时候的燕洵根本不会想要挽留她,就算要挽留,也该是被他利用的楚乔。
      她在意的是他,他在意的是她。
      那句最后的倔强,终究是被她说成了废话。因为他那时候心里没她,也不存在需不需要放弃她。
      元淳知道,她不会被任何人需要。后来的后来,那些欠她账目,在她心里都一笔勾销了。她是个懒虫,不愿意计算那些。计算的太清楚,是会伤心的。
      看了一会儿人,用白纱和斗笠敛去形容,只堪堪露出一双凤眼。她为他把脉,替他针灸。
      她不知道他的发妻是谁,她也不会是他的发妻。不过毋容置疑的是,那些都不是她该管的。她想,该是皇家围猎?不然他不会跑到敦煌来。可敦煌离长安,真的很远。她也想不清楚原委。
      医术并不精湛,她无法像李氏那样可以治疗疑难杂症,但头痛症好歹能治一治。先前李氏的头风便是她一点点缓解的。
      针灸后,元淳转过身去药柜那边,找出自己整理的药方单子,拿着圆竹子簸箕,拎着裙角一级一级爬上梯子,开始抓药。抓齐所有的药后,就开始称重、研药。
      许是碾槽中研药声在燕洵耳中像磨刀,他猛地张开眼睛看见披麻戴孝又白纱遮面的人,远远望去像是阴间索命的鬼差。
      燕洵放出去找元淳的人不多不少,只在那日,有一人飞鸽传书,说在敦煌的村镇看见元淳的踪影,他便来找她。那时,他的头痛症发作的正是厉害的时候,朝中事务有姜丞相帮衬。他是借着病假,偷溜出来的。
      元淳专心研磨药粉,混了清水捏成药丸。最后走进屏风内,发现他已经醒了。
      “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祖母病逝,怕人见了沾染病气。”她淡淡言说,将药丸递给他,像是刻意躲避什么,时时刻刻不愿他碰到自己。燕洵拿着药丸迟迟不肯咽下。元淳也无意问什么,将该做的做了,便拿起笤帚抹布开始打扫医馆。
      [说实话,有时人们在谈笑间,就能轻而易举的谎言——《Wealllie》歌词翻译变动]。
      元淳简单打扫一会儿,瞧了瞧时辰,准备取针。见燕洵一直拿着药丸不吃,才明白过来是疑心的毛病。他经历太多,无时无刻不得不保持警惕,应该的。
      她拿过药丸,掰了一点放在嘴里。苦味散在味蕾上,却不曾蹙眉。她温声:“公子莫不是怕苦?我吃了,不苦的。”
      燕洵接过药丸,扔进嘴里随便嚼几下就咽了,不曾就水。
      良药苦口,这小小药丸子也是苦的。
      取针的时候,鹰眼一直盯着斗笠下的凤眼,他总觉似曾相识。找了她一年多,若真是她,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元淳要他躺下,随后按着顺序给他取针。鹰眼似乎认得这双凤眼,于是一直盯着看试图确认什么。她专注于取针,没什么心思关注他的任何信息。
      他当年,也没有什么心思记住有关她的事。不过那年夏日,门阀贵族子弟齐聚一院,有说有笑。当时宇文怀还说他投壶,似是扮猪吃虎。那叫元淳的小公主,戴着斗笠远远的站着,将箭矢轻而易举投在壶中,走到大家面前揭开斗笠的样子,是他在她过往中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美好片段。
      在那片段中,她还帮他解了围。
      “听你的声音,总觉得不似这边的女子。你是哪里人?姓什么?”
      “姓李,长安人。小时候陪祖母寻舅舅,后来才知道舅舅过世了,就一直留在这处生活。”
      “哦?你怎会与祖母同姓?”
      她似乎被病床上的人捏住了七寸,呼吸渐渐有些不匀称,愣了一会儿才说:“祖父也姓李。”
      “是吗……我依稀记得,中原人同姓氏之间好像不能结亲。”
      “喜欢长安吗?”他又问。
      “公子喜欢长安吗?”
      像燕洵先前说的那样,长安是个是非之地,永远不会长治久安。他没有想过她会反问,迟疑片刻闭目养神,没有说话。元淳,也不再说话了。
      这是个当年他们也问过对方的问题,每次都是有期盼的,但都很难开口回答。
      回不回答,好像都没了意义。
      她躲着他的目光,取下最后一根针收好,径直走向药柜,拿起方才包好的药材交给小厮细细说明:“家有白事,祖母生前教导医者仁心,今日诊金与药钱不必给了。药包中有药方,你们回去后再找医馆抓药就好。是一个疗程的,每夜睡前文火慢煎给你家公子服下。他这头痛症因操劳过度所致,得靠静养。若是继续伤神,怕是这病不会好了。你家公子刚针灸过,还需要休息一会儿,可否请你帮忙去买些吃食?”
      小厮走后,元淳不紧不慢的取出盒子里的小刀,很淡漠。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突然想再次杀了他。或许是因为方才关于长安的问话,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让她记起本该忘了差不多的前尘往事。
      他还在闭目小憩,毫无防备。
      视线逐渐模糊,元淳拼命逼迫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小刀抖了又抖,眼见要杀的人近在咫尺,她却开始动摇。
      “姑娘拿着刀呢,不要伤到自己了。”
      他忽然捏住她持刀的手,对上她的眼睛。只在一瞬,元淳的心提到了嗓子儿,眼神不定,尽是慌乱。
      他们小时候,玩过眨眼的游戏。
      质子,总是被长安门阀贵族看不起。宇文怀、赵西风一类的人,没少找过他麻烦。
      “你们在做什么!敢在宫里撒野,难道就不怕本公主治你们的罪?”
      那时的八公主只有六岁,经常和元嵩他们在一处厮混,她生的很娇小。燕洵刚来长安不久,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那些人被赶跑后,元淳捉住他的袖子:“他们不跟你玩,我跟你玩。”
      燕洵扭伤了脚踝,没办法同她一起放纸鸢。于是,元淳便想出一个游戏:盯着对方的双眼,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彼时她的眼睛,很亮,不比现在黯淡。
      他对她的眼睛,记的一向清楚。况且当年的燕北王宫里,她也是这身打扮。
      “公子是得了失心疯,这般想自己的发妻?不过是看方才墙上卧着一只壁虎,我瞧着它不顺眼罢了。”元淳硬着脾气挣脱他的手,径直去门口整理前几日小商贩刚送来的茯苓、白术和黄芪。
      “淳儿。”他扣着她的肩愈发笃定,去叫她的名字,“可不可以跟我回长安?”
      “我看公子是真的疯了,我这里医不好疯病,还请公子另请高明。”元淳边冷笑边瞥向肩上的手,“你若不知轻重,我便喊人了。”
      她先前当过疯子,知道疯了的滋味并不好受。心病是疯病一半因,心病如何医好,她是不知。
      疯傻与否,清醒与否,各有痛苦。
      燕洵想去揭元淳的面纱,元淳便偏过头去。小厮赶了回来,在门口候着。他见日光渐渐淡了,留下“多谢”二字出了门。
      是不是她,好像也已经没那么重要。国恨家仇纵横其间,是她也不知如何。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平安,就好。
      她有心隐瞒,他有心相信。
      门外响起马蹄声,元淳才把面纱摘掉,重新挂上营业的牌子。
      马蹄扬起尘土,她看着远去的人,道不明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都放下了,或许什么都没放下。
      医馆不比家中,并没有挂上素缟。天还是原来的样子,在落日的照耀下变成暖橙色,温温柔柔,很是好看。元淳又去里间换下孝衣,穿了原来的灰色粗布衣继续看诊。
      因着白事,村民头疼脑热的小病大多不来麻烦元淳,如此她这几日也算轻松。
      橘子、老黄狗和鲤鱼被她从家里接过来,这几日没怎么照看它们,都瘦了一大圈。
      村子里似乎对白事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没有禁食荤腥的说法。元淳去集市买了肉和几条小鱼,剁成肉馅给它们吃,自己坐在门口喝着刚煮好的米粥。
      村子里的人知道后,没少说她傻,有肉还省给那几只牲畜吃。元淳只是笑着问这几日有没有不舒服,不舒服的话给他们诊脉。
      像是在怼人,仔细想来又不像。
      “李丫头,来买菜啊?要大娘说你一个姑娘家也得吃点荤腥,不吃这身子怎么能有劲儿呢?”
      “宋大娘放心,我身板儿好着呢!”
      在她眼里,那些牲畜比她这个人要善良的多。
      “喵呜……”
      卖菜大娘身边的小孙女看见她背篓里的猫,不由自主的咧嘴笑:“喵……喵……”
      她后头去看,橘子正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她笑着看向那孩子,又看了眼大娘,解释:“哦,小猫困了。”
      因为那女孩喜欢橘子,元淳基本上买菜的时候都会带着橘子去宋大娘那里。
      小孩子看到橘子很高兴。
      她挑了半筐豆角,最后发现荷包被偷了。宋大娘让她去追,元淳摸了摸背篓里的猫,笑着说:“大娘,那我明日再来买豆角。”
      她没有去追偷钱的人,背着橘子往家中去。
      夏天,元淳所在的村子闹了瘟疫,让本就贫苦的村庄雪上加霜。元淳将家中能用的床单褥子都拿到医馆来。只是医馆地方小,容不了太多的病人。除了重症的病人留在医馆救治外,其余的元淳只能一家一户上门救治。
      不知为何,长安的仲羽将军带了一帮人来。起初元淳以为又要打仗了,将医馆大门关好,把病人死死护在身后。仲羽见到元淳并不意外,一步步上前对她拱手作揖:“李姑娘莫怕,山西闹了饥荒,皇上亲自去管暂且抽不开身,不过眼下饥荒暂解,过几日便能来了。他听闻村子里瘟疫难解,且又只您这一个大夫无暇分身,故派了宫中的太医来,看能不能帮上李姑娘。”
      仲羽见她慢慢放松下来,便将一箱银两放在门口:“李姑娘救治有功,皇上略表了心意,还望您收下。”
      她接连忙了数日,还没有气力说话。只木讷点头,让她带着太医进来诊治。
      那箱银两,第二日便叫元淳跟商贩商量换成了瘟疫所需的药材。商贩贪财,且见元淳要的急,开口多要了两成的利。为解燃眉之急,元淳也只能答应。
      第十日的时候,一队商贩弄来了她要的东西,元淳话都没力气说,准备去拿药材,只是身边的一女子吐了血,有些还溅在她的面纱上。她愣了片刻,哑着嗓子求仲羽帮忙去门口拿药材来。
      仲羽拿回来药材,见她疲累给她倒了碗清水,要人扶她回去歇息。也不知是固执还是如何,她将水喝干净后摇了摇头又继续医治病人。
      医馆中躺着许多病人,她抽不开身,也不愿抽身。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叫他们在家中挂好布帘,把人都间隔开。”
      她只留了两个年轻的太医在医馆,其余的太医都被元淳散到村民家中帮忙救治那些轻症病人。这些被散出去的太医,多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太医,身子总不如年轻人,更容易染病。
      “公主,歇会儿吧。”
      仲羽夜里睡不着,起床想看看病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有一人咯血,她记起白日里元淳给的药,便从兜里取来要人服下。可正准备回去休息,却见到一抹微弱的烛光。谁能料到元淳正坐在油灯下一手拿着秤称药,一手翻着被她翻得老旧的医书思考着怎么配解药。近来病情反复的厉害,元淳三天睡不过三个时辰。她已习惯没有胭脂水粉的日子,眼下的乌青怎么也没办法掩盖。
      元淳被这声“公主”愣住,强撑着眼睛去看她:“我不是公主了。我叫李孟,孟子的孟。”她又继续看书,拿着毛笔算着剂量,将秤上的药材挑挑拣拣,“快睡吧,你累了一天了。”
      她的声音哑掉了,似大病一场,却温温柔柔。
      没人说起,仲羽是燕洵派来保护她的人,除了每日帮忙外,也要不着痕迹地照看她的身体。在仲羽印象中,元淳先前是刁蛮任性,后来是阴险恶毒,现在却是连命都不要也要救治黎民百姓。经历种种,她变了很多,没人知道她如何活得这般极致,又为何如现在舍己为人。
      “李姑娘……”
      她抬眼看仲羽,揉了揉有些红的眼睛,问:“怎么了?”
      “皇上在您走后,头痛症……”她以为自己逾越,慌忙改口,“皇上想送您去副将军那里,这里太不安全了。”
      燕洵在那日,认出了她。
      头痛症是因谁而犯,元淳不想知道。那小厮当时说的“妻子”,她也不想知道是谁。她差点忘了,元嵩如今成了镇北副将军。是对所有的事失望透顶,元淳开始该记住的记不住。
      “元嵩他知道我在哪里?”
      不是哥哥,仲羽愣住神儿,回答道:“还不知道,皇上没有告诉他。”
      “那就好。”
      当年红川城百姓、魏皇贵妃、魏舒烨与采薇因她而死,她的后半生便只能用来赎罪。现在病人太多,她不可能走,不然心下不安。即便是没有病人,她也不会离开。就算不因为燕洵,也为了李氏。
      而且,她的元嵩哥哥爱的是楚乔,昏迷当日叫的也是她的名字。
      “公主您不要任性了,皇上和副将军他们都很爱您。”
      这应该,是元淳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元淳手中的动作停了很久,没有再搭话,垂了眼帘。她没有在任性,只是在帮燕洵和元嵩腾地方将自己这个障碍清理干净,让他们更简单的去爱楚乔。爱与不爱的,一向勉强不来。
      之前,还没疯的时候,她问过哥哥,楚乔不喜欢他,他当如何。
      他说,喜欢就喜欢了,没考虑过后果。
      这世上,从来都只有她去喜欢别人的份。除了魏舒烨是真心待她好。
      母亲和魏舒烨去世后,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生命中再没出现过其他人。她习惯了独来独往,把自己团的像个刺猬,谁也靠近不了。
      “您忙完早点休息吧,再这么熬下去,身体就该垮了。”
      她笑着说好,与仲羽告别。
      隐隐约约之中,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妹妹想哥哥,哥哥想阿楚。淳儿爱燕洵,燕洵爱阿楚。女儿想母妃,母妃已亡故。元淳忆表兄,表兄埋入土……”
      她真是感到奇怪啊,明明那么好的出身,长得也不算丑,为什么就没人喜欢呢?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哪个叫楚乔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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