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当时携手处》崆峒不实

1、重生

　　一、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与灯烛光。
　　桃花林里翻腾着的红色海洋，一如既往，如血色艳丽，灼灼其华。风拂过的亭台楼阁悄无声息。

　　喧嚣的城市里，车水马龙间活得平庸却不同于常人。医生最终与林叶讲可以出院好好过完剩余的人生，疾病已无法逆改，在医院里耗着也无所谓。独自整理好东西，病房里另一个床位的女孩身旁热热闹闹。鲜花，水果，亲朋好友。拎包走出医院。

　　世界一成未变还剩自己。人群摩肩擦踵各自有方向。林叶始终晦暗不明。自有记忆来惨淡的遭遇像是下错的一步废棋。默默被人淡忘。生身父母的遗弃，不断来往的医院，孤单无助夜晚伴着的泪水。不能幸免于这病痛了。老树上油绿树叶摇曳生姿。

　　恍惚间走到路口，眼睛被红灯刺得模糊，步伐没有停下。眼前一辆车正冲林叶呼啸而来，就看到四溅的鲜血接踵而来疼痛撕心裂肺。缓缓闭上眼前，天地间电光火石似有雷电劈落。

　　林叶临终的笑，应如以往一样苍白。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早应被撤除世间了。直视着死亡很久，此刻却不怕了。

　　苍茫的天地间，荒原上凛冽的北风吹起一袭红衣。披散的长发齐腰，月色朦胧中红衣女子只有背影。未听清了她细语萦绕在耳边，在林叶的视野里渐渐消失只剩一缕的长发飘荡和刺目的红。远处的女子扭头看见了她，和自己相似的面孔，艳妆之下却有透彻空洞的目光。

　　茫茫大雾在大地上闲散而轻柔地晃动着，挡住了所有视线。林叶在混沌中醒来，白光扎得眼睁不开。头昏沉得想睡。忽觉一袭风掀起珠帘子，清脆的响动萦绕耳畔。睁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一片空白。闭眼忽然见到自己躺在血泊中。剧痛便从细微处蔓延全身却麻木。

　　她昏沉眼皮被翻上，模糊的视野中只见一人发盘发成髻，穿着布衣长袍广袖。一手触在林叶额前。林叶睁开双眼，那人从容地收回双手。说道“醒了？”这口音似是方言。

　　林叶清楚地终于看清了周围环境，连忙坐起，自己躺在做工精致的架子床上，顶架镂雕花纹华美惊艳。厚实柔软的毯被。身边那陌生怪人，无一不让她惊慌失措。只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林叶头疼欲裂。眼前的一切给你她恐惧。她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只觉身体不似自己的那般累赘，仿佛脱胎换骨。林叶不知所措地问：“我在哪，你是谁？”脱口而出却记不起这口音。男子略感惊异后说到：“连小姐，你在自家宅院中。既然醒了，便并无大碍，好生休息。在下先告退。”话音落下，他转身拂开了床前帷幔倒了杯茶给林叶，收拾了桌上的药箱便离开。木门轻声咯吱一下，只望见衣裙一裾。

　　林叶起身握着温热的茶杯。目视四周毛骨悚然。这完全不是现代的房间，先不说家具饰品，连一个插座都没有，没有吊灯壁灯，只是灯盏摆着。寒风凛冽袭来，木质窗棂微微颤着。林叶也似窗格不止惊颤。只是男子和自己的口音像幼时熟捻的成都方言。许久未听过乡音竟没有想起。

　　男子走后向侍奉的姑娘提了个醒，叫她们切勿打扰小姐休息。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梦境。

　　殷红的血飞溅开，身体遭受极大的冲击力，所有骨头都在散架。巨响震耳……只在刹那。林叶痛苦地回想，脑中浮现一片红，血腥一直蔓延开。

　　手一滑，便打碎了茶杯。珠帘前忽站着一人掀帘而入，林叶在极度紧张下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或又是一直都在。那姑娘进来后，不慌不忙收拾了碎片。林叶看着她低头捡完一块块碎片后紧握她手腕大声说：“告诉我，这到底是哪？”习惯性代入不觉又是出口乡音。

　　姑娘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林唯喃喃自语：“小姐，你好些了？病后醒来神志都不清了。看来还得去找陆郎中。”轻轻挣开林叶的手瞪圆了眼睛快步走去找那男子。

　　风拂下一汪轻粉，柔弱花朵仿佛致人于幻境。林叶被迷住了眼。模糊了周围只望见铜镜中清楚地照映出年纪青涩的模样，青丝及腰。头上却围着层层纱布。

　　长期使用药物，病痛的摧残，使林叶没能拥有别的女生般秀丽的长发和姣好健康的面容，从不敢奢望，只拖着一副残旧的病体。从前林叶恨透了自己憔悴的样子因为连微笑也是勉强。

　　不止是言语能表达的心情，一颗心似鼓点敲下，欣喜若狂。只是因有律有力的心跳声，像数千次她期盼得那样。如果是一场永远不能醒来的梦那就是现实。一切都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