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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4 Separatene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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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很绚烂的樱花树和铺满视野的碧绿山坡草甸,两种很悦人的色调相互融合,透过纵横交错的窗棂映入眼里,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柔和。
在碧眸少年忙着泡奶茶的时间,我一直这样静静的看着令人心醉的孟春图景。难以料到在这样繁华的小镇旁还会有这样一处淡然的仿佛没有呼吸的处所。
奶茶的香味自少年手中漫漫飘逸而来,香甜的气味略带糯软。我接过他递来的奶茶,闭起眼睛满足的啜了一小口。
“很好喝。”惊喜着赞美,我又忍不住呷一口。
“谢谢。”他用洁白的方巾抹净手掌,微笑着望着我,“不必客气,多喝一点就是。”
恍惚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微笑着勾起的唇角,有一种自己一直依赖的温润。
仿佛曾经用心触碰到过一般。熟稔。
可是自醒来以后,我并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少年。最先问起之时,他沉默着一语不发,便令我知晓里面有什么隐匿着的东西。
而且奇怪的是,连我自己觉得问不问都无关紧要。
“怕是...”少年略一歪头,浅碧色的眸子里泛起丝丝碎光,“和家里人闹别扭,离家出走吧。你。”
被突如其来的发问拉回到现实里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记得自己徒步来到了乍暖还寒的孟春之日黄昏之时的小镇郊野,在那一片窗外的草坡上望唯美的夕照。遇见了飘零的樱花,遇见了微暖的凉风,遇见了......
记忆毫无缘由的在这里中断,再次恢复意识只有刚才我躺在木屋里的情形。中间的时空仿佛随着飘入流水里的樱花碎片一样逝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于是心里冷冷的多出了一块空洞的空间,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能填满。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于自己毫无关联的气息。
没有存在的实感。
也许这中间不经意就流失了一年的时间也说不定。我暗暗自嘲着。
“那个...记不得了呢。”微微抬起头,瞥见了窗槛边稳稳摆放着的风信子,淡淡如烟的蓝色让人觉得很怀念。
“风信子...很漂亮。”我不禁伸手去触碰,指尖抚触到那晶莹的肉质小碎花的瞬间,竟有一种流动之感。
“啊,是水色风信子哦。”少年将它揽抱在怀中,望着它的眼神难以比拟的温柔。
与绝望。
我这样觉得。
从刚才第一眼看到他,我就有这样的感觉。落寞从少年的脚底盘旋而上,仿佛在那里生根。
“如流水一般的...漂亮的蓝色。”少年宝石色的眼眸在微笑,望着我微笑。
这一刻我感到莫名的温柔。无法逃离与万劫不复。
“就像你的眼眸一样。”
这句话的气息化成无数细小而明亮的碎片,仿佛在那一瞬间将我内心的空洞完完整整的充盈起来,而感到无比的温存。
他是一个神奇的少年。
不知不觉西沉的斜阳给我一种说不清的焦虑迫近之感。烧燎至酸涩的眼角微微有灼伤的痛觉。不过我侧过脸望了望与自己并肩而坐的那个少年,宝石绿的眼眸如此安详。
仿佛将去。
被这样乖戾的想法微微震到的我,只有再次把目光投向隐喻着消亡的残阳。与他一起,继续席地而坐在细草微风的上坡上,目尽天际无法预知的闪耀浅光。
“很漂亮...吧?”少年温和的小声问我,如沐微风。
“...嗯。”竟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我微微羞赧。
而樱花比天际的斜阳还要令人感到绝望与不安。是的。不安。坐在这里明明细碎的樱可以静静地落,明明微飔可以静静地流,明明暖光可以静静地消散,而我却不能平静。
胸膛里波涛汹涌。不能平静。
喉咙里硬硬的哽噎住。不能平静。
僵冷的目视着光芒淡去。不能平静。
如同不知停息的鼓槌敲击着心壁。
“那个。”少年径自站了起来,我还坐在原地仰望他的纤瘦。
斜阳远去。
“?”
樱花停止飘落。
“我想...已经够了。”
天色逐步逼近黯。
“什么?”
我看不真切。
“...你可以。”少年在深深呼气。
我听不懂的。
“我?”
“是。”少年完美的侧过脸,温柔的拉我起身,似乎短暂的思索了片刻,“不...是说,你应该。”
那只掌心稍稍濡湿的手掌,不由得让我想到沉溺。
而我发不出声音。沉静着听他不着边际的言语。
“你应该....回家了喔。”
少年像残阳一般微笑着。我觉得不可思议的难以割舍的情感,不停地在身体里到处流淌。
“回家?”
“嗯。”少年浅碧色的眸子深深印刻在我的内心了,不能抹去的淡然与。
难过。
“因为...梦已经结束了。”
完全不能了解少年的意思。但我觉得突兀的释怀。他说梦,于是我望向渺远的少坡脚。那里让人觉得莫名的向往。像温柔旋转的涡,像一个糖块对孩子的诱惑。
如此想去的我,却不敢迈步。
仿佛不想离开保护着自己的枝条的樱花。
直至用冰凉濡湿的双手推着我冰凉濡湿的后背。
然后说了一声“再见”的少年。孑然独立于天色昏暗里将是何种情形呢。
在温润的注视里,我这样想着便开始走了。
少年将我推去远离于彼的方向。
“千万不要回头。”他说。
我乖乖听话。心里不知何时开始平静。毁灭性的暴风雨已经远去,即使是紧紧抛下锚的船也化成碎片,分批次沉入深幽的海底,只剩下这之后毫无留痕的海面。
完美的杰作。
心里渐渐充盈起来了。退去的斜阳倒退回来了么。因为周身觉得像在某人怀抱里那样不能离开的温存。
我为什么却感觉得不到喜悦呢。
想最后望一眼那个神奇的少年。
我站定。
我想回头看他。
眼角的视线能搜略到少年身影的前一秒,眼前却拥满了刺眼的光。
光。
我突然觉得落寞。
是倒退回来的残阳的光么。
我蓦地睁开眼。
那是....非常漂亮的纯白色。
网格状白色的天花板。纤细的白色的窗棂。泠泠的白色玉石窗台。静静竖立的白色窗帘布。白色的床单。床头边白色的桌案。白色的花瓶。小小的白色野雏菊。
一时难以理顺好思绪。我张张嘴试着发出声音。
隐约能够听见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透过细细的窗帘缝向外望,黯黯的天色标志着阳光的离去。
约莫下午六点吧——我这样暗自估计着。
病房么。我也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房里。
在这里躺了多久?做了什么梦?
我突然觉得好笑。或许连做没做梦都无从知晓呢。
浑身酸痛。动弹不得。
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情感,就是如此依赖现时窗外那片昏暗的天地。
随着病房门突兀的一声吱呀的声响,刚才还围绕在周身的孤独就销声匿迹了。
多少年之后或许我依然会想,在那人到来前独自醒来的白色病房里的一分钟是最可怕的时刻。
来人一脸难以表达的惊讶,手里的整兜水果都掉落到地上,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宵————”那人张着嘴,却颤动着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
我认的他。我认的那人深蓝色的花色头巾和耀眼的金色刺毛短发。
“....雪——雪————”我哑着嗓子,试图发出那三个正确的音节。
天完全失去了颜色。化成灰烬散落在每一个人身旁。
金发男子颤抖着将手抚上额头,遮住海蓝色的双眸,肩膀微微抖动着嘴角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对我说着。
“欢迎回来,宵风。”
我笑了。
天空恢复了原状。
我回来了。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