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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0 Obliv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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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风。如何忘记一切都属于你。
我不懂。我不懂啊。
忘却究竟是什么。忘记泪痕，笑靥，疼痛，全部。一个人的全部。
或者说。全部忘记一个人。
仿佛被咸涩的海水渐渐漫上的名字。明明前一秒还被刻写在白滩上的名字。跟随着再也不能颠覆的过去与未来，也再也不能回来。
宵风。如果可以忘却你已经忘却我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呢。
只是，这样我做不到的啊。
墙侧壁炉的火并不旺盛，在烧了一夜之后的木柴散发出淡涩的灰烬味道。白猫舔舔前爪，继续依偎在炉火旁安睡下来。
单单隔着紧闭的窗玻璃和一层薄薄的冰花，发凉的双颊就能触摸到木屋外面的世界，那种粘稠的纯白色。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少年歪着头，压着伏在窗棂上的右臂，温暖的呵气吹在那层冰花上，沉溺在一片静寂之中。
尽管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听到了呢。那种静谧的飘落与埋藏之声。
“醒了啊，宵风。”
看见推门而入的那人，少年欣喜的抬起头，幽蓝的眸子里散发着淡淡光彩，“嗯，天气一冷就容易嗜睡了呢。”
脱去厚重的羽绒服，壬晴随意的勾勾嘴角表示了解，轻轻拂去黏在发丝上的碎雪，整理着刚刚从小镇上买来的东西。
“还在下么？外面。”宵风看着羽绒服上瞬间融成难以寻觅痕迹的雪水，抬起头静静望着那人单薄的背影。
“嗯，”将最后一个罐头放入立柜，壬晴搓搓冻红的手坐在他身边，“现在看起来小多了，早上去小镇的时候比现在要大得多呢。”
低低应了一声，少年便忍不住轻咳起来。
“不过很漂亮啊。雪花。”壬晴拍抚着他的背，失落的笑笑，“如果宵风不感冒就好了，就可以一起去看看了呢。”
『壬晴』喵着一声伸伸懒腰，踱步到壬晴脚边舒服的来回磨蹭着皮毛。
“抱歉。”渐渐稳定下来呼吸，宵风按住胸口低声喃喃道。
“真是的，”壬晴不满意的看他一眼，“不是说过的么。不必为这种事情道歉啊。”
“...抱歉。”
“我说你啊...”壬晴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人孩子般无辜的表情，放弃了这种循环往复的对话。
少年转身对着窗子，浅碧的眸子没有焦距的盯着绚烂的冰花，渐渐伸出冰凉的手指细细写着什么。
“只是。”无意中，壬晴瞥一眼窗槛边那盆温蓝如故的风信子，仿佛独自在另一个温暖的世界里呼吸着一样。
“只是，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出去一次呐。”
宵风微微抬起眼睑，转过头凝视着那人，想要读出这句话的深意。
“因为，”壬晴开心的笑笑，让出那片空间，“今天是圣诞节哦。”
宵风微微张大眼睛。一直以来，在这里的日子总是懵懂的流过，自己竟不知道已然到了这样的时节。
“怎么说也要一起去吃顿饭嘛。”壬晴向冰凉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哈气。
沉默片刻，宵风倏地温暖的笑起来。
因为那刚刚才看清的，那块覆着冰花的晶莹的窗玻璃上，用手指小心勾勒出的字样。
『Yoite』。
原来飘雪的季节是这样静默啊。透过手指划过的痕迹，隐隐约约望见窗外悠然的落雪，少年笑着点点头。
从暖烘烘的店里走出来，热的微红的双颊被冷风硬生生的刮过，少年不觉缩了缩身子，让藏蓝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呐~”既而壬晴满意的将双臂抱在脑后，仰头望望墨色的天，“吃的身上热乎乎的，好舒服呢~”
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那人，宵风也将视线留给了上方那无尽的源头。
傍晚停住的雪，此刻又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盘旋，飞扬，仿佛有看不见的透明丝线连接的一般，按照预定的轨迹，默默地从笼盖一切的黑幕里飘落成一地的纯白。
黏住浓密的发丝，然后销声匿迹。宵风眨眨眼，抖落掉粘在睫毛边缘的细碎雪片。
雪。是雪啊。
宵风不知不觉的微微拧起眉头。心在瞬间觉得空落，明明漏失了什么东西，却好像理所当然的什么都记不起。
就如同今晚一般。这沉默的雪夜。
“宵风，”壬晴扯扯那人如雪洁白的衣襟，“一起去吧。”
“？”茫然着收回目光的那人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
“圣诞节啊。”壬晴的微笑在冷风里带着小小的战栗，牵起那人冰凉的手，“总要给宵风君买礼物呐。”
“诶？”被那人不由分说的拉走，宵风才反应过来，“壬晴，不...”
“有什么关系嘛。”壬晴回头狡黠的笑一下，便继续径自拉着他向前走去。
“下次...”他漫无目的的盯着脚下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哦。”
眼神忧伤。
宵风微微张大眼睛，细细打量着厚厚的窗玻璃后陈列的银色金属挂饰。昏黄灯光轻微的打照下，显得愈加闪耀迷人。
“壬晴，”宵风指指那架上金属挂链，深蓝色的眸子里泛起细小的浅光，像宝石一般明亮，“刚好有两个呢，这样就可以也给壬晴一个了。”
“这个是...”壬晴替自己和那人拂落肩头的碎雪，尴尬的笑笑，脸颊微红。
两个镶有水钻的心形金属薄片，如果贴在一起，背面的图案刚好能相互吻合，紧紧地卡在一起。
“一定很贵吧。”宵风抱歉的欠欠身，“我们再...”
“不是的，”壬晴仍然注视着那对挂链，重重呼出一口气，“如果宵风喜欢的话，怎样都可以啊。不过这是...”
情侣挂链呐。
却还是说不出口。壬晴微微涨红了脸，拉起他往店内走去，“这是送给宵风的哦，自己都留着就...”
壬晴霎那间怔住。那一抹粉红色的头发在灯光昏暗的店里也是如此显眼。
后半句还未出口，随着一声清脆的进门铃声荡漾开来，店主还没来得及说声“欢迎光临”，下一秒两人就消失在门口。
壬晴暗暗责备道自己在店外没有看清楚，竟然是那两人。
从刚才就一直被拉着跑的宵风更是一头雾水，脑中混乱的回忆着店里的什么东西能吓到那人这样慌张的拉开自己。
或者。什么人。
宵风渐渐明白过来。一开始他停在店外往店里看的时候，看到了那两人。一个记不清了，另一个因为头发的颜色，让他记忆犹新。
暖暖的粉红色。在冰冷纯白的雪夜。
宵风的心忽的咯噔一下。迎面飞来的雪击打在脸颊上有一种特殊的凉润感，他甩甩头让自己清醒，暗自奇怪着今天这种第二次反常的感觉。
当两人都从思考和奔跑里醒来，已身处一片洁白之中。
在巍巍的天桥一角。
飞扬的白色精灵在乳白色的呵气里消逝。少年们弯腰喘着粗气，浑然不觉已然临于时空与记忆的的交错点，那命运缠绕的悲伤宿处。
雪。冰凉的雪。纯白色的雪。飞舞着的雪。融化着的雪。落在发间的雪。拂过脸颊的雪。
如冬夜里的的塑像，少年睁大瞬息万变的蓝眸，伫立在落雪中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天桥一角，那沉默的石柱一如他的沉默，苍白一如他的苍白。
“宵风？”
忽然想起那个拥有粉红头发的武士，少年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哑然的张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宵风？”壬晴再次试图唤他，却仍旧没有丝毫用处。
宵风僵住身形。那个人是...
…………“总有一种...你们经常在一起的印象。”…………
…………“我有一点儿羡慕你们，你们命中注定相识....”…………
挂在街边行道树上的节日小彩灯，以同样的频度不断地闪烁着。天桥下走过的人们的欢笑不时的飘荡上来。
“宵风...”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壬晴迟疑的伸出手。
而一直纹丝不动的少年微微偏过头，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盯住那个地方。
…………“为什么你要独自出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我...”…………
因焦急而泫然欲泣的碧色眼眸，坚定不移的凝视着狼狈的自己，却满是爱怜与痛惜。
…………“我就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和你都在这里。我们都是存在的。”…………
温润的手，在曾经的那个雪夜里，抚在自己背上的手，从一开始就是那么令人安心，好像世界再乱自己也不再会心慌。那一刻没有寒冷，没有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自己的印象？我是谁？我以前是谁？那个人...那个人是谁？为什么那个人...
思绪完全纠乱在一起，宵风紧紧闭上双眼。
就要触碰到那人的指尖，在泠泠的半空中兀自颤栗了一下。壬晴咬紧嘴唇。
只有无边无际的雪，穿插在两人之间深深的寂寞。无法归于冻结，也不能赴至消融。只剩徘徊。
“宵风...”
“我在想，”没有回头，少年只是用象在自言自语的音调喃喃叙述着，“我以前是不是一个很讨人厌的人呐。”
壬晴深黛色的瞳孔不断收缩，默默收回了手。
宵风微微低头，望见脚边被踩碎的雪花，“是不是总会给别人添麻烦呢。”
静谧的雪花仍然安留在那人的黑发上，像撒了一层白细的糖沙。
少年猛地回过身，抓紧那人的双肩，“壬晴你...”
手指颤抖着用力，仿佛要嵌入骨髓。
即使肩膀微微吃痛，他还是盯住那人企盼的双眸。
“壬晴你，”宵风凑近一步，声线稍显颤动，“会不会就是我最重要的...”
大脑在瞬间里空白一片。想要询问出的言语也只有胎死腹中。身体如同突然之间耗尽电能的机器人，笔直的向前倒去。
壬晴一把揽住倒入怀中的那人，两人一起跌靠在天桥的那一角。
雪依然未停。洋洋洒洒。连绵不绝。
他缓缓闭紧双眼。
要是真的问出了，自己会怎样回答？....也罢。
壬晴抬起头，仰望。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却仍旧不想放开。
终归是不会有那一天的呢。
“我刚才...怎么了？”怀中的人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跌坐的两人，“啊，抱歉。”
少年抬手抹去眼前水蒙蒙的一片，暗自苦笑。
“不。没什么。只是...”壬晴敲一下那人的头，微微上扬嘴角，“宵风君，以后要好好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独自矗立在木屋前，身后在落雪中微微颤抖的樱树苍白的好像就要倒下来。
少年抿紧发白的唇，沉默的双肩上已然覆了一层白色。在清泠的空气中，因融掉的雪水而缠绞在一起的发丝，冰凉的贴在泛红的双颊上。
无力的张张手指，便狠狠地握起来，嵌入铭刻的掌心。
早就应该平静的心，却依然波涛汹涌。不，本就不该有什么波澜。
少年仰起忧伤的脸，用温热的面容承接住那飘扬而下的雪。
明明不可能再想起来的，即使想起来也会立刻忘掉...而就在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明明早就会料到这样的事，为什么在那一刻泪水还是想不断地往外涌呢。
宵风。我真的不懂啊。
宵风。对于你来说，我到底是谁。曾经可以实现你愿望的人？半年前在这山坡上偶遇的路人？还是......
就在。那句始终没能问出来的话里呢。
无力自嘲。壬晴挪动僵硬的步子，踏入在雪中沉睡的木屋。
望见。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沉睡的那人。
外套也没有脱，只是静静站在床边，看着窗外微弱的雪光点点落在那人细腻俊美的面容上。
浅碧色的眼眸里隐藏的深深凝望，仿佛要烙印在那人身体里般的深刻。
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也好啊。能这样一直，望见你的脸也好啊。
只是。这个世界不相信如果呢。
壬晴微微颤栗，捧起窗槛上那盆依然如故的淡蓝色风信子。
代价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有了凉润的雪之气息，厚厚的花瓣更加显得如此清透圣洁。
但是我可以相信么。
壬晴伸出冻僵的指尖，轻轻捋顺着那淡蓝色的纹路。
可以么。所谓的奇迹。会有么。
飞落的雪在瞬间轰然而下。世界却依然那么宁静。
少年高高举起手里的风信子。余光，绝望的落在那人安详的睡容上。
…………“壬晴你，会不会就是我最重要的......我刚才...怎么了？”…………
奇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的吧。
只是。本应该狠狠将那盆花摔在地上的手，只是停止在头顶上方更高的空间不住的颤抖着。
寒风搜略而来，苍老的樱树摇晃着卸下一树枝的积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壬晴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收回手，将风信子完好无损的放回到窗槛上。
那一刻，并不是对那个已做的决定后悔。只是在沉重的世界原则下，想到终点时那种难以言状的难过。
然而，以现在的自己。还是不会后悔。
只是。
壬晴无神的望着一旁镜子里的自己。
“无论最终会不会改变，我早就没有了悲伤的资格。”
早已不能发出的，内心深处的自言自语，慢慢消弭在无声的风雪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