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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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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暗成淡蓝,远处群山如黛,小镇升腾起缕缕炊烟,熏红了晚霞。金门大桥两侧,橘黄的灯光依次亮起,串成一道跨海星河。桥上行人三三两两,肩并着肩唠唠家常。
“要是那些麻瓜能看到幽灵,估计早就跑得没影了。”Lizzy指了指那一个个灰白、半透明的游魂,偷笑着。话音刚落,一卷报纸狠狠拍在了她的脑袋上。
“小声点儿!吓唬人很好玩儿吗?!”
Lizzy双手抱头,噘着嘴,委屈地说:“我错了,父亲。朋友们都在呢,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本想再抱怨几句,可眼看报纸又要砸下来,她立马把嘴封得严严实实,合掌于胸前,作求饶状。
一旁的Wendy见此情景,心中羡慕。这次旅行,大家都有亲人相伴,唯独自己……尽管德川哲也从小陪她一起长大,身份的悬殊还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恭谨的语气,无时无刻不令人体会到那种深深的疏离感。
但是这位“兄长”十几年如一日的悉心关照,仍是小姑娘黯淡生活里的一抹亮色。正如现在,他敏锐地觉知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小姐别难过,家主和我们,都是爱您的。”
温暖的话语总能融化心上的霜。她感觉浑身轻快不少,翻起米白色宽边帽的帽檐,抬头冲他俏皮一笑。哲也罕见地收敛起谦卑的姿态,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梁。
走在边上的Wood看着他们的亲昵互动,胸中涌起些许异样。当他察觉这个感受时,差点儿没扇自己两巴掌,“他们相差十来岁呢,瞧我想到哪儿去了!等等,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就因为那丫头刚才说的鬼话?……”想到这里,他的脉搏似乎又有加速的迹象。
慢慢悠悠晃到中间的路段,Wendy偶然间与一只幽灵四目交汇。她看上去是位四五十岁的妇女,身着美式休闲运动服,站在桥边,心急如焚地对面前那个站在栏杆上的年轻小伙哭喊着:“下来吧儿子!工作还能另寻,命只有一条啊!”
然而,任凭妇人喊得多大声,多撕心裂肺,她的儿子也听不到。更让Wendy心寒的是,路过的人们明明看出了小伙的动机,却没有一个愿意出面劝阻。为何他们能冷漠至此?没等Wendy赶到,年轻人已纵身跃向大海……妇人脸上的崩溃、悲痛震碎了她童稚的心灵。
倏而,那一块原本风平浪静的海域掀起波澜,底下有不明物体在向上生长。不久,一根琉璃柱托着小伙露出水面,越升越高,直到与桥面平齐。群众同声高呼:“神迹啊!”这时,也终于有两个热心人跑来,合力将他从栏杆的缝隙中拖到桥上。
好在落水时间短,经过简单的胸外按压,年轻人苏醒过来。Wendy走到他身边坐下,“大哥哥,虽然不知你遭遇了怎样的难事,但请试着坚持下去。你的母亲,一直陪伴着你啊。”她仰起头看了眼幽灵,补充道:“她说,以后的每年,还想收到你送的粉色康乃馨。”
年轻人用一只胳膊挡住双眼,不断涌出的泪水和他脸上的海水混合在了一起。妇人心疼地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满怀感激地对Wendy说:“谢谢你。”
她微笑着摇摇头。起身后,忽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踉跄了一下。Wood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问:“怎么回事?”
“一下子耗费太多力气,有点儿头晕……”
哲也在她身前蹲下来,说:“我背小姐回住处歇息吧。”
Wendy望着金门大桥璀璨的夜景,不舍离去。可是她必须尽早复原,否则返家时,母亲定会怪罪随从照顾欠周,严加责罚。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害哲也哥哥在瀑布底下跪一个小时吧?
她往回抽手臂时,发现Wood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箍得更紧了些。“干嘛,难道你想背?我天天啃面包,重·得·很~”
Merlin啊,这人当真小肚鸡肠,还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Wood心想。切,她爱让谁背让谁背!
于是Wendy最后趴在哲也身上,没多久便睡着了,不知道某人跟了一路,还频频转过头,偷看她的睡颜;也不知道,那个总是同自己保持距离的忠仆,在她床边守了一夜……
愉快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复活节假期转眼结束。到校那天,Wood好像有些闷闷不乐,本来就寡言的他,这下彻底成了不会说话的“木头”。Wendy追问了许久,才得知原来是他走之前被父亲要求退出球队。他的家人实际上都盼望他未来能学有所成,在魔法部谋得一个稳定的职位。而他对魁地奇的狂热似乎影响到了课业。
“找机会跟家人好好谈谈就行啦,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谈过了,没用。”他并不看她,只顾低头上楼。
“那或许是表达的方式不妥,你笨嘴拙舌的……”之后的话尚未出口,对方突然转过身,凌厉的目光盯得她心里发慌。
“你懂我什么了?又了解我父亲什么?能不能别老耍小聪明?!”
Wendy沉默了,眼圈渐渐泛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也是,我甚至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在这个问题上,貌似的确没有发言权哈……”说完,她绕过Wood,匆匆往上跑。
她经过楼梯的拐角时,一滴温热的水珠恰巧落在Wood搭在扶手上的手背中央。一尝,咸的……他懊恼地使劲抽自己的嘴,“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后来的几日,不论他们在何时、何处相遇,Wendy都是默默走过,不再像以前那样拉着他讲一大堆无关痛痒的琐事。Wood不曾想到,这种变化会让他如此煎熬。
一天深夜,辗转难眠的他来到公休室,撞见Wendy独自蜷缩在沙发上。怕她着凉,Wood找来一条毛毯,小心地帮她盖上。谁知她并未入睡,立即掀掉毯子说:“不要你管。”
好说歹说求了半天,她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你背我回去,我就考虑原谅你。”
“好。”
走着走着,他发觉背上一阵湿答答。女孩儿炽热的悲伤把他的后背烫出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她断续低声诉说着:“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抛下了我和母亲……母亲说,他真正爱的,是一个和她相像的人……你说他怎么能这样……”
男孩儿没有回应,因为不想被女孩儿发现其实他也在跟着哭。到了宿舍门口,他胡乱抹了把眼泪,轻轻放下她。离开前,又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Wood,你能答应我,永远不会丢下我不管吗?”
“当然,我发誓。还有,叫我Oliver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