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落》亭呦

14、他与太阳

　　两人目送红衣女鬼远去，陆珣这才看向白珞。
　　“刚刚她……是个什么鬼？我怎的没见过?”
　　白珞了然，贞子本就不是华国本土的鬼，这判官大人自是没有见过的。
　　“那是贞子。”
　　陆珣虽不知道“贞子”是个什么鬼，但也没有兴趣去深究，现在缓过来了，就觉着自己方才的行为着实丢人。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也不看白珞。
　　“我适才可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没见过，有些惊奇罢了。”
　　“再说，她脸上那么多血，衣裳也破烂不堪，狼狈成那个样子，我们冥界就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鬼。”
　　“你明白了没有？”
　　判官大人没有得到回应，终于脸上挂不住了。
　　看着这位判官大人不停为自己找补的样子，白珞略略笑了一下。
　　“明白了。”
　　白珞的声音又轻又淡，却隐秘的夹带了点儿笑意，顺着鬼屋里悠悠的风来到了陆珣的耳旁。
　　他抬手摸了摸耳垂，没有再说什么，迈开步子往前走了，白珞依旧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身为冥界的一把手，陆珣他自己就是鬼还怕个什么鬼，他只是见不得那些个鲜血淋漓和疤痕纵横。说不清来由，只是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也曾参加过战争，遍野哀鸿。旌旗被血染成了黑色，破烂不堪，遥遥的在那天边晃荡。大地浸着深色，脚下尽是尸骸残肢，空气中弥漫着战争特有的残酷气息，味道糜烂，腐朽，令人作呕。
　　这些记忆该是不全的，比如，他不知道战争开始原因，之后的经过与结果，不知道战场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目睹或者说参加了这场战争。追溯到更远以前，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叫陆珣，怎么做的判官，还有这些记忆为什么缺失。他一直试图寻求答案，但《冥书》未载，《冥页》未录，正史无痕迹，野史无涉及，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只能作罢。
　　无来处，亦无归处。
　　陆珣并不在乎。
　　但因着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他反感那些脏污与龃龉，所以冥界向来是一尘不染，冥堂更是富丽堂皇。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人间看到这样的东西。

　　之后的陆珣好像是被败了兴致，任是鬼怪层出不穷，他只是往前走，步履从容，把那些都远远的扔在了身后，不一会儿就出了鬼屋。
　　他出了鬼屋，他脱离了阴暗，他站在阳光底下，他面朝太阳，纵使眼睛被突然明亮的光线刺痛，也不曾转变方向。

　　多好笑啊，明明是惯于存在于地底的人，却那么向往天上的太阳。

　　白珞跟在后面也出了鬼屋，他一路看着这个判官大人的背影，很容易的就感受到了那低迷的心情。
　　这样的低迷来的很突然，白珞有些不解，总不至于是觉得丢了面子不高兴吧?
　　随即他又立马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因为他看到了阳光下的陆珣。
　　他不知道一个鬼是怎么做到可以有影子的，他归咎于是陆珣能力很强的原因。
　　虽然有影子，这个判官大人看起来与过往的行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可就是让人感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孤寂。

　　他明明身处人世间，明明站在阳光底下，明明已经打扮的与常人无异，像个普通的学生，可白珞眼前看到的却好像还是那个身处地狱，水晶兰花地尽头带着无边孤意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