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68、卑劣

　　夜雨冲刷着柏油路。公寓楼下亮着路灯。

　　她走出楼道，待看清某个撑伞站在轿车旁的人影时，猛地顿住。

　　她隔着滂沱大雨看他。

　　然后，高跟鞋重新踏进水坑。

　　白薇能感觉到他在低头看她。她弯腰钻进车里。

　　轿车发动，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递来一叠纸巾，“你想就这幅样子去见你的母亲吗？”

　　“……”她紧紧捏着纸巾，擦掉脸上的雨水，喉咙滚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你不会下来了。”

　　“是吗？那还真是令你失望了。”白薇冷冷讽刺：“肖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我今晚真就住在这了，不知您会不会在楼底等我一整夜？”

　　肖楚闻言又笑。

　　雨刷器左右摇摆，挡风玻璃刹那模糊，又刹那清晰。

　　轿车拐过一个弯，雨水噼噼啪啪打在车窗，嘈杂纷乱的雨声里，他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清晰，“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的。白薇，我很了解你。”

　　她嗤之以鼻。

　　“喂，等等……”她眯眼看向车窗外，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却已经来不及。

　　轿车停下。

　　却不是她的家。

　　“你要带我去哪？”白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副驾驶车门被拉开。她做好了被暴雨席卷的准备，整个人向驾驶座蜷缩，却已有人眼疾手快撑伞凑近，递来一卷干燥温暖的毛巾，笑得很是谄媚。

　　她彻底愣住。

　　这好像是时隔五年，她再次踏入肖家。

　　佣人站在门口，替他递上温暖干燥的毛巾，她机械地擦着头发，跟着他上了楼。

　　全身终于渐渐温暖起来，她忽然深吸一口气，出气般的抓过沙发上的天鹅绒枕头狠狠锤了几拳。

　　他扭头看她。

　　“真是的。”她又好气又好笑，“日理万机的肖总裁，好不容易今天晚上不用开会，可你却宁愿把如此厌恶的我带回家，也不愿去看我的母亲。我母亲如果知道，又要骂我了。”

　　“薇薇啊。”她学着宋丽的样子，惟妙惟肖，“好不容易人家肖少爷重新原谅了你，你能好歹活了二十几年，能不能稍微有点眼力劲啊？什么？肖楚有别的事？你不会拽着人家的胳膊把人家拖回家啊？”

　　“我这么生气，肖楚，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她终于彻底烦躁，揉了揉头发。

　　“宋阿姨很可爱。”肖楚淡淡道：“从前我就这么觉得了。”

　　“你恐怕只见过她谄媚你的样子了吧？但凡见过她对我的面孔，你也不能讲出可爱这种话。”白薇翻了个白眼，“也是，堂堂肖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见惯了别人的谄媚讨好样子，可真羡慕啊。”

　　“难道程谨言不也是吗？”

　　“……”她瞬间一顿，“他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是觉得，他更像你吗？”

　　她少见地沉默了。

　　似乎斩钉截铁切断了这个话题，她懒洋洋后仰倚着沙发背。或许是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她蜷缩在沙发角，感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不知不觉，涌上一股疲惫。

　　“肖楚，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让我假扮你的女友，我扮了。你让我陪你出席拍卖会，我也去了。”她抬眼看他，口吻淡淡，“如果是为了让林念雪死心的话，恕我直言，这并不会让她死心，只会让她更恨我。你既然不爱她，还吊着林家，S市人尽皆知，肖林两家将会联姻。你很卑鄙，比程谨言还要卑鄙。”

　　她用冰冷的语调讽刺着他，似乎恨不得所有话语全都化作实体的利刃，一刀一刀剜着仇人的心。可他却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低眼看她，视线好似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肖楚，从前我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小气的人。我背叛了鼎华那件事，让你这么怨恨吗？你现在用这种眼神看我，是在表达对我的怨恨吗？你有资格恨我吗？”白薇索性站起身来，步步紧逼，紧紧盯着他，“那我们之间的账，又该怎么算？被你毁了的我的人生？还是被你亲手逼着跳楼的我的父亲？”

　　“那是他自找的。”

　　“……”

　　白薇彻底愣住，“你说什么？”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说出这句话，头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直直望着她错愕的杏目，一字一顿道：“我说，那是他自找的。”

　　片刻死寂。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

　　年轻女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浓烈的情绪，恨意与屈辱惊愕交织，浑身都被仇恨的火焰灼烧着，令她剧痛般的浑身发抖。她想要挣开她，却被猛地推倒在床上。

　　“别再骗自己了。白薇，你的父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在你十四岁时把你领到我面前，处心积虑地让你接近我，他险些毁掉整个鼎华，还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你不是从心底敬重着他吗？怎么，连他的遗愿都不愿完成吗？你父亲心心念念着的难道不就是今天吗？”侧脸上一个鲜红的掴痕，佩戴金丝边眼镜的英俊青年却好似浑然没有任何痛觉一般，开始解领带，从上到下。

　　陷入柔软的床上，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恐惧。

　　“你不是很恨我吗，白薇。那就尽好你的本分，我就让你复仇，如何？”他居高临下看她，粗暴吻住她。“你的父亲，是我见过最卑劣的人。你是他的女儿，早就该想到，会有这样卑劣的人生。”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牢牢按住。

　　* * *

　　卓峰出事了。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S市。

　　收购瑞盈计划彻底失败。

　　就在昨夜，瑞盈忽然被被一家海外公司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收购公司名不见经传，法人代表也都底子干净，查不出什么来，下手却很狠，收购转让一气呵成从，可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众人猜测纷纷，莫不是以前曾经跟程宏卓有过过节的仇人，故意来整他的，可又没有任何证据。

　　瑞盈奄奄一息，被收购虽然是迟早的事，可对卓峰来说，可大不一样。

　　失去了瑞盈，卓峰面临资金链彻底断裂的危机。公司立马连夜召开董事会，董事长也急火攻心，旧疾复发，送进了医院。

　　这震惊了所有人。

　　要知道，瑞盈基金一直是程谨言接手的。显然，这个并不受宠的长子，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就获取了父亲的信任，并且逼得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撤职。

　　据说之前程子轩曾力劝董事长及时收购瑞盈基金，彼时，大家都以为他立功心切。如今看来，竟是错失了最好良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就连双世也知道了。

　　“哈，那个程谨言肯定惨了。”杨怡幸灾乐祸，看着电视转播荧幕，“据说之前暗地里狙击咱们的人就是他。看来他的能力也不怎么样嘛，判断失误，白白便宜了那家海外小公司，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要我说啊，等程董事长住了院，肯定第一个开除他。据说他以前还是你的未婚夫？白薇，从前你就没察觉到他是这种人吗？”

　　没听见任何回应，杨怡不耐烦扭头，“白薇，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

　　日光洒落，坐在窗边的女子脸色苍白，怔怔看着荧幕。

　　“不可能。”她动了动唇，“程谨言绝不是判断失误的人。”

　　“哦？那你是说他故意这么做的咯？他故意害他老爸突发心梗，故意害卓峰陷入危机。”杨怡显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讨论，“他果真是个烂人哎。白薇，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

　　日光灿烂，她却手指冰凉。

　　脑海中再度浮现今早她醒来时的情形。她是被佣人叫醒的。看着她显然不算得体的布满褶皱的裙子，佣人欲言又止，说，“肖少爷已经走了。”

　　她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宿醉般的微微头痛，捡起散落在房间角落的高跟鞋，扶着楼梯走进客厅，餐桌已经摆放好了面包片和咖啡，她条件反射地端起温热的咖啡。

　　纯黑的苦咖啡在口腔里蔓延，她忽然回想起昨夜的一切。

　　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掌控……不管哪方面。

　　此刻，她坐在双世公司里，电视还在转播着卓峰媒体发布会。

　　电视上的黑衬衣青年，衣冠楚楚，笑容慵懒，哪里还有昨晚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挑眉看向摄像头，浅笑着回应记者们的每一个问题，闪光灯闪烁，他举起那只已经摘下订婚戒指的左手，朝摄像头挥动。

　　“白薇？你还好吗？”杨怡显然也察觉到了同事的不对劲，皱眉看她。

　　“我没事。”白薇微笑，“只是这里太闷了，我去接杯水。你要吗？”

　　“不用啦，我去找裴泽分享一下这个惊天好消息。”杨怡笑得花枝乱颤，“对了，裴经理还让我表扬你呢，表扬你替公司争取到了金山项目的后续合作。”

　　就在那一刻，电视上的青年转身，被簇拥着走出发布会现场。

　　“等等！”白薇心里陡然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中止与金山项目的合作！”

　　“为什么？不是你费了好大劲才争取来的吗？”杨怡也吓了一跳，皱眉看她，“吴颂那人向来最难伺候，好不容易同意跟咱们签合同，白薇你怎么——”

　　“怎么回事？”杨怡失声尖叫，指向窗外，“公司楼底怎么那么多人！”

　　不知何时，双世公司已被蜂拥而至的媒体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