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62、试探

　　瞬间寂静。

　　轿车飞快转过一个弯。

　　“哦？我还以为，昨晚你们就已经分手了。”

　　“是分手了。”她冷淡道：“但那只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我离开了他，也并不会依附上你。”

　　“所以，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和裴泽，什么时候串通到了一起？”白薇冷冷看他，“我早该想到的，是你买通了裴泽，处处给我挖坑下套。你成功了，成功让程谨言憎恨上我，成功地把我绑在你身边。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肖楚，你成功了。”

　　肖楚终于侧过脸来看她。

　　“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肖楚，留着我这样的人在身边，难道你不会害怕吗？”她自嘲地笑，“还是说，我连让你产生一丁点危机意识都做不到了？”

　　他却头一次沉默了。

　　“恐怕是的，白小姐，现在的你，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单手旋转方向盘，他递给她一叠纸巾，淡淡道：“顺便说一句，如果你再这么哭下去，弄脏了我的座位，可能就要另外的赔偿价钱了。”

　　她把纸巾恶狠狠重新塞进他怀里。

　　“白薇，不得不说，你确实失算了。当初暗地里狙击双世股价的人，害你被整个公司针对的人，也是程谨言。”

　　她却好似浑然没听见，侧身倚着车窗，仿佛已经睡着了。

　　轿车停下。

　　“在这等我一会。”他拔下车钥匙，往她身上盖了一件西装，“我先去办点事。”

　　她微微动了动眼皮。

　　起初固然是在装睡，但后来也真的昏睡了过去。

　　车里的玫瑰香薰，依旧是熟悉的味道，有点甜，有点冷，像泛起潮水的海洋。她整个人在副驾驶座上蜷缩成一团，睡了不知多久，忽然车门被打开。失去了遮光良好的挡风玻璃的庇护，霎时间，刺眼的日光骤然洒落。

　　她睁开眼。

　　脚步声纷至沓来。

　　保安面露焦急，“林小姐，林小姐……这是肖先生的车，您不能——”

　　“都给我滚！我的男朋友开车载别的女人，我还不能来抓了是吧？”红裙女子恶狠狠踩着高跟鞋，劈手拉开车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瞬间，林念雪却猛地噤声。

　　待看清了坐在副驾驶座上女子的面庞后，林念雪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都因为愤怒与恐慌扭曲成一团，嘴唇抖个不停，忽然，猛地抬手！

　　啪！

　　极其响亮的一声耳光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

　　* * *

　　停车场里，鸦雀无声。

　　凑热闹的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竟然是她！

　　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此刻坐在副驾的白裙女子，漆黑浓密长发，淡漠幽深双瞳，纤踝细腰，雪肤红唇，不是白薇又是谁？

　　即使被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拽着手腕拽出了车，却依旧没有半点丑态。年轻女子身穿白裙，漆黑发丝微微凌乱，因为疼痛而泛红的眼角，微微抬起的双眸，娇艳欲滴的柔软朱唇，明明野蛮得像朵浑身是刺的野蔷薇，整个人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怎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念雪冷笑，“白薇，你当初千方百计也要攀上肖家高枝的时候，早该想到会有今天。”

　　白裙女子被众人注视着，抬起手，却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

　　“好久不见，林小姐。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继而她勾起朱唇，“恕我直言，恐怕肖先生从没公开承认过与您的任何恋爱关系吧？”

　　“…你！”林念雪死死盯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白薇耸了耸肩，“既然肖先生目前没有任何正牌女友，那么作为他绯闻女友的我，乘坐他的车，又有什么不妥呢？”

　　“……”林念雪愣了一瞬，脸色蓦地煞白！

　　众人炸开了锅！

　　从前向来对肖楚避之不及的白薇，如今却……却变相承认了？！

　　看来，她与程谨言分手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怎么了，林小姐？难道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一片死寂中，白薇却挑眉，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的笑容。

　　“……”

　　林念雪死死盯着她，心中骤然炸裂开恐惧。这个叫白薇的女人，从前性子冷淡能那样，都能让肖楚如此执着，一但她开始主动投怀送抱了……

　　那她林念雪，岂不是再没任何机会？

　　* * *

　　“既然没有问题的话，林小姐今天扇我的这一巴掌，是否也能原样奉还？”白薇微笑看她，“都说林家书香门第，一向家教森严。令父应该不会喜欢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变得这么蛮横无理，出手伤人吧？”

　　说着她径直走上前来。

　　话音未落，林念雪却猛地后退数步，好像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柔弱的白裙女子，而是步步紧逼的恶狗。

　　“况且，我的母亲现在刚出医院，大病初愈，她知道我在街上被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耳光，到时候再心脏病复发，不知这笔医药费，是由林小姐您来付，还是我付？”

　　“…我——”这一串连环问，直直把林念雪逼得脸色涨红，彻底语塞。

　　该死…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了？

　　从前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隐忍冷静的少女，有朝一日竟变得如此彻底，像条受伤的野狗，一旦咬住就不会再松口。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林念雪终于反应过来，咬牙挤出一个冷笑。“我从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你不信的话，就问问在场的大家好了，谁看见我林念雪打人了？”

　　说着她两手掐腰，环视整个地下停车场。

　　鸦雀无声。

　　S市谁不知道林氏千金的厉害，娇生惯养，蛮横跋扈，谁要是得罪了她，非得脱三层皮。

　　与之相比，白薇则没有任何靠山。

　　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打抱不平，得罪林念雪，显然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做不出。

　　眼见局势已定，林念雪冷笑更甚，抱臂惬意看向她。

　　众目睽睽之下，白薇竟也微笑。

　　“是吗？”她掏出手机，皱眉，“若不是我在熟睡中被你吵醒，忘了关掉录音，就要被你冤枉了。”

　　她按下手机按键，嘀的一声，熟悉的尖细刺耳女声传出来，“我的男朋友载别的女人回来，我倒要看看是谁——”

　　停车场瞬间寂静。

　　“当然了，林小姐，我也知道。单凭这个录音，说明不了什么，顶多就说明你对我心存嫉妒罢了。”白薇淡笑，“但好歹也算做一个证据。倘若某年某日，我当真遭遇不测，也好让警察调查调查林小姐是不是？你说，我把这份录音寄到各大报社，连同你所有诽谤威胁我的话，媒体一定会很高兴的。”

　　“至于我这张脸……”白薇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摸出一面小圆镜，照了照:“如果三个小时后，拍卖会开始，还不能消肿的话，我会让肖先生联系你的。毕竟，我今天可是负责代表双世公司出席拍卖会，这种有损我司形象的事，我会依法向你追讨赔偿费的。”

　　死寂。

　　林念雪彻底脸色涨红，死死盯着她，“…你——”

　　周围人纷纷偷偷看她，窃窃私语，林念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再不敢开口。

　　就在这时，停车场门口一阵骚动。

　　“哦？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忽然响起一个慵懒声音，“董事长马上就要走了，车都没备好。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都，都是我们不好！”保安冷汗直冒，“请您稍等，立刻就备车！”

　　白薇浑身一僵！

　　她总算知道了……

　　为什么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如此怪异。

　　因为这根本就是卓峰大厦！

　　见鬼！

　　肖楚来卓峰做什么？

　　是真如他所说，与卓峰谈商业合作？

　　还是在……试探她？

　　保安对她一个劲使眼色，显然也不想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葬送在前任程家未婚妻手里。这小妞漂亮得和妖精似的，刚刚分了手，就坐着肖楚的跑车大摇大摆来了卓峰，被程谨言撞见，未尝不会迁怒于他。

　　白薇倒也不用他多说，扭头就钻进了车里。

　　此时此刻，她是如此的狼狈……不，绝不能被他撞见！

　　可车钥匙还在肖楚身上，她固然躲到了车上，却又能躲到哪呢？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脚步声步步接近。

　　忽然，停止。

　　“既然备好车了，那就走吧。”后视镜里，隐约映出青年修长身材，他忽然站定，低头按了几下手机，平静道:“董事长出席拍卖会的事，你们也都知道，绝不可有半点差错。”

　　“…是！”

　　保安如获大赦，目送青年转身，走出地下停车场。

　　重新踏入宽阔热闹的大厦一楼。

　　身后的短裙女子小步快跑跟了上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劈啪作响。

　　“程先生，她真是太过分了！”金萱珠恼怒，“把整个会展闹得一团糟还不羞愧，竟敢跑到咱们地下停车场来闹事了？”

　　“金秘书，拍卖会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总经理……啊，不，程子轩还气势汹汹要找您来着，我找了个由头谢绝了。”金萱珠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已经不是总经理了，还摆出那副架子来，给谁看啊？”

　　“子轩现在的确不是总经理，可以后永远也不会是了吗？”黑衬衣青年却打断她的话，修长手指平静翻阅资料，“金秘书，以前我还以为你至少是个聪明人。”

　　“程先生，我——”猝不及防，金萱珠猛地一愣，脸色涨红。

　　透明的玻璃电梯里，日光下从他背后冲洗下来，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一双桃花眼微微低敛。

　　虽然是相当平淡的语气，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不佳。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金秘书，就请你先去忙吧。”他低头看了眼表，“大约三个小时后，再来找我。”

　　“…是。”

　　秘书似乎很不甘心地慢吞吞走了，办公室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窗户开着，暮夏的风郁热潮湿，天气预报循环播放着，说马上会来台风。他扶着办公桌慢慢坐下，揉了揉额头，闭眼休息。

　　敲门声响起。

　　“程先生——”

　　“又怎么了？”纵是向来斯文礼貌的黑衬衣青年也终于不耐烦，声音冷了下来。

　　“程先生，您有一封信。好像是今天早些时候有人放到一楼前台的。”金秘书咬唇，把一张信封放到桌子上。

　　“……”

　　他闻言一顿。

　　的确是一封信，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很薄的信。

　　程谨言低眼看了它良久，终于动了动手指，拆开。

　　却是一把房门钥匙，连同一张支票，里面是这一年的租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顿了很久，终于低笑了起来。

　　送信的人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就连支票上的名字都显得那样冷漠疏离。有限的信息太少，以至于他开始揣测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把钥匙塞进信封里的。

　　大概是平淡的吧。

　　他能想象出她平淡的模样。

　　仿佛她只是一个租客，从他这里租用了一些事物，无论是一个未婚妻的身份，还是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