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浮生华录》非子虞

18、三梦·公子6

　　“……”一阵沉默。

　　松月看到秦楠顾一双凤眼全是自责，眉紧紧皱着，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也变得僵硬，对一个病人，还是她舅舅，开这样的玩笑，松月也知道是她过分了，连忙哄道：“公子放心，昨晚一夜无事，是松月见公子身体寒冷，所以脱了衣服为公子取暖的。”

　　这么一说，秦楠顾表情才缓和了些，他嗔怒的看了一眼松月，道：“以后不许再这样做。”

　　见松月点头，才背过身去让松月穿衣服，二人皆洗漱，穿戴完毕，金小姐就又来了。

　　又是推门而进，今日换了身水白长裙，霜色外衫，只钗了一二珠翠，倒是素净。

　　“公子！你的病好些了？！”

　　看到秦楠顾不仅醒了，还能站起来，金倩倩十分高兴。

　　秦楠顾自是认识这位富商千金，他淡淡道：“多谢金小姐挂牵，多亏月儿日夜陪伴，楠顾好了许多。”

　　大病毕竟没有痊愈，秦楠顾说完咳了几声。

　　金倩倩一开始还担心秦楠顾病愈便要离开，听见他咳嗽，又是一喜，道：“昨夜，父亲请来了医术高明的左大夫，他答应在府中小住几日，为公子看病。”言下之意就是您继续住着吧，大夫都给您请来了，可别辜负主人的一番美意。

　　秦楠顾有些不情愿，可顾及情面，到底没说什么。

　　左颂显然了解秦楠顾的病情，他是带着药箱来的，大多是些名贵品种，他们又呆了几天，秦楠顾终于痊愈了。

　　只是，那日松月去厨房拿药，回来时便听到左颂在和秦楠顾说些什么：“不可多在外走动……你这病暂时没有……等我找到……”毕竟距离远，他们又压着声，松月听得断断续续，意思不太明朗。

　　左大夫走了，松月才从树后出来，进了房间。

　　“月儿，你回来了。”秦楠顾眉如远岫，正在椅上看书。

　　“嗯。”松月颔首。

　　这几日秦楠顾身体好了不少，那金小姐也是日日来探望三四次，且每次打扮都不一样，看上去很用心。

　　“公子，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松月在外面站了些时间，药已经不烫了。

　　喝多了药，也便不觉得苦，秦楠顾面色如常，喝了药，眉头都不曾皱一皱。

　　松月知道秦楠顾不喜欢甜食，特意找了些樱桃，都洗净了用帕子包着，放在秦楠顾面前。

　　樱桃味道清甜甘美，秦楠顾欣喜松月的细心，也素手捻了一颗递给松月，松月撩起面纱一角，用嘴接了。

　　门外金倩倩正在靠近，窗外竹帘未闭，她自然也是看见了他们二人的亲密举动，火从心起，走快几步，用力推开门，直直盯着松月，破苦大骂道：“你是什么不要脸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和楠顾公子卿卿我我，毫无体统！”

　　松月还懵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于是霍然起身，毫不畏惧道：“金小姐，我敬你是主人，破门而入，不请自来种种无理举动，都忍气吞声，今日又是何事，你像泼妇骂街一样来侮辱我？”

　　秦楠顾本就不喜金倩倩作风嚣张，现在见她辱骂松月，一向克制的面容也染上怒色：“月儿是我的人，金大小姐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来骂我好了，冲她撒什么气？”说完又是几声咳嗽：“主人无理，不知尊重，楠顾亦是难忍，若是不喜，我们这便起身回宁国公府，何如？”

　　“公子，倩倩不是这个意思，是，是这贱……是她不知检点，和公子举止亲昵，我才！”金倩倩慌里慌张的解释。

　　“哦？那是楠顾乐意，关月儿什么事？今日楠顾便先走了，改日再访吧。”说罢，拉上松月便走。

　　“公子，公子，倩倩不是这个意思，倩倩只是，只是冲动了，公子别走！”金倩倩冲上来扯住秦楠顾的袖子，力气之大好像要把暗绣的金线抠出来。

　　秦楠顾执意要走，不耐烦的一挥袖，金倩倩就被带倒在地上，她依旧不依不饶：“公子，倩倩对公子的心意公子是知道的呀，倩倩真的是无意的！”

　　秦楠顾被吵的心烦，也不理她，任由她哭个不停，继续往前走。

　　松月扶额在心里叹息：知道你对她的心意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这都是她自找的，她冷眼相对，此时门外却进来一人。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倩儿，发生何事了？”是金柳仁金老爷。

　　他面阔耳肥，一双眼睛小而细长，泛着精明的光，食指上带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翡翠金戒指，穿的是金叶锦袍，金丝金靴，阔气得很。

　　身边跟了许多仆从，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越过秦楠顾和松月去扶地上的金倩倩。

　　金倩倩哭哭啼啼，跑过去环住金柳仁的一只胳膊，哭诉道：“女儿看见光天化日之下，楠顾公子和这个贱……女子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进去说了两句，就被这女人推倒在地，呜呜呜，爹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松月：这可真的是无中生有，胡编乱造……

　　秦楠顾觉得就像有一千只蚊子在耳边叫个不停，脸色越来越来差，只是还按捺着不发作，他把松月护在身后，淡淡说道：“我与月儿无任何行为逾矩之事，金姑娘不要血口喷人，而且，是金姑娘不依不饶，楠顾才失手让你跌倒，若怪·就怪楠顾吧。”

　　松月知道秦楠顾不喜多言，今日为了自证清白实在是为难他了，说了这么多话，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金柳仁似乎并不在意秦楠顾说了什么，指着松月道：“这位姑娘怎么一直带着个面纱，莫非是见不得人？”

　　松月被这家人也是搞得头疼，她心里翻了个白眼，软声说道：“小女子面目丑陋，戴着面纱是恐众人嘲笑，还请金老爷不要见怪。”

　　金柳仁权当没听懂松月口中的意思，竟然吩咐身边仆从去扯松月的面纱。

　　松月感觉到秦楠顾的手一瞬间攥得死紧，青筋暴出，以至于她的手都作痛。

　　“够了！”秦楠顾大喝一声，止住了他们的动作：“怎么，金老爷是欺我宁国公府无人？”

　　金柳仁看他真怒了，也不纠缠，只扔下一句：“那就，送客吧！”便拂袖而去，看样子是真的没把秦楠顾放在眼里，或者，是没把宁国公府放在眼里，金倩倩一步三回头，不舍的跟着走了。

　　秦楠顾立在原地，久久不走，松月轻轻叫道：“公子？”秦楠顾不回答，松月才觉察不对，站到面前才发现秦楠顾嘴唇青白，双目紧闭，似在忍耐什么。

　　良久，他才回声道：“无碍，我们走吧。”

　　还是那辆华贵马车，松月再坐，心中却有千思万感，是因为宁贵妃身死一事，宁国公府地位才下降的嘛？其实金老爷敢如此对秦楠顾，想必他自己在朝中也有不少势力。

　　秦楠顾一直不说话，松月明白，被人这样羞辱，他定是难受的。

　　她坐过去，像她失声时做的那样，在他手心写字：“公子，睡会吧。”

　　秦楠顾心中自是难受，若他身体康健，便可入仕做官，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又怎会被一商贾这样对待，还要把他那样的女儿塞给他！

　　手中传来酥麻的感觉，秦楠顾张眼，松月杏眼朦胧，脉脉看他，他心里蓦然注入暖流，像干涸的沙漠生长出了唯一一朵花，他反手把那只小手握在掌心，颔首而笑，像来时那样，睡在了她膝上。

　　回了府里，他们便深居简出，赋诗作画，也乐得自在，而最让松月意外的还是秦星郅，他果真不再去青楼，闲时练武，或者去私塾，对松月也比原先更亲昵了。

　　这样过了半月有余，再几日就是秦星郅的生辰，松月也早早准备好了手信，是一支镶玉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