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四非八（清穿日常）》飞糖

4、第3章

　　秀容的行囊并不多，只简单一个小包袱，里有几个首饰，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中一件肚兜的夹层里藏着姐姐备给她用以不时之需的银两，千叮咛万嘱咐，终是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出重华宫，直到秀容和小苏啦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秀言脸上依依惜别的神色随即黯淡消匿，与秀容不同的方向疾步的扬长而去。

　　要入乾清宫必先经过乾清门，如今就在眼前，竟有种说不出的庄严压境。想她醒来后这些天的活动范围，除了重华宫就是淑芳斋，马上踏入皇帝眼皮底下的地盘。心底涌上止不住的忐忑，秀容深深呼吸，跟着李德全派来领路的小苏拉顺利通过守门侍卫。

　　许是清早的凉气逼人，越接近乾清宫，秀容越是觉得周身冰冷。尤其一路上那小苏拉沉默的一言不发。

　　眼看着乾清宫已不在眼前，偏离直视视线的轨道，秀容对着他大辫子静如桩的后脑勺，她清了清喉咙，忍不住说道，“真是谢谢你，特地带我来，不然我真会迷路。”

　　“我也是听差办事。”小苏拉略低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头不回。

　　秀容撇撇嘴，声音继续听来悦耳，“这点小事还劳李公公惦记着，不知该怎么答谢才好。小哥哥跟在李公公身边很久了吧？”

　　小苏拉突然顿住，转身对上秀容来不及展露的笑脸，雾色一般的眼眸倒印着秀容模糊的身影。

　　他的眼睛……？莫名的怪异透露着朦胧的熟悉。

　　就在这盯着秀容片刻的功夫，她仿佛感觉到了阴冷刺骨的寒意劈头盖脸的袭来，激的冷颤连连。

　　她刚呃了一声，试图打破这种气场。小苏拉略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乾清宫是后廷重地，和你以前在的重华宫不同，规矩更是不同，除了要谨小慎微，还要时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枉死在乾清宫的宫女们并不比他宫少。尤其是送命在这上。”他葱郁的手指点着秀容红透的嘴巴。

　　秀容赶紧抿紧嘴巴，肃然起敬的点点头，虽不懂他是存着什么心理跟她说这些，可是……“你叫什么？”

　　“泉生。”说完，他径自转身未再多看她一眼，仍旧尽责的完成自己领路的工作。

　　秀容从来没想到叫泉生的这个人，将来却是唯一一个和她推心置腹的知己。

　　看来在皇帝身边的日子，恐怕更不好混。秀容在心理幽幽一叹。

　　没走多远，他们来到乾清宫管事嬷嬷的办公地点，泉生把人带到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半百的崔嬷嬷，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偶有几根银发不显山漏水的藏匿其中，隐约可见。

　　她从柞榛木直背交椅站起，别有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秀容一圈，端起桌上的茶杯，酌了几口，这才慢条斯理的摆起管事的架势，“入宫多久了？”

　　秀容本就被看的及不舒坦，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换上一脸乖巧的笑容，毕恭毕敬的应道：“回崔嬷嬷的话，入宫两年了。”

　　对于秀容恭敬的态度，崔嬷嬷略有满意的点点头，脸上一沉不变的领导表情终于有了些微松动。

　　“乾清宫不比别处，规矩自然要多些，稍有纰漏都是脑袋搬家的事，我入宫几十年，大风大浪我见的多了，都以为近了万岁爷的跟前，能野鸡变凤凰，最后怎样，不都成了孤魂野鬼。想入万岁爷的眼哪是那么容易的，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崔嬷嬷突然逼近伸出白胖的手指，按着秀容的心脏，续道：“这里最好只有安守本分，不要给我添麻烦，否则……”茶杯落地脆生生崩裂，碎了。

　　娘的，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秀容轻抽眉头，黑线滑下整个后脑，保持着嘴角弧度，赶紧弯下腰把碎片捡起，小心翼翼的捧着，很狗腿的说：“秀容已经把碎片都收拾好了，绝不会伤到崔嬷嬷分毫。”

　　十分满意的情绪在崔嬷嬷精明的眼神中无限扩大。

　　秀容暗松口气。

　　崔嬷嬷像领导赞赏属下似的，轻抚秀容的手腕，让她扔掉手中的茶杯碎片，拉到炕头，示意她一起坐下。

　　“进了乾清宫，就是乾清宫的人，外头不知有多羡慕，以后只要伺候万岁爷舒心了，咱们的日子过着也快活，奖赏自不会少。打今儿起，我先教你规矩，用心学，学好了才能到跟前伺候。”

　　这段话说来有股暗喻的味道。秀容半真半假的笑道：“有崔嬷嬷亲自教导，将来必不会少了您的孝敬。”

　　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院，少什么不能少钱，想办点事都需要银两上下打通，秀容确实存着能多捞就绝不落空的念头。现在起她就要化身为捞钱小娘子。

　　看在崔嬷嬷的眼里，秀容这个丫头果然非同一般，使用得当说不定可以接替她的衣钵，她老了，需要一个聪明伶俐的贴心人儿照顾，就是不知秀容是否正是她要寻的人。

　　崔嬷嬷正思量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看见崔嬷嬷跪地就猛劲磕头，惊慌失色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崔嬷嬷，求求您救救春怜吧！”

　　崔嬷嬷眼厉一扫，厉声道：“出什么事了？这般莽撞，小心罚你月钱。”

　　宫女顾不得崔嬷嬷平时教导的仪态，仰着脸，抱着她的脚，凄声恳求，“求您救救春怜，她马上要被杖责了。她的风寒刚好，再经这一打，恐怕会熬不过去的。”

　　崔嬷嬷不耐的把她拽起来，“好生说话，到底什么事，谁要打她？”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万一真被打死了，又要重新培养，浪费时间不说，还要浪费精力。

　　“是赵嬷嬷，她说春怜偷吃了御膳房给万岁爷准备的糕点。”

　　崔嬷嬷一下站起来，面露怒容，这个赵嬷嬷专司万岁爷的甜点，仗着万岁爷赞赏了她几句，就不可一世看谁都比自己低一等，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背地里互相斗气，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眼下出了这样的事，通常她懒得出面，可对象是赵嬷嬷便不同了。动她的人，等同于直接向她挑衅。

　　“快带我去。”

　　宫女仓惶的爬起来，泪眼婆娑的二话不说赶紧前头带路。

　　秀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刚想叫一声崔嬷嬷，她便转头叫秀容跟上。

　　秀容得令两步并一步的赶忙随后。想是崔嬷嬷也要拉帮结伙壮大声势，对敌绝不可是势单力薄。

　　她们一路疾步行进，到达养心殿的御膳房的点心局外时，已由三人壮大到十来人，让秀容不得不联想起现代时小混混要肆意闹事干群架的场景，只是她们手中拿的不是铁条、棒子，而是一条散着香气的绣花手绢。

　　点心局外的空地上。

　　四个小太监牢牢的抓着春怜颤抖的四肢，固定在长木凳上。她芊芊十指紧紧的抓着凳腿，伴随着声声惨叫下，音量越见渐小。后面呈现出一片渲染的画面，令人不忍过多的停驻目光。

　　崔嬷嬷赶到看见的就是春怜已经昏了过去的模样，带血的棍棒却依旧继续。直到赵嬷嬷的一个眼神示意，这才停下。

　　她假惺惺的迎了过来，喜上眉梢的神采不加掩饰，“今天是吹的什么风，竟把您给吹过来了。”

　　崔嬷嬷的眉心轻佻，对赵嬷嬷的得意不予理睬，毫不留情的命人将春怜泼醒。

　　一通如冰的凉水浇下，春怜一个激灵抬起头，面色苍白如纸，三魂不见了七魄的眼神茫茫然的看着崔嬷嬷。

　　“春怜，万岁爷跟前可有人伺候？”崔嬷嬷简单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赵嬷嬷红润的面色瞬间转黄。看着春怜微弱的摇了下头，面色又由黄转白。

　　崔嬷嬷又问：“糕点可有人替你送去？”

　　春怜再次微摇脑袋后，啪嗒的低下头昏死过去再无知觉。

　　崔嬷嬷带着胜利的笑容面向已明显惊骇住，冷汗淋漓的赵嬷嬷，“让万岁爷久等，岂是我们做奴才担得起的，妹妹你可就一个脑袋呀！”

　　赵嬷嬷犹如断了线的木偶，瘫软在地，惊惧的目光逐渐呆滞。

　　秀容还等着听崔嬷嬷一声令下，她就掳袖子身先士卒，哪知三言两语就把赵嬷嬷攻的溃不成军。惨败啊惨败！再看崔嬷嬷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敬佩！

　　再见崔嬷嬷仅三两句，送糕点的送糕点，扶人的扶人，安排的妥妥当当，也宣誓着战斗结束。

　　一大群人仰着胜利的笑容准备打道回府，忽然一声尖细的嗓音高嚎起来，由远至近。

　　“万岁爷摆驾养心殿。”

　　众人皆是一惊，多多少少开始有些局促起来，心道万岁爷是不会为了没吃到糕点而亲自跑来，可谁也无法揣测到圣意，只能纷纷祈祷是巧合。

　　离开养心殿只有一个正门，若万岁爷撞见问起总归不妥，崔嬷嬷果真是见过大场面，连忙吩咐把已经魂不附体的赵嬷嬷和剩下半条命的春怜搀回去屋里，其余人各自分散。

　　然，太监的那一声报备，来的太晚，浩浩荡荡的护卫队已跨进门槛，紧接着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现身视野当中，刺眼非常。

　　秀容顿觉一股强势的气压压来，和那天淑芳斋带给她的压迫如出一辙，她抖着胆寻了过去。

　　果然……万岁爷正朝这边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碰个正着，惊的秀容倒退了几步险些栽倒，慌忙低垂下头，随声附和的同其他宫女跪下请安，不敢再做他想。

　　康熙的目光只短暂的停留片刻，便在儿子们的随同下进入养心殿的正厅。

　　秀容跪的腿脚发麻生疼，一遍遍在心理催促着皇帝老儿赶紧离去，未等她的默念生效，一双黑布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低哑的声音从上头飘来，“李公公让你进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