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上帝》南家狐狸

1、第 1 章

　　2012年12月21日，华国北江市临溪县，下午七点半，胜利网吧。
　　一排排电脑密密麻麻地挨着，桌台上铺满油渍印、烟灰、零食碎渣，灰色烟雾与泡面味儿的充斥着房间，赵一咳嗽了两声，将手中沾着口红的烟蒂按灭在桌上。他正带着耳机，坐在网管的位置上，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赵一漂亮的凤眼眯着，涂着深红色口红的嘴角上扬起一个不屑的弧度，配上如刀削一般的鼻子，整个人美的锋利。他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草草扎起，或许是属于打理的缘故，发尾毛躁打结。但是瑕不掩瑜，略有些毛躁的头发配上他久不见天日惨白的脸色，反而使其多了几分颓废的美感。
　　“您好，麻烦开台机！”
　　一道礼貌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很动听，但赵一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声音的主人，他游戏正打到关键的时候，BOSS马上就要死了。
　　“您好，麻烦给开台机。”
　　见网管不理自己，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赵一狠狠地皱眉，头也不抬地用素白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一排排电脑，这是让他自便的意思。
　　少年回头看了眼网吧门口，那里挂着一个牌子：
　　「本店有全临溪县最美丽最温柔的网管。」
　　“不好意思，我没有身份证！不能自己开机。”少年的声音依旧礼貌。
　　“卧槽！你TM烦不烦啊？”
　　赵一一把将耳机摔在桌上，站了起来，因为少年的话，他刚刚手一抖让Boss起死回生，将他给反杀了。
　　听到赵一的声音，少年微微愣了一下。他的声音不算粗犷，甚至算得上清扬，但绝对不属于女生。
　　看了眼少年身上写着“北江市一中”的字样，赵一挑眉嘴角牵出一抹笑，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道：“怎么？红楼的好学生没见过人妖？”
　　北一中是整个北江市最好同时也是最老的学校，每年出的清华北大生不胜枚举。北一中分为两个校区，北江市内的老校区和临溪县内的新校区，初中部在老校，临溪县的是高中部。本来初中高中部是在一起的，但七年前由于招生人数的上升所导致的管理不便，北一干脆在附属北江市的临溪县开了分校。
　　虽然这个理由给的冠冕堂皇，但北一的学生普遍都认为，学校是故意把新校放在这个鸟不拉屎，穷的叮当响的地方，就是为了用不可抗力强迫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奋战为高考的。
　　对，临溪县很穷，非常穷。
　　自赵一有记忆开始几乎它就很穷，且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建筑风格依旧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样子。它穷酸的，让你不敢相信它竟然隶属一线城市。
　　还是七年前，北一中在这里开分校，稍稍带活了一点附近的经济，但也仅是稍稍，七年前，北一中的教学楼是临溪县最气派最高端的建筑，七年后，它依旧是临溪县最气派最高端的建筑。
　　在一中的校舍里，你会觉得自己生活在都市，出了校门，那便是一瞬间进了国家重点扶贫区，校门内和校门外隔着的是改/革/开/放/的30年。
　　因为两极分化的厉害，加上北一中校舍砖红的颜色，所以北一中被临溪县当地人戏成为红楼。
　　少年没有回应赵一的话，他的声音依旧平淡：“麻烦开台机，借个身份证。”
　　未成年人没有身份证不能上网，但黑网吧都会有备用身份证拿来给学生刷。
　　赵一耸耸肩，小声嘟囔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身份证，在少年面前晃晃：“走吧！”
　　少年跟在赵一身后，进了放着一排排电脑与人头涌动的室内。
　　一进室内，赵一嘴角的笑容消失，脸色就完全冷下来。
　　一个男人在电脑前打游戏，他嘴里叼着烟，手边放着吃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方便面桶，男人见赵一走进来，当即笑弯了眼，一股油腻的气息迸发而出，他停下敲键盘的手，吹了个口哨后道：“呦，新人呐，还是我们一一宝贝亲自带的，这么大面子，没见过啊，宝贝你对象？”
　　男人声音一出，周围的人皆抬头看向赵一与少年，他们一起起哄道：“行呀，一一，对象够帅啊！”
　　“厉害了，红楼里的！”一个胖子对身边的瘦子道：“红楼里的那叫什么？高高高....高什么来着？”
　　瘦子嬉笑地接道：“高材生！”
　　“哎——”吹口哨的男人感叹道：“没想到高材生也来网吧啊！”
　　感叹完后，男人挑眉，对少年道：“怎么样？高材生，来玩什么？跟哥打两把？”
　　“对对对，打两把！”那胖子跟着起哄道：“泡走了强哥最爱的吧花一一，怎么不得和强哥来两把？”
　　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了胖子一眼，少年没有说话。赵一对胖子骂道：“鱼头你TM闭嘴！还有你！”赵一看向男人，也就是胖子口中的强哥——郝强：“玩你的游戏，少JB扯，我压根不认识他！还有少TM叫劳资一一宝贝。”
　　“呦呦呦！一一宝贝生气了！”郝强举起双手，嬉皮笑脸道：“宝贝，你别生哥哥的气，哥哥错了！哥哥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滚NM的玩笑！”赵一冲他了个白眼，郝强见他翻白眼也不生气，而是更加赖皮地笑着把方便面桶推了推道：“一一翻白眼也这么好看，来来来，一一乖，帮哥哥把这个倒了！”
　　赵一没搭理他，一把拽过少年，将他拉到网吧边上的39号机位，给他开了机，撂了句“玩吧！”后转身就走，一个眼神也没多留。
　　离开的赵一不知道，身后少年微微蹙了蹙眉，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赵一经过郝强的位置，郝强伸手拉他，硬要将泡面桶往赵一手里塞，赵一用力推了一把，将泡面桶推到了地上，泡面汤撒了一地。
　　脸色一变，郝强一拍桌子怒道：“CNM的死人妖，是不是劳资给你脸太多了？”
　　“是是是，我死人妖！”赵一讥讽地笑笑：“可是我没妈，您说话注意点，不然强哥您是想变个性来给我当妈吗？”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接连起哄架央子，郝强气的脸红脖子粗正想和赵一开打，只见一个秃顶的中年人从门后跑了进来，他跑步的姿态一瘸一拐，显然腿脚有毛病，他是网吧的老板，大名叫做王福，赵一叫他福叔。
　　福叔跑到郝强面前，将赵一拉到身后，给郝强赔笑脸：“强哥您别生气，别生气哈！一一他还小，不懂规矩，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中年人边说还边拉赵一，赵一翻了个白眼，踹了一脚泡面桶，头也不回的走回了网管的位置带上耳机，这回他不打游戏了，而是点开一部20年前的老动漫开始看。
　　“哎——”福叔看着赵一的背影后叹了口气，扭过头后继续和郝强赔着笑脸解释，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终于让郝强消了气，一屁股坐下，开始打游戏，敲键盘的声音很重。
　　福叔去厕所拿了个拖把要去拖掉泡面汤，赵一暂停了动漫起身拦住他：“福叔，我来吧！”
　　“不用，”福叔笑笑：“一一你玩游戏去吧，我来就行！”
　　赵一没再说话，直接从他手中抢过拖把，福叔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拿着拖把，赵一走向郝强的位置，郝强见状从鼻孔中丢出一个哼，赵一翻了个白眼，手却没停，几下拖干净了地。福叔又抢着去洗拖把，赵一没让，自己拿着拖把去了充满污垢和异味的厕所，叼了根烟用力冲洗着满是泡面味儿的拖把。
　　“一一，你这样不行！”福叔追了过来，靠在门口看着赵一洗拖把：“你还是得去上学，毕竟你才十七岁，你爸和你后妈不供你，福叔供你....”
　　“叔！”赵一拿开嘴里的烟，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是念了也考不上！您甭管我了。”
　　“考不上最起码也能拿个高中文凭....”福叔又开始絮叨，赵一皱着眉头听着，也不去反驳。点开手机，看着日历上的2012年12月21日，在心里爆了个粗口，点开微信给一个叫阿卡西的人发消息：
　　一：去TM的世界末日，玛雅预言全TM是骗人的，劳资还真TM信了。
　　阿卡西没回，八成是在上课，赵一把手机收了回去，将洗好的拖把晾在院子里，转身回了网吧。
　　时针划过数字十
　　“卧槽！来网吧上课，怕不是疯了吧？”一个黄毛敲一敲赵一的桌子：“一一，来包烟！”他说完后又扭头对身边的绿毛同伴继续道：“你说红楼里的，是不是都是变态啊？”
　　“可不是，草了！”绿毛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劳资混迹网吧数十载，第一次见到这品种！”
　　耳机里动漫人物的声音太大，赵一没有完全听清黄毛说啥，他摘下耳机问道：“你刚说什么？来包红楼里的变态？”
　　“噗！”黄毛笑了：“什么来包变态啊，我是要烟！平常的那个，黄鹤楼。”
　　赵一从背后拿了黄鹤楼递给黄毛：“那你说什么红楼变态？”
　　黄毛接过，一边拿零钱一边道：“就你，下午带过来的那个穿红楼校服的小白脸，居然来网吧上课，还记笔记，你说是不是变态？”
　　“哈？”赵一蒙了：“上课？”
　　“可不是上课？”黄毛摸出一根烟点上：“我刚刚路过他位置的时候瞅了一眼，嚯！差点给我吓尿了。你知道他看的是啥吗？一个外国老头，在讲台上讲课，那人还一边听还一边记笔记，我看了一眼，全是那啥...叫啥来着，诶，对，英文，全是英文，我一个字也没看懂。”
　　“靠！”沉默许久，赵一憋出一句脏话：“这TM也行？”
　　这TM确实行......
　　赵一站在少年身后，他的确是在看教学视频，上面的懂赵一啥也看不懂，唯一勉强看懂的就是屏幕上写的C++，他记得这似乎是阿卡西提过的什么计算机编程语言。
　　“福叔！”赵一将一碗冲泡好的泡面端到网管的桌上，对在一旁看不知道什么小人书的福叔道：“您帮我把这个给39号机送过去吧！”
　　“啊？”福叔探过头看了网吧室内，看到39号机后少年清隽的脸，又看了眼赵一脸上浓艳的妆容和身上的女装，他用力摸索了几下沾着油渍的裤子，犹豫了半天后道：“一一啊，你是不是，真是你后妈.....”
　　又来了....
　　“是是是，她说的没错，”赵一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同性恋，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的sao货，还是个死人妖，行了吧？”他起身自己将泡面端到少年的桌旁，放下去的声音有些重，少年的目光从屏幕移到泡面，又移到赵一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疑惑，赵一就像没发现一样，放下泡面就走，一句话也没和少年说。
　　“一一，叔不是这个意思！”见赵一回来，福叔忙起身道：“叔就是....”
　　这时赵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阿卡西的微信
　　阿卡西：早和你说了，预言之类的都是伪科学
　　赵一撇撇嘴，脸色好了些，一边打字一边对还在拼命找补的福叔道：“叔您别说了，我脾气不好，不是对您....”
　　他的字还没有打完，身后就传来了响动，是郝强从网吧的内室走了出来，他刚玩游戏的时候喝了几瓶啤酒，喝的满脸通红。郝强将满是肥肉的胳膊搭在赵一肩上，嘴里吞吐着酒气：“一一宝贝长本事了啊！会给人送泡面了，哥哥来网吧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主动给哥哥送过东西。”
　　酒气混着好几天没洗澡的汗臭味和烟味儿让赵一作呕，忍着厌恶，他皱着眉头道：“把你的猪蹄从我的肩膀上拿开。”
　　“我C，死人妖你TM说啥？”郝强一把松开赵一，使劲推了他一把：“你有种再说一遍？”
　　福叔忙上来拉架：“强哥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劳资说把你的猪蹄从我肩膀上拿开！”赵一大声将话重复了一遍，郝强怒从心起，作势要踹赵一，福叔赶忙去挡，赵一一把推来福叔对郝强吼道：“想打架吗？来啊！劳资奉陪到底！”
　　“我草//你//妈！”
　　三人推搡间，不知是谁给了赵一一肘子，胃部剧烈地疼痛让赵一后退两步，地上有一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水，赵一脚下一滑，直接向后摔去。
　　咚地一声，还在推搡的两人同时停手，血从赵一的后脑勺缓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