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她没有心》雨遇鱼

4、第 4 章

　　“长得丑还想得美。”
　　这话并不是逞一时之气贬低她，白纤纤这会儿的模样真是丑。

　　此时，她眼底正燃着嫉妒的野火，火舌呼啦啦随风而起，呈燎原之势，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满溢出深郁阴森的黑气。
　　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恶意，从眼角眉梢冒出的凶狠怨毒，通通都暴露在外。
　　就是再美的皮囊，也要被这恶的污浊腐蚀殆尽。

　　她年龄大些，身量高瘦，刚吃饱了饭也有气力，扑将过去伸出双臂就掐向南星的脖子。
　　南星反应也不慢，赶忙疾退几步。她的瞳孔里映着白纤纤狰狞的脸，双目充血，恐怖非常。

　　电光火石间，一阵锐利急风袭来。

　　叮当一声轻响，白纤纤倒退两步，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她凄厉惨叫着捂住手腕，自她五指间，有殷红血液溢出来。
　　原来是有枚寒光闪闪的飞箭，裹携疾风，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正中她的腕骨。

　　白纤纤当即被吓呆了，原先淬着毒的眸子，现在只剩惊惶，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几个魁梧黑衣人，火气被兜头冷水浇灭，满肚子的恨意不甘不愿地偃旗息鼓。
　　她自出声拦路时就打量过四周，见无人才下手。她却不知道，这里为何无人。
　　郡王府外，亲兵暗卫众多，有那个不长眼的蟊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笑她想捏软柿子，却碰上硬茬子。

　　黑衣人都是世代效忠王府的亲卫，耿直忠厚，对此时苦着脸蹙着眉，看似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白纤纤毫无怜惜。
　　反手用麻绳困了，口里塞上布条，压着她跪倒在南星面前:“属下影一，护驾来迟，听候小主人差遣。”

　　雪茶挥挥手:“不迟不迟，来得刚好。”
　　她颇感兴趣地抬起白纤纤的脸，仔细端详，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

　　白莲花就是白莲花。
　　这是张极其漂亮的美人脸，此时白纤纤褪去张牙舞爪的疯癫，满心都是对未知的害怕，于是低眉敛目，紧咬下唇，看上去柔弱可怜。面白如纸，发黑似墨，充血的唇瓣殷红好似经朱砂点染，有碎发散在她的肩头，衬托着半截修长脖颈更加纤细。
　　一眼望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柔美。也难怪那些人都对她爱之若狂。何况，这美人还是独特的纯阴之体，天赐灵根，与她双修功力一日千里。

　　可不得叫所有男人趋之若鹜。

　　就连最高不可攀的剑门宗主都为她着魔。

　　雪茶饶有兴致地捏了捏白纤纤瘦削的脸，只轻轻一碰，便留下两个指印，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格外引人注目。
　　白纤纤皱着眉头，眼睛紧紧闭起，颤抖的羽睫暴露她内心的不安。

　　“疼吗？”雪茶问，无所谓她的回答。

　　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她被污陷勾结邪魔，残害同门，废去一身修为，逐出师门，跟随着老妖怪去了魔域。黄沙大漠，十里红妆。修仙界众人都当她是鬼迷心窍的叛徒，魔域众魔姬都把她这个凭空出现被尊主亲自接回的人族魔后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名枪，暗箭，刺杀，下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她虽疲于应付，却心中安稳。因为，这里有她的心上人，这里是她以后的家。
　　不曾想，她的心上人，心上装着另外一个人。

　　那日春光好。征讨仙界的岳停云凯旋归来。
　　魔军势如破竹，连克仙域三城，把仙宗那些不可一世的仙子们都掳入魔宫做了阶下囚。
　　大军得胜的凯旋之音响彻云霄，城门大开，香尘散漫，漫天飞花，庆功烈酒，酝酿着胜利的喜悦。

　　城门口，在一众身穿艳丽宫装的魔姬中，雪茶穿着白色纱裙满心紧张期待地站在最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裙子还是岳停云出征前专门为她准备的。

　　出征前一晚，岳停云亲手为她换上这条纱裙。
　　他爱看她穿白裙的样子，自来到魔域，她的所有衣裙都只这一种颜色。素净，洁白，一尘不染。他总沉默地自背后拥抱她，圈住，紧紧锁在怀抱里，把下颌搭在她的肩，闭上眼。
　　他体温一向高于常人，被他抱住时，周身满满都是热意，炙热的呼吸在雪茶耳畔拂过，濡湿的吻轻轻落在她颊边，耳后，脖颈上，带着郑重与珍惜，好像自己成了他放在心里，捧在手上，只舍得轻轻碰触的珍宝。
　　细长的系带被他拿指尖挑开，轻纱坠地，摇晃烛光中，他轻微有些晃神。

　　而后是轻柔的热吻，颤抖的叹息。

　　自那晚起，雪茶就没见到他。
　　抱着有些莫名难言，羞涩又期待的情绪，她特意在今天穿着这条裙子来，来给他看。她孤僻又不善言辞，也想笨拙地讨他欢心。

　　远处，孤烟落日，残阳如血。
　　他骑在高大的鬼狼背上，面容沉静，盔甲沾染血色，衣上有风尘，唯独一双眼睛亮得灼烫。

　　在他怀中身前，护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白裙飞扬，像是天边一捧云，她眉眼满是羞涩，嘴唇轻轻抿起，那受惊小鹿一样的无辜与无措是雪茶怎么也学不会的。
　　翻身下马后的瞬间，岳停云仰头，向马上人张开双臂，夕阳为他的黑甲镀上金边，他的侧脸在余晖柔光中显得格外柔软。
　　那是未曾在旁人面前展现的温柔。

　　此时顶着魔后头衔的雪茶，和一众咬碎银牙的魔姬一样，都是旁人。

　　这番大张旗鼓的举动自然碍眼。
　　雪茶心中刺痛，隐而不发，其他人却没有她这样的好脾气。当晚，这位白纤仙子便误服了掺有剧毒的酒水。女主角光环耀眼，又有灵玉驱毒，她本人除了醉，再无半点不适。
　　却害惨了雪茶。
　　下毒人是个备受宠爱的魔姬，父兄皆是岳停云麾下大将，从来嚣张跋扈，肆意妄为，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她身份尊贵，无人敢惹，雪茶这个占着魔后之位的人族孤女就成了为她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在寝殿中，雪茶等到了最后的宣判，黑袍使捧着毒酒到来。
　　酒名伶仃，苦涩辛辣。
　　那一整壶毒酒，被人扼住喉咙强咽下去，雪茶满心的屈辱与愤怒，都化作窒息的呛咳，入腹穿肠的痛。
　　而后，有细细密密的痛苦涌上来。
　　五脏六腑似被刀子一寸一寸绞烂，连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岳停云是天生的刽子手，最知道如何让人生不如死。雪茶白日喝毒酒，夜里灌苦药，被痛晕又被冰水泼醒，只能睁着眼，吊着命，清醒地承受漫长无边的痛苦。
　　可怜她那时候满心都是不自量力的妄念，只当这是又一次来自其他宠妃的避无可避的暗箭，还希冀着岳停云的信任。于是苦苦支撑，咬死不承认，仅为见他一面，告诉他自己没有做过那些毒害他人的肮脏龌龊事。
　　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她等来了白泉洲的剑，也没等见他的半片衣角。

　　雪茶想到这段旧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转头望向影卫:“我不懂刑罚，影一，我们要怎么惩罚她?”

　　“回小主子，谋害皇室，按律当斩。”

　　*

　　昏暗地牢，仿佛是被时光放逐与世隔绝的地狱。没有一丝日光，只有昏黄的烛火摇晃，暗的灯，黑的影，幽光莹莹，好似隐藏在密林中窥探的兽眼。

　　无处遁形，无处躲避。

　　水滴声滴答，地牢潮湿的水汽粘上白纤纤的皮肤，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滑腻。她脚下鞋子中灌满了水，泡得皮肤也肿胀，布面鞋捂出湿疹，从小腿到脚面都麻痒难耐。
　　白纤纤抱膝坐在牢中还算干燥的稻草床上，眼睛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脚，血液循环不畅，那里已经完全肿了。她不愿解开鞋袜，不愿吃那些拌着糟糠的牢饭，只一日日把头埋在膝间。

　　忽然，地牢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牢门，打开了。

　　白纤纤闻声抬头。只见衙役簇拥着一人走来，黑色衣摆下，一双嵌着猫眼石的绣花鞋。目光再往上，黑袍遮挡的严严实实，面容藏在兜帽里，看身形，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此时此地，能来的只有一人——洛泽乡小郡主，雪茶。

　　雪茶抬手摘了兜帽，隔着玄铁栅栏都能感觉到白纤纤烧着怨念的眼神。
　　白纤纤还穿着当天的衣服，满头乱发，形容枯槁。才被关了两天，整个人像遭了巨大磨难，臭烘烘，脏兮兮，早先的神气精儿彻底被磨光了。
　　雪茶在心中叹气。
　　真不想走这一趟。可又不能不来。
　　毕竟是奖励积分一百点的主角啊！
　　当天影卫刚说按律当斩，急促的提示音就在脑子里接二连三的冒出:[警告: 主要人物死亡，世界将崩溃重启。]

　　[随机任务: 救助主要人物白纤纤，悬赏一百积分。]

　　[随机任务: 救助主要人物白纤纤，悬赏一百五十积分。]

　　[随机任务: 救助主要人物白纤纤，悬赏两百积分。]

　　……

　　嚯!

　　雪茶直呼好家伙。

　　想不到她还挺值钱。她又磨蹭了一会儿，直到积分不再往上涨，似乎是到了系统能容许的底线。她这才动身。

　　纵使她心中千百个不情愿，脚下还是很诚实地来了牢中。
　　救助，如何救助?
　　白纤纤做过的事可大可小，若是她认真追究起来，那就是午时三刻在菜市口增一滩新血，若是她网开一面……

　　雪茶心中有了决断，她一挥手，影卫打开牢门。
　　铁锁链叮啷啷，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三个黑袍影卫走进牢中，在白纤纤恐惧的眼神中，有两人走到她面前，一前一后禁锢住双臂，把她拖出牢门，按在地牢深处的刑架上，另一人利落地堵住了她惊声尖叫的嘴。
　　“小主人心慈免你死罪，活罪难逃，赐三十军棍，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影卫的棍子就举了起来。碗口粗的棍子，噼啪一声砸在白纤纤背脊上，她一瞬间白了脸，嘴唇中溢出痛苦的惨叫。
　　起初还有力气挣扎，被麻绳捆起的双手攥成拳头，不能闪躲，只应激颤抖。三棍下去，人便没了动静，已然疼昏过去了。
　　旁边常年在牢中，熟稔刑罚的小吏最是眼疾手快，已经端来了半桶冷水，正准备往她身上浇。
　　雪茶看得眉心一跳，伸手拦住:“慢着，不用泼了。”
　　“剩下的给她记账上，明天继续。你们把她带回去吧。”

　　等衙役拖着白纤纤回房，雪茶又默默留了下来，偷偷摸摸地自怀里掏出装着药的瓷瓶子。
　　牢中灯光昏暗，雪茶摸索着扯开她的衣服，三军棍而已，并没有皮开肉绽这样的惨烈效果，只是脊背红肿凸起棍痕。

　　“才三下就受不了了，菜鸡。”

　　雪茶抖手把药膏怼她背上，伸出胡作非为的小手一通推敲，耳边伴随着白纤纤的痛呼声，叮咚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格外好听。

　　[救助任务完成，奖励两百积分。]

　　雪茶看见她被痛得幽幽转醒，也没有高抬贵手，身体已经备受打击，还不忘记让她经受心灵的摧残:“醒了? 醒了就自己动手上药吧，好好养伤，好好休息，今天三棍，你还欠着二十七军棍呢。”

　　“咱们明天还是老地方，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