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结弦同人·一番星》穿山过云

27、过分

　　麻生步伐急促的穿行在昏暗的回廊。
　　她的身后空无一物，情绪却因方才的胆大有着姗姗来迟的羞涩的自觉。直到转下楼梯接过助理递来的外套，踏出门厅的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夜风一吹，才仿若惊醒般的抬手捂住两颊，清晰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升腾的热度。
　　为此还得到了提醒，“脸很红哦麻生酱，身体不舒服吗？”
　　她胡乱的摇着头躲避关切的追问，急匆匆的坐进车内再关好车门，幽闭的环境终于带来了些许安全感，可以悄悄的安放即将满溢出来的、隐秘的忐忑和雀跃。
　　……刚刚到底干了什么啊！
　　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过去抱住前辈又是安慰又是告白什么的……真的是她本人做出的事吗？
　　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到……如果这件事被说出去的话，会不会因此而再度给前辈带来麻烦呢……
　　不加考虑做出的冲动行为，进入回忆反思之后首先涌上心头的便是懊恼的后怕。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同步存在着的、比后悔的情绪更多一点的是完成了目标的满足感。
　　带动着唇角不可遏制的上扬，在被陆离灯光流转的车窗上倒映出了偷偷羞怯的笑靥。
　　不、不过会因这样的事情而欣喜的自己实在是太可耻了！！
　　有部分理智在努力高声的谴责，余下的更多却出乎意料松懈的安稳着，仿佛直觉一般的笃定着对方并不会因此而困扰或生气。
　　或者说在朦胧的直觉着，比起每一步接触都要权衡的小心，如今的情境下更加被需要的正是突然的直白。
　　麻生想起男单颁奖礼结束后看到的羽生前辈。
　　他转身走向休息室，一步步踏离观众席的沸腾与喧嚣，出入口的通道挨挤了不少人，仍被他吸聚着各色的瞩目。可在走下冰场之后他仿佛便在瞬息之间收敛了带着笑意的欢快、收敛了意气风发。他边走边低头整理着手套，锁住的眉心间有沉郁的烦闷，路过她时似乎有下意识的停顿和侧头。
　　于是在那短暂的、或许一秒钟都不到的对视里，她清晰而震惊的看到了他沉闷的神情之下，眼底闪烁的泪光。
　　情绪大概就是在那时开始滋生……哪怕行动之时没有计划周全只凭了大胆，也清楚着或许会带来困扰。
　　心底却算不得后悔。
　　毕竟那样的前辈……是真的、真的很想去抱抱他。

　　下榻的酒店距离场馆并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车程。踏上电梯再刷开房门，提起精神同大家告别后再关门释放整天的疲累。
　　麻生脱下外套随手挂好，拿起手机捧着窝进了沙发。
　　不知道会不会收到前辈的消息……
　　多少应该会有些回应的吧？虽然是在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了进行了告白，当时的情况也更像是从粉丝层面上脱口而出的支持。
　　但是……毕竟同前辈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往的交集也不是没有缠绕过暧昧。
　　就像是、就像是被握住手腕凑近过来擦掉了奶油的那次！还有随之而来的好像是因为堂本的缘故而生气了的冷淡……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束玫瑰。
　　关于感情的处理和猜测本就是人类的本能，几次事件堆叠起来，其实她一直悄悄的做着猜测。
　　——大概前辈那边，也有些喜欢她的吧？
　　所以哪怕现在已经是深夜，又经历了整天的忙乱，明明应该赶紧洗漱放松休憩。
　　可她依然衣服都来不及换，固执的等待着或许会存在的回应。
　　在嗡鸣震响之前、在时间分秒流失的静默里，麻生微微闭上了眼回忆方才之时他的拥抱和靠近。
　　从指尖和贴近的身形传递过来的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和脸颊被捧住时感受到的掌心的热意……甚至是他擦去眼角泪渍时轻柔的触碰。当时被更重要的事左右着的不曾留心过的细节，如今被单拎出来仔细回忆……
　　麻生形象全无的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把高束的马尾拱成了凌乱的鸡窝。
　　前辈肯定也是有些喜欢她的！！
　　一定是！！
　　毕竟前辈那样的人如果真的没有好感的话才不会……
　　“叮咚——”
　　伴随着突然膨胀起来的自信，手机适时回应出特定的嗡鸣。
　　麻生迅速翻身跪坐在沙发上，划开屏幕查看接收到的消息。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
　　“应该已经在休息了吧？”
　　开场是寻常的问候，麻生条件反射的想去回复。可指尖点到对话框的前一瞬却突然福至心灵，结合着“已经在休息了吧”这句话，情商激增的了然到这种时候……或许应该暂时装作不在给对方创造安静措辞的空间……吧？
　　毕竟如果是她的话，也、也不想被打断……什么的。
　　然而在掺杂着羞涩的胜利微笑展露的前一秒，聊天页面上再次跳出了一条信息，简简单单的一组常见用词。
　　“晚安。”
　　麻生：“……”
　　什、不，等一下？！
　　晚安的意思，难道是一句……结语吗？
　　只是针对安慰给予了感谢却只字未提那句……
　　难道“我真的，最喜欢前辈了”这句话在他看来其实并不算是认真的告白吗？
　　还是说哪怕清楚这是告白也……
　　到手的结果完全不及预计，前后形成的巨大落差让麻生整个人都呆滞。她呆呆的跪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稳的手机也因突然松懈的力道坠落，与之同调的还有突然之间、仓促下坠的泪水。
　　……所以说果然，觉得前辈会喜欢自己，这样的结论。
　　是最自大不过的猜测了。
　　或许一直以来在对方那里的身份认定就只是小孩子罢了。
　　所以所谓亲昵的举动也只是针对后辈的回应，那次的生气或许也只是觉得她这个年纪同异性有那种程度的打闹很不合时宜，至于玫瑰……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忽略着，在当今的世界、在开放的城市，情人节回赠花束是最正常不过的礼节。
　　甚至可能，那只是那次代言活动中会场的附赠，只是被他一并收束送来了而已。
　　当不曾到手期盼的回应，原本隐秘而甜蜜的认知便都拐了个弯，无法自控的拼接成另一种解释的“真相”。
　　让她别无选择的只能哭泣。
　　毕竟即便以往从未有过交往的经验，麻生也曾收到过不少告白。
　　那些来自不喜欢的人的喜爱，确实带来了感激的情绪，当然也带来了负担。
　　她想起当初在天台之下听齐木君大声的说着喜欢，在左右都踮脚望过来的瞩目里她只能别无选择的低头说非常感谢。
　　但是在手忙脚乱的拒绝掉的无措下，其实一直在悄悄的期盼着……
　　请不要继续下去了。
　　请不要继续说喜欢我了。
　　不能理解也很难去想，那样徒劳无功的行为，到底要坚持到什么地步呢？
　　那么前辈也是这样吗？
　　不能回应也无法回应，所以只能出口着感谢……这样为难的心情，她是不是察觉的太晚了呢？

　　世锦赛结束是惯例举行的WTT，不同于其他赛事能匀出的两到三个名额，世团赛从来只挑选当赛季中可以参与的项目下最强。
　　麻生今年到手了日本女单参与世锦赛的唯一一块奖牌，成功入选出战。男单那边羽生前辈因伤势宣布退赛，依然是宇野前辈拿走了参与的名额。
　　明明是应该担忧的事，心情却不受控制的……因此而放松了一些。
　　不必面对前辈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该摆出怎样的姿态了吧。
　　人生第一次的告白失败，当然毫无经验可言。只能凭借本能的回避着，不想成为像齐木君那样令人困扰的存在。
　　好在想要回避羽生前辈的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在他修养的前提下去参加世团赛，然后回家待一段时间专注一下学业和人际交往，本就不是同一年龄层的人，果然只要没有她主动的凑近，彼此的人生本就没有太大的交集。
　　虽然偶尔也能收到他的消息，日常的问候和询问。被小心斟酌着措辞回复之后平平淡淡的通过了，不曾为低沉的心绪掀起什么波澜。
　　只是能越来越清晰的肯定着，在褪去了那层自以为是的滤镜之后，果然从前辈那边主动提及的话题，从来无关风月。
　　前辈就只是前辈而已。
　　这样的认知几乎每天都强迫自己认真的重复。
　　可是却很丢脸的，在这样的状况下也依然不舍得扔掉那枚粉色的御守、不舍得丢掉早已枯萎的玫瑰，甚至鬼使神差的半个字都没有对朝仓提及，只能在她偶尔好奇的询问“喂，你跟你的羽生前辈有什么进展吗？”的时候独自吞下苦闷。
　　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每当这时都在严厉的责问着自己。
　　可就算再度没用的哭出来，也依旧横生不出将所有的一切都封存的勇气。
　　这份从憧憬之中滋生的爱慕，哪怕已经清楚不会再有结果，也依然郑重的珍视着，不舍得它就此压抑不见天日。
　　原来恋爱的心情就是这样吗？从懵懂的甜蜜再到明了的苦涩，仿佛花火一般绽放之后坠落的冰冷的残烬。
　　明知已然空无一物，却依然眷恋盛放的刹那、那一瞬间的绚烂。

　　四月下旬时麻生再度来到合作社洽谈赞助的事宜。
　　去年签订的一年的合同原本只是试炼的作用，会根据她当赛季的表现重新评定。今年纵然她表现不错，可成年组赛场上出现的四周跳仍旧带来了不小的动荡，尤其是今年之中在青年组别构成难度直逼男单选手的俄罗斯女单们即将升组，本就混沌的未来再度茫茫不见前路。
　　所以想要继续活跃就必须努力提升自身，即便考虑到恢复训练时会再度与羽生前辈朝夕相对，对比着考量也成了必须要克服的问题。
　　带着这样的决心去谈下了合约，或许因为在世锦赛拿到了奖牌的缘故，纵然自身觉得还不尽人意，赞助方的态度却堪称温和。
　　甚至几家都表示出了想要合作广告的意向。
　　想到身为小众项目的花样滑冰如今却能得到这样的关注度，因此而牵连出的人名令原本振奋的心情又有些低落。
　　但哪怕不考虑他的存在，麻生也做不到全部的应诺。
　　新赛季即将面对更多更难的挑战，已经用了两年的短节目也到了需要更换的节点，几乎可以预见整个休赛期的忙碌。
　　不过令人欣喜的是做出取舍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合作社之中的鹿间社长给予的待遇很优渥，要求是指定她完成最近上新的品牌唇釉代言，甚至时间上的约束也很放松，只需要她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拍摄即可。
　　……代言唇釉，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广告的话，应该不是特别困难的任务吧？
　　但不够擅长的领域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带着这样的判断麻生在当周的周末再度拜访了合作社，去到项目指定的负责人那里洽谈具体要做的细则。
　　略微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坐在办公室内的负责人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
　　麻生努力想了想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做鹿间秀一。
　　曾经短暂的交集还保留在记忆里，因为陌生的人不能吸入烟雾而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的举动带来了很高的好感度。
　　麻生自动认定他会是个很有涵养的前辈，因此哪怕被助理告知请稍等一下，鹿间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在处理，并因此而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依然没有认同助教小声的愤怒揣测，并轻声安慰她稍安勿躁，总之原本的打算也是付出整天的时间。
　　她们前来拜访的时间是约定好的九点钟，等到被通知可以进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遇到这样的对待也无怪助教会有些情绪，毕竟一直以来在他们看来她也算是财阀中的“大小姐”，不论遇到谁都能得到三分礼遇。
　　对比之下此时的遭遇就有些冷漠且不近人情。
　　麻生本人倒是没有多少高高在上的自觉。她本就性情随和，也受身为生意人的父亲熏陶，心知肚明着既然接受着对方的赞助就要回馈相应的义务。
　　被带入办公室之后，根据引导独自一人坐到对方的对面。隔着半张办公桌能清楚的看到他手中翻阅的正是属于她的资料。
　　面当面被考量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可猝不及防之下麻生依然有些忐忑的脸红。接着就看到他翻回首页的证件照看了两眼，再对比着抬头认真打量，最终得出结论。
　　“长大了一些嘛。”
　　“……？”
　　麻生一时摸不准他的表述，只能谨慎的回应说，“……是，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接下来的问题便更令人迷惑。
　　“十七岁。这个年纪应该能做很多事了吧？偷偷的喝酒有过吗？”
　　“……有、有过一点吧，是红酒。”
　　“网吧有去过吗？酒吧呢？”
　　“……没有。”
　　“逃课有过吗？打架呢？”
　　“都没有。”
　　麻生边回复着古怪的问句边苦思冥想被问及的原因，或许是与广告内容有关？网吧、酒吧、喝酒、打架……难道唇釉的拍摄还需要有叛逆少女的人设吗？！
　　“无趣的人生。”一圈问答之后他得出结论，身体也松懈般的靠上椅背，甚至还交叠起双腿带动座椅转了小半圈，单手摸起了一只……麻生赶紧定睛去看，好在是一只电子烟。
　　这么近距离的直面，眼睛接收到的画面才能隐隐推翻原有的认知。他或许确实存在绅士的素养，却绝对不是守规矩的类型。
　　带着这样松散而随意的姿态，他继续询问说，“那么到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难道没有不同于常规的记忆吗？说来听听。”
　　既然有些推翻最初的认知，那么被放置了接近两个小时的初衷也打上了一点疑问。或许他真的是故意的，故意那么做来激怒出有些烦躁的情绪，为了……所谓叛逆少女的人设？
　　没有更多讯息的情况下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毕竟不是专业的艺人，被这样有些强人所难的考校麻生不由也有了些烦躁。
　　……本来就不是叛逆少女的性格，如果一定需要的话为什么要选择她来代言呢？
　　于是她微微的笑起来，相当标准的乖巧的笑意，甚至能看到隐隐的酒窝。
　　“不同于常规的记忆？如果要这么说的话，冬奥会的参赛经历，大概算吧？”
　　从前面的问答来看他明显在问有没有叛逆的经历，可麻生却故意这样作答。果然话音刚落就看到他笑出来，望过来的视线里也有了些兴趣。
　　“看来你也有些脾气。”
　　被一眼看穿了答非所问，可他看起来却不怎么生气，甚至称得上愉悦的自语，“嗯，这就容易多了。”
　　话题进行到现在麻生实在忍不住好奇，她垂下眼帘简单措辞，小心询问说，“抱歉……刚刚的问题，是……同拍摄的内容有关吗？如果是这样我可能……”
　　“不是。”
　　试图出口的退缩和婉拒被很干脆的否认，在她迅速抬起的疑惑视线里对方还有着轻松微笑的余裕，并且不知是否是错觉，笑意之中似乎存在着相当故意的恶质。
　　“没错，刚刚的问题跟拍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想要这么问而已。”
　　“……”
　　事到如今她实在无奈而无力，思维根本无法与对方同调，只能认真的思考他是否在无聊寻她开心的可能。
　　难不成在她没有记忆的曾经，曾经无知无觉的狠狠得罪过对方吗？？
　　然而不等得出结论，下一个问题已经接踵而至。
　　“好了，到了最重要的环节。”
　　“到现在为止，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麻生开始隐隐感到了头痛，以往的人生中因家世不错而从未体验过的生活不易在今时今日终于上演，而她只能在无奈的静默里迅速措辞，考虑着对方是赞助商所以必然要有的恭维。
　　“……鹿间先生的话，是温柔的人吧。”今天的会面弥漫着古怪，当然无从谈起。她只能从万金油的形容中根据之前浅薄的交集牵起一点牵扯，充作补充的解释，“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掐灭了香烟。……因为是陌生的人，不去做的话也可以。而且现在在用的也是电子烟……唔，所以觉得鹿间先生……”
　　“啊，是因为上次的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吗？”
　　虽然确实是相当客套又干巴巴的说辞，但是几面之缘而已也确实很难有更多的印象吧？
　　麻生眼睁睁的看着他随着话音的吐露蹙紧了眉心，认命的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在人际交往的试卷上打了个悲惨的F。
　　如何能让对方在简短的接触中留下好印象什么的、果然是现在的她还做不到的事情吧？
　　那么或许这次的合作也……
　　算了，就算失败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
　　不错的出身到底赋予了她比别人更多的底气，提前坦然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却见对方拉开抽屉摸出了什么并坐直了一点，迎着麻生看清之后的震惊视线，好整以暇的衔起烟嘴点燃了火机。
　　“刚刚还没有看清楚的话，那就从现在认真的看好我是怎样的人。”
　　“要记清楚，下次最好不要使用那么恶心的形容词。”
　　伴随着落下的话音，他故意深深的吸了一口喷吐向她所在的方向。
　　在瞬间缭绕起的白雾里，鹿间满意的看到对面的小姑娘捂住嘴巴咳嗽着、很狼狈的呛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