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驯服指南》陆妧

62、当猎犬那些年二

　　“怎么，我有个青梅竹马这件事就这么让人难以置信？”

　　被自家队员反应伤到的福地樱痴大声嚷嚷起来，对面的条野采菊生动形象地用自己清俊的五官诠释了“震撼我妈一百年”这个表情包。末广铁肠则诚挚地点了点头。

　　大仓烨子在听到鹭宫途羽的话时，就凑到了她身边。

　　队长的妹妹！那不就等于知道很多队长不为人知的爱好和消息一类的吗？！

　　“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远近有名的美男子，军队里过半的人都暗恋我，另外的一半暗恋途羽。”

　　鹭宫途羽听到自己的名字，头也没抬，捧着玻璃杯在喝热水。

　　“嗯，源一郎没骗你们。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她接过大仓烨子递来的奶茶包，将细腻的粉状冲剂倒进杯子里，搅匀后小口小口抿着热奶茶。虽然刚才活动了一下，但是现在一歇着，刺骨的冷意就席卷而来，仿佛被塞进了装满冰块的水箱中。

　　福地樱痴抗议：“什么叫做别看现在这样啊？！”

　　“队长现在也依旧潇洒迷人玉树临风……”大仓烨子想都没想，一连串的夸赞之词顺口就来，将自己外貌维持在小孩子形态上的她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格外真挚。

　　然而作为被抗议一方的鹭宫途羽压根没搭理他，自顾自喝完了这杯热奶茶。她放下玻璃杯，看向队伍中的其他人。

　　“说起来，我的房间在哪？源一郎你不会忘记安排了吧？”

　　她一到猎犬这边，就被福地樱痴扯过去聊天。

　　当队长的都有点形象包袱——尽管福地樱痴并没有这东西——闲聊的话有些话确实不方便和自家才二十多岁的队员聊，以前三人还在一起的话，被福地樱痴抓着听他唠嗑的就是她和福泽谕吉。现在福泽谕吉退出政府成立了武装侦探社，剩她一个人在这饱受福地樱痴的荼毒。

　　福地樱痴一拍脑袋：“烨子，你带途羽过去吧，我过去不太方便。”

　　都知道不方便了那之前把见面地点定在自己房间的人又是谁？

　　条野采菊没说出声，只不过脸上笑容的弧度扩大了一点，仿佛这样就不会被看出自己在腹诽猎犬队长。

　　猎犬现在正式成员共六名，加上鹭宫途羽也只有两位女性。理所应当的，她和大仓烨子的房间靠在一起，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扭过就可以和对方开茶话会。

　　大仓烨子带她在猎犬的对应重要设施房间都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卧室。

　　这位在福地樱痴面前表现的就像是狂热追星族的副队长对着她扯出一抹绝对算不上和善的笑。

　　“虽然上面同意了，但是我们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

　　当天晚上，在福地樱痴提出的欢迎宴上，大仓烨子挽着鹭宫途羽踩点到来。一到餐厅，她就拉开两把椅子，两位女性有说有笑地挨着坐下。

　　对于自家队员的想法，福地樱痴当然一清二楚，然而多年来的默契和信任无需多言，他相信鹭宫途羽能够搞定这件事。对方当初当队长时，队里的刺头可不比他的少，最后还不是融洽到令人咂舌。

　　但是这个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福地樱痴捧着碗，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挪到了鹭宫途羽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途羽啊，你向我保证你没有用美人计？”

　　他纠结的神色像极了看到自家地里的白菜跑去把别人家的猪拱了，就是不知道谁是猪谁是白菜。

　　“嗯？也没什么。”鹭宫途羽正在挽头发，闻言偏头对着他莞尔一笑。“只不过是和大仓讲了讲以前的事情。比如你喝醉了酒抱着路过的哈士奇非要和对方拜把子，我和谕吉两个人拦都拦不住，最后你把那只狗顶在头上狂跑十公里，把人家狗吓得嗷嗷哭一类的事情，还有——”

　　福地樱痴把刚夹上来的烫牛肉塞进了鹭宫途羽嘴里。

　　“这可是途羽你的庆功宴，多吃点，不然那两个小子就要吃完了。”

　　说着，猎犬的队长在这个小小的饭桌上拿出了打仗的架势，抄着筷子迅速准确地夹起烫熟的食物，一股脑塞进鹭宫途羽的碗里。

　　鹭宫途羽神色不变，镇定地咽下那块对于其他人来说烫到不行的牛肉，然后将自己的碗和大仓烨子做了调换。

　　大仓烨子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亲亲热热地继续无脑吹福地樱痴。

　　寿喜锅对面的两人早已经习以为常，末广铁肠端着一叠看上去就形态不明的东西执意要往锅里倒。

　　鹭宫途羽沉默了几秒，发问：“末广先生，你拿着的是什么？”

　　末广铁肠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她：“自制手工虾滑，很细腻的。”

　　细腻这点她确实看出来了，但是这虾滑……

　　“能问问末广先生你是怎么处理虾的吗？”

　　“洗干净后加青芥末，直接拿刀剁成泥。”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条野采菊手一抖，正准备夹菜的筷子掉头，换了个方向，夹住了桌上的萩饼。

　　秉着欢迎新同僚的想法，末广铁肠捞起了一块刚烫熟的虾滑。

　　“鹭宫，你要试试吗？”

　　对于末广铁肠的好意，鹭宫途羽报以微笑回答：“不了，我对虾过敏，倒是源一郎挺喜欢吃虾的。”

　　于是筷子方向一转，那块虾滑进了福地樱痴的碗。

　　虽然原料的处理方式让人直呼黑暗料理，但是末广铁肠的刀工确实不错，剁成泥的整虾在烫熟后看上去还像模像样，至少福地樱痴抱着酒瓶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一口就吃了下去。

　　下一秒，福地樱痴的表情僵住了，他艰难地将那口虾滑咽了下去。

　　寿喜锅本就味淡，为的就是体现食材本身的鲜美味道。没去头没去壳没去虾线的虾，还加了芥末，想也知道口感和味道十分奇妙。

　　福地樱痴喝完了一整杯酒：“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是末广先生的自制虾滑。”

　　福地樱痴原本还只是微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样的反应显然比被恶作剧了后的还要大，鹭宫途羽挑了挑眉毛。

　　“之前铁肠先生给队长做了蛋酒喝。”条野采菊稳稳当当地夹起了一块萝卜，“据说用的青蛙卵，但实际上是蟾蜍卵。”

　　鹭宫途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她摘下手套，往福地樱痴的手背上拍了拍，接触时一瞬间的微光在寿喜锅上方蒸腾的烟雾下显得毫不起眼。

　　“好了，放心吧，我来之前去见了上面安排的一个治愈系异能者。”

　　尽管对方的异能力对她并没有起到上面期望的效果，但是鹭宫途羽顺手从对方那里同调了一下这个异能力，现在还在效果期间内。

　　福地樱痴又开了一瓶酒，义正词严：“这并不是知道自己不会中毒后就能抹消掉的心理阴影。”

　　“可是我只看到你当着队员的面一本正经狡辩就为了找理由喝酒。”鹭宫途羽话语一转，看向对面的条野采菊。“顺带一提，我并不是治愈系异能者，条野先生不用再多加揣度了，这个方向是错误的。”

　　她托着脸，筷子在杯中点了点，蘸起一点酒水递到嘴边。福地樱痴倒的酒度数都极高，也只有大仓烨子配合着当饮料喝。

　　有点过于辛辣了。她挂着那副懒散的笑容，放下了筷子。

　　对面的末广铁肠也放下了筷子：“条野，你被讨厌了，随便揣度女孩子的心思是不行的。”

　　“铁肠先生请不要过度解读别人的话，你哪里来的资格说我。”

　　“有什么想法要直接说出来，像我，鹭宫，你脸上和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是遇到过十分棘手的敌人吗？”

　　末广铁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打死？这个问题再次出现在条野采菊的脑子里。这种问题完全就是冲着地雷爆破点踩过去，踩了一脚不满意还在上面疯狂横跳。

　　同僚话里提到的疤痕只在他脑子里匆匆走了个过场，随后就被归入不重要记忆中。

　　“这个啊，嗯，是好多年前了吧，确实是挺棘手的敌人。那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竟然真的没生气。

　　条野采菊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再度凝神倾听。对方的心跳确实没有改变过，平静祥和得就连旁边队长的心跳都比她紧张。

　　鹭宫途羽摊开右手，头顶的灯光将上面蛛网般密布的陈旧疤痕照得一清二楚，疤痕组织向着小臂蔓延，直至被军服衣袖掩盖住。

　　上面那时候找来的医师和异能者已经很厉害了，只不过在保住身体机能的前提下，只能舍弃掉相比之下没那么重要的外貌。

　　她姿态慵懒地靠着干净的桌面，将杯盏推得远远的。

　　“怎么说呢，我是不怎么抗拒被队友读取心跳来猜测想法的，毕竟在一开始上面的人就让我看来你们的资料。但是相比这种拐弯抹角的做法，条野先生还是直接问出来吧。”

　　“因为我比较怕麻烦啊。”

　　“烦了的话，我就只能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福地樱痴太阳穴一跳：“等等——”

　　然而他的阻拦终究还是慢了半拍，视线中那只如同破碎后被拼凑起来的手以不容置喙的趋势覆在白发青年的耳边，深红的流苏耳串晃了晃。

　　手是温暖的，但是宛如赤、身、裸、体置于冰川中的寒意铺天盖地地笼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