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座是我的》我会建水厂

8、与月相逢 7

　　自从艾桑来到这个见鬼的世界，除了沦落底层，靠卖身过日子的魅魔们，再没有人友善平等的对待过她。

　　西尔在被她打败后，态度变得友善很多，但也不肯放下身段，真的对她表达出亲热，而他们之间的交情也确实没有到那种程度。

　　所以现在，彭森和西尔这两只豹子的态度，就很明显的不对劲。

　　自从在悬崖边上重逢后，他们对艾桑友好了很多，他们的态度让艾桑险些以为自己真的救了他们，并和他们一起相处了八天。

　　可她从来没有和两只豹子说过接下来要去鲁特莱斯城与花豹德姆汇合，反倒是和那个血族说过。

　　记忆修改吗？

　　这个世界的玄幻力量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艾桑拒绝了西尔的“骑我背上，我载你走”的提议，选择自己前进，在去鲁特莱斯的路上，他们遇到过几波来自其他城市的队伍，领头的都是至少黄金级的超凡者。

　　他们的态度和艾桑设想的完全不同，没有人询问他们弗洛森要塞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的表示深渊附近可以安全进入其中的传送入口被毁，他们要去建立新的驻地和传送阵。

　　从他们的神态来看，这些血族丝毫没有陨落的弗洛森中有十几万自己的同族的同理心，以及悲伤情绪。

　　西尔告诉艾桑，那支血族队伍里穿着华美蓝袍的人，应当是主母莉莉丝的儿子，血月之主的兄弟——黑魔法神戴蒙德的信徒。

　　在开普勒大陆，学习黑魔法的一定信仰戴蒙德，但能得到正式信徒身份的，只有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大多拥有白银以上的实力，是血族构筑魔法工事时的中坚力量。

　　艾桑点头，问西尔：“他们就不难过吗？”

　　西尔面露疑惑：“难过？为什么要难过？”

　　艾桑：“因为弗洛森要塞被毁掉了，里面的十几万血族也都死了啊。”

　　西尔很肯定的回道：“血月之神毁掉弗洛森要塞，必然是要塞中有人做了大逆不道之举。”

　　给艾桑留下冷静理性印象的彭森也点头附和：“是啊，艾丽卡，你以后也不要和别人说你是弗洛森要塞的遗民，否则以后大家都会怀疑你曾有不敬神明之举，这会让你寸步难行。”
　　就连他们自己，以后也不打算让人知道他们去过弗洛森要塞。

　　艾桑满头问号。

　　这些人是认真的吗？

　　弗洛森要塞的人全部被天上那个月亮砸死了，可他们却都觉得这是弗洛森要塞里面的人有错？

　　然而神权至上的开普勒大陆就是如此，神毁灭一座城，一定是那座城的不是。
　　这就和之前魔龙族与血族争夺领地时毁了魅魔族的城市利鲁甫，可是没有人觉得这两族有什么不对的，是魅魔族只知道寻欢作乐，本身实力过于弱小，才招惹了这灭顶之灾。

　　金字塔的上层要压迫和毁灭下层时，除了被毁灭的那些人，没有人会觉得这一切是不对的，受害者有罪，在这里是所有人公认的共识。

　　艾桑又问了一句：“开普勒大陆有律法吗？”

　　彭森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有啊，血族和人族、精灵族是世上唯三拥有律法的种族。”

　　艾桑不说话了，似乎是察觉到艾桑的神情不对，西尔和彭森也安静下来，最终他们一起沉默着进入了鲁特莱斯城，在彭森出示了白银级冒险者的证明后，他们在交入城税时可以打五折。

　　据说如果达到紫晶级的话，进入任何地域都不用交入城税，这就是超凡者们大多会去某个协会挂名，以拿到证明实力的徽章。

　　他们进入鲁特莱斯后的第一件事也不是立刻去冒险者公会找德姆，而是买了件斗篷让艾桑披上。

　　彭森说，艾桑要遮掩好混血的身份，这样能为她自己减少麻烦。

　　混血太低贱了，所以在压迫底层理所当然的开普勒，一个混血女性即使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别人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对她做任何事，何况艾桑的黑色卷发看起来很魅魔，混血与魅魔两个标签相加，等于人尽可夫。

　　艾桑接受了兽人的好意。

　　斗篷很漂亮，用的是丝绒面料，上面以银线秀出羽毛的痕迹，穿起来也很暖和，是豹豹赠予的友谊。

　　上一个送她礼物的人还是罗莎琳德，她在艾桑离开前送了艾桑一直舍不得买的撒了糖的白面包。

　　她抚摸着斗篷上的纹路，垂下眼眸。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可爱的人，但她还是好想回家，回到那个即使末世降临也依然保留着守护弱者法律的、饱经沧桑的家。

　　花豹德姆近些天一直蹲坐在冒险者公会门口，等候着同伴的消息，看到彭森和西尔的身影时，这只大花豹立刻扑过来，用粉粉的舌头舔舐着同伴面上的伤痕与尘土。

　　大猫亲热的场景是很萌的，艾桑站在一旁等了好一阵子，德姆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看到艾桑时，花豹的表情又变了。

　　他十分别扭的、用轻微得声音说：“谢谢你。”

　　艾桑：“不客气。”

　　说来好笑，对她挤不出好脸色的德姆，现在反而是最让她觉得正常的人哦不豹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晃，全身的神经在这一瞬开始变得麻木，连带着五感一起被渗入杂音。

　　艾桑她扶住德姆覆盖着柔软皮毛和流畅肌理的背脊缓缓蹲下，一手覆盖额头，缓了一阵，才试着慢慢站起来。

　　“艾丽卡？”

　　“艾丽卡！”

　　豹豹们叫着她的名字，察觉到少女一时半会没法给予回应后，才意识到什么。

　　混血病。

　　他叼住艾桑往背上一甩：“我们先回旅馆吧。”

　　艾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几只豹子趴在地上说话。

　　彭森：“我们这次只赚了订金，手头的前只够买供部落使用半年的盐，还要再干一单，稍后再去公会找找去洛桑的护送任务吧。”

　　洛桑靠近兽人的领地，等他们护送完商队，正好可以就地购买物资带回族中。

　　彭森头也不回的说道：“艾丽卡，我们会顺便把你带到那里。”

　　兽人的感官敏锐，艾桑才睁开眼睛，他们就都察觉到了。

　　她爬起来，带着尘土的黑色卷发披着，面色疲惫：“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不去洛桑了。”

　　就像那个血族离开前说的一样，她提前进入了衰退期，这次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本来可以看到百米外的钉子的视力，突然下降到了普通人的2.0。

　　这是混血病发展到中晚期的症状，接下来是五感逐步退化，肌肉萎缩，最后她会像渐冻症患者一样缩成一小团，倒在某个泥泞肮脏的地上。

　　如果爸爸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扛过了末世初期的病毒感染，中期的生物变异，还有各种各样的磨难健康长大后，先是被雷劈，之后又狼狈的死在一个讨厌的异世界的话，他一定会心痛的哭出来吧。

　　艾桑不能就这么认命，她得活下去，活到回家的那天，而比起老狼人口中的待在混乱地带，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牧师，至少那个血族说能帮她活下去时的语气是笃定的。

　　她对兽人们微笑：“我要去雅玛。”

　　“雅玛！”

　　西尔嗖地站起来：“那里是血族的都城，世上最歧视混血种的就是那些血族了！你去那里不是找死吗？”

　　“不，如果是雅玛的话，绝不会允许一个混血进城。”彭森舔了舔绑着绷带的爪子：“夜之主母莉莉丝是血族的创造者，而她的十二个儿子不仅是夜晚的神明，也是血族十二亲王，连接他们神域的神殿就在雅玛，如果不洁的混血进入城中，冒犯了某位大人物就不好了。”

　　自从一百八十年前神王神秘失踪后，开普勒的神就分裂为两系，一支掌管白天，一支掌管黑夜，平时两方互不干涉，连附属族群的领地都不在一块，而这已经足够一些寿命偏短的族群，发展出新的文明形态了。

　　夜之主母莉莉丝是夜之神系的源头，她有十二个儿子，对应着夜晚的十二个冯克，血族之所以能占领占据开普勒大陆三分之一的广阔领土，成为上等魔族里最独的族群，只因为他们是主母的奴仆。

　　艾丽卡区区一个混血种，一旦进了雅玛，真是随时都会像只蚂蚁一样被踩死。

　　艾桑却打定了主意，在活命的希望前，刀山火海她也要闯，混进雅玛也不会比背着两米大的色块爬深渊要惊心动魄了。

　　最后还是德姆站了起来，他铜黄的眼中带着慎重。

　　花豹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艾桑床边，将一只爪爪放在她手背上。

　　“你救了彭森和西尔，作为报答，我帮你。”

　　艾桑握住这只爪子，下意识地捏了捏上面的肉垫，被猫猫拳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她由衷的说道：“谢谢你，德姆斯特朗。”

　　花豹：“我是德姆，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斯特朗的发音，这是什么特殊的称呼吗？”

　　不，那只是一所和霍格沃茨、布斯巴顿齐名的欧洲魔法学校。

　　艾桑洗了个热水澡，她的包里有皂荚，用来清洗自己和衣物都很方便，之后换上豹豹们带回来的衣物。

　　然后三只豹子带她去了鲁特莱斯的地下黑市，敲了敲柜台，艾桑以前在弗洛森要塞的地下黑市也见过类似的地方，但遗憾的是，那时候她没有资格靠近这里。

　　等老板出来后，彭森将艾桑往前一推：“把她伪装成其他种族，价格好商量。”

　　老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伪装做到什么等级？”

　　“越高越好。”

　　老板这才抬起眼皮，说：“去找曼菲。”

　　他口中的曼菲是一个紫发紫眼的黑魔法师，他打量艾桑几眼，露出嘲讽的表情。

　　“人族里也存在黑色卷发的女孩子，只要把尖耳朵遮一遮，她看起来就像个人族了，但给她做伪装的钱，足够你们再买一百个混血奴隶。”

　　而他的道具价格很贵。

　　兽人们过来时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听到曼菲的报价时还是感到无法承受，在他们想要退却时，艾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魔晶扔了过去。

　　“这个可以将我的伪装做到什么程度。”

　　曼菲神情一变，他盯着魔晶，三只豹子也盯着魔晶，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半响，曼菲缓缓问道：“这是黄金级的魔兽核，你从哪里得到的？”

　　艾桑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吊着二郎腿，扬起下巴。

　　“弗洛森要塞附近的山脉里有一座湖，里面住着一条牛头的青蛇，我从它的脑子里挖出了这个玩意。”

　　当初艾桑去那座湖只是为了洗个澡，结果却稀里糊涂的被牛头蛇攻击了，艾桑付出了左腿左手都断了的代价，用斧头从内部捅掉了那个怪物的心脏。

　　这玩意是艾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她本来是想等到了对混血种没那么歧视的地方时，将之换钱，然后去考这个世界的魔法学校的。

　　据说学魔法相当烧钱，但艾桑对所有与空间有关的魔法都非常感兴趣。

　　“蛇呢？”

　　“烧了，原本我烤了点蛇肉吃，不过那玩意有毒，我不得不从把它的胆挖出来也吞了，后来我拉了三天肚子。”

　　曼菲神情越发诡异：“只是拉肚子而已吗？”
　　牛蟒是出了名强横的魔兽，起步就是四级，青色的牛蟒含有剧|毒，足以毒死一个体格强健的人族圣级，也可以让巨龙陷入昏迷，击杀青色牛蟒难度约等于独身一人正面干掉十个黄金级的强者。

　　这个杂种……不，这个女人是很强的强者，她身后的三只豹子恐怕是她用武力征服的属下吧，虽然不知道她要伪装成其他种族是为了干什么，但曼菲总觉得自己碰上了不得了的事。

　　还是装傻吧，干完这一单他就立刻跑路，不然总觉得会被卷入什么阴谋的样子！

　　等艾桑从那里离开时，她的耳上多出了两个耳坠，尖尖的耳廓变成人耳。

　　只要你自己不受伤，暴露血液的气味的话，圣级也未必能发现你的真实种族。
　　以上是曼菲的原话。

　　艾桑将斗篷的帽子摘了，站在阳光下，仰头直视着太阳，神情坚定。

　　德姆站在她身后说道：“接下来你要去冒险者公会注册新的身份，拿到你的等级徽章。”

　　作为混血种，艾桑没有自己的身份证明，随着弗洛森要塞的毁灭，她短暂的过去也被埋葬，所以只要去拿个新身份证明，她就会拥有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