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秋》芜荒

2、Chapter.1

　　阵阵凉风吹皱了平静的海面，浪拍沙滩，诉说着它的寂寞。已至深秋，归鸟盘旋于天际，云淡风轻，夕日欲颓。
　　于是薄暮，夕阳渐沉，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面孔俊美，眉目如画，冷冽的风侵蚀着白皙的脸颊，他不为所动，只是紧蹙双眉，抿着唇，不时抬手看着表。
　　他在等一个人。
　　阮世柏蹒跚在沙滩旁的木栈道上，他不明白男子为什么要约他在海边见面，他有些迷茫，甚至惶恐。
　　因为男子，是她的儿子啊。
　　两人的距离在慢慢缩短，阮世柏终于下定决心踏至男子面前。
　　这几步，似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两人面对面站在沙滩上，这是片人迹罕至的海域，少有人来，男子开口，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差点迟到。”
　　熠熠生辉的双眸对上了阮世柏有些浑浊灰黑的瞳仁，男子身形挺拔，而阮世柏的双肩和腰背已经佝偻了下去。
　　年轻和苍老。
　　这是时光的流逝。
　　阮世柏不免有些感叹，他和她，到底有多少年没见了？
　　他尽力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人畜无害的老人，在男子面前多有些亲和力。
　　但阮世柏的笑容搭着他半黑半白的头发却显得有些苍凉，是一种被岁月的摧残：“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男子似是不想旧事重提，脸在见到阮世柏后便凝了下来，目光透着说不尽的恨意，犹如一只被抢了猎物的鹰，薄唇微启又轻轻闭上，一声不吭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一封纸张已经泛黄的信，向时间阐述着它不该有的沧桑。
　　信封上的字体娟秀，像是女人写的信。
　　阮世柏看到信封上的字体便一愣，整个人瞬间如过了电一般颤抖着，大脑是蒙的。
　　是她的信。
　　是她写的信。
　　他一把夺过了男子手上的信，大口呼吸着来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抖动，宛如一尾被抛在陆地上已经缺氧的鱼。
　　炽热的心脏在阮世柏的左胸腔激烈的跳动，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沸腾着，奔涌着。
　　阮世柏打开了信封。
　　海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而阮世柏的心却像是被利箭击中——他只看了几行，便泪水决堤。
　　悲伤啊，仿佛是满至水面的大片涟漪。
　　男子一直观察着阮世柏的表情，其实他恨不得将阮世柏碎尸万段，但他不能这么做。
　　恨意，无穷无尽的恨。
　　如果没有他，一切……一切都不会如此。
　　读一封信，跟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抖动的手拿不住信，信页似枯黄的落叶掉在了沙滩上。
　　思念，不再凋零。
　　男子终是开了口：“现在，你全都知道了。”
　　阮世柏闭紧了眼，眼角层层叠叠的皱纹绽开：“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是我，对不起你们。
　　如果可以，我一定不曾出现在你眼前。
　　那是不是，后来的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心脏像是被画皮鬼突然掏走了一样，失落和无助刹那间溢满了阮世柏的四肢百骸。
　　男子攥紧了手，感到眼帘处有一片湿意，牙齿狠狠咬住了唇，有几滴殷红的血漫出。
　　红的像天边摇摇欲坠的夕阳。
　　男子认为，他的一切，和他母亲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终是庄周误了蝶。
　　阮世柏苦笑一声，觉得咽喉像是被人深深勒住了一般，如同窒息。
　　但是，来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