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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一开始的时候涂珠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小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只能看见短暂的将来——只有杀掉所有的对手,他才能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

      于是他就变得不择手段。

      亲情、友情,或者其他各种会让人软弱迟疑的感情都被他摒弃。将其他孩子送进地狱的东西成为了他最强大的武器。

      但即便胜出,等待他的也不是自由。

      作为胜出的“蛊”,他被带到了王宫,成为了大魔主的药引,每日都要取血。取血的过程非常痛苦,直到七八岁,他仍然比同龄的孩子瘦弱。

      大魔主性情暴戾,动辄打骂下人,他自然也逃不过。那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给自己找替死鬼,或许是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如此,所以他自然而然长成了这样,又或许他的底色里就是掺着阴沉和算计的。

      直到修仙界赫赫有名的恒舒仙君荡平了魔宫。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温雅的男人。

      魔族人口中阴险狡诈的仙君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袍,剑上染了血,地上横七竖八倒的都是魔族的尸体,但他的目光却非常纯粹,转向了躲在门后面的涂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里有疑惑和探究。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对方。

      涂珠并不能很好地辨别善恶,但这个仙君赶跑了他讨厌的大魔主,杀了那些见风起舵的走狗,他还是很开心的。

      他看的出这个仙君腰上挂的玉佩、剑柄上镶的石头都很贵,尽管戒备,他还是走了出去,试探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

      他说完,只见对方有点愣地望着他露在外面、青青紫紫的皮肤,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眼里有些心疼:“疼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涂珠愣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珠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

      他对疼痛早就已经没什么感知,好多也都是陈年旧伤,根本没感觉了。但他望着面前的人,鬼使神差地撒谎:“疼。”

      他看出对方是个心软的人,于是不遗余力地表演一个脆弱、无助的少年博取同情。

      恒舒果然心有不忍,取出一看就很贵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上涂了涂,说:“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涂珠的视线从膏药挪到他的脸上:“……嗯。”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安排都不太合适,很何况他说自己双亲已经不在世,恒舒想了想,准备将涂珠带回婆娑门。

      但回去的时候他们陷入了一个迷阵,撞上了一个难遇的大妖,在其中被困了数日。

      涂珠感到生命受到威胁,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偷走恒舒身上的珠宝,然后趁他对战自己逃出去。

      但恒舒比他先这么做了,他同阵中的妖物对战,为防伤到涂珠,给他设了一个禁制,妖物无法再伤到他。

      以防万一,恒舒还教会了他解开禁制的方法。

      被关在禁制中的数个小时,是涂珠最煎熬的几个小时,他很想要解开禁制不管不顾地逃跑,但又害怕恒舒真的会死在这里。

      他被这种纠结的心态折磨了很久,好在最后还是恒舒赢了。

      妖物倒地的那一刻,涂珠立马解开禁制冲了出去,跑到恒舒身边。

      恒舒受了伤,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涂珠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走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似乎碰到了他的伤口,恒舒表情微微一变,但没有说出来,他笑笑:“吓坏了吧?”

      涂珠没有被那个妖怪吓到,倒是又被恒舒这个样子吓到,毕竟这一路上还是要靠恒舒,他并不想恒舒出什么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别人安危之后的人,他不理解。

      涂珠摇摇头,诚实地说:“还好。”

      恒舒又笑了一下:“你好像是比其他的孩子胆大些。”

      他的唇角还沾着血迹,一滴血随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掉落下去,涂珠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他望着掌心晕染开的红色,心态非常奇怪。

      “这个人好奇怪,”涂珠想:“没见过这样的人,修真界的修士们都是这样?”

      ……

      恒舒将涂珠带回了婆娑门,便闭关养伤去了。

      涂珠被交给门主,成为了门主座下弟子。

      真正进入了修真界,涂珠才发现并非人人都是恒舒,这里的人若是勾心斗角起来,不比他们魔族的人差。

      因为他身上洗不掉的魔族气息和阴险狠辣的招数,一开始他被不少人排挤欺辱,他们骂他“样东西”,骂他是“魔族窝里长出来的怪物”。

      金门主没有那么时间多管他,他也没有告状的打算。但他会记住那些人的脸,然后找机会成倍地报复回去。

      他没有那些正道人士常有的礼义廉耻,也绝不会以德报怨,在他看来,冒犯他的人就该死。

      于是那些人断手的断手,断脚的断脚,死的死……他下手毫不留情,做的滴水不漏,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就算有,也没有任何证据。

      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他在赤渊待久了,那里的一切都已经深入骨髓,他不是魔族,行事却跟魔族没什么区别。

      ……

      一晃在婆娑门的时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春秋。

      涂珠的天分不错,逐渐在修真界崭露头角,那些质疑侮辱他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开始学着恒舒的样子扮演一个好人,果然好用,他装的实在太成功了,大家都开始亲切地称他为“涂兄”,甚至开始惋惜那段曾经让他们鄙夷的经历。

      他觉得真有趣,虽然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群眼高手低的蠢材,但他总会因为这种模仿尝到乐趣。

      于是渐渐地,在别人在谈论恒舒时,除了说他如何厉害,如何平易近人,也会开始提到他,说他同恒舒仙君十分相像,不愧是恒舒仙君带回来的人。

      涂珠很爱听这种话,虽然他也很清楚恒舒和自己是完完全全相反的两种人。

      恒舒闭关结束了,他并没有忘记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孩子,出关之后还是会经常来看望他,有时候还会从山下给他带一些寻常小孩喜欢的小玩意儿,耐心地教他怎么玩。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睫毛会往上翘,涂珠经常盯着他看很久。

      恒舒问起来他在看什么的时候,涂珠就会说:“我没有酒窝。”

      恒舒会愣一愣,然后那对酒窝就会变得更深:“不是所有人都有酒窝。不过,你有美人尖,也是很好看的。”

      涂珠心里想:那是当然,恒舒只有一个。

      ——但恒舒并不是只对他这么好。

      他对谁都是那副样子,温柔、包容。

      像是某种怪异的疾病爆发,渐渐地,涂珠心里生出阴暗的怨怼,他开始使用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吸引恒舒注意到自己。

      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恒舒终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他犹豫地看着伤痕累累的涂珠,虽然有点生气,但仍然不忍心用任何责备的语气问话,只能试探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涂珠两条胳膊都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但他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样,步伐平稳地走到恒舒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恒舒带回来的那个瘦弱的小孩已经长得比他都高了,站在他面前的身形像一株参天大树。

      涂珠露出一个跟他一般无二的笑容,说:“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为什么……”

      恒舒的话没有说完,震骇地睁大眼睛,因为涂珠忽然倾身咬住了他的嘴唇,他咬的很重,恒舒“嘶”地发出一声痛呼。

      涂珠尝到血腥味,在他的伤口上舔了一下,然后在恒舒反应过来之前主动拉开了距离。

      恒舒脸上的表情十分震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茫然又羞愤地指着他:“你——”

      恒舒仙君以宽厚谦和闻世,这还是涂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他赶在恒舒前面说:“你要说我目无尊长、欺师灭祖吗?”

      他紧紧盯着恒舒,看着那双眼睛里晃动着不可置信的光,扬起唇角,好看的眼睛里晦暗不明:“是你把我从那里带回来的,那你就要管我管到底,不然不如把我留在那里,或者干脆杀了我。”

      他这一番话可谓是强词夺理、道德绑架的典范。但或许是他的伤太重,语气听起来过于理所当然,恒舒那个傻子在他说完后愣了一下,竟然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涂珠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看起来像是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做好。

      婆娑门的老祖,名扬天下的恒舒仙君,心性简直纯如稚子。

      涂珠简直有点想笑,他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恒舒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心软,或许有一天让他用自己换苍生,他也能毫不犹豫地以身殉道。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他如此冒犯,恒舒也没有狠下心来将他赶出婆娑门,或者给他上什么大刑,只让他禁足了几日。

      涂珠甘愿关禁闭,但并不意味着他能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

      他想要一个人,他就必须要得到,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恒舒开始躲他,但涂珠总能用各种方法找到他。像是在逗猫,涂珠总是慢悠悠地出现在恒舒的面前,将他堵住。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很随和的,白衣翩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装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恒舒总是被他用各种理由占便宜,然后在他密不透风、软硬兼施的态度里败下阵来。

      恒舒坚信他是被魔族的思想荼毒了大脑,给了他一打心法修炼,涂珠看一遍便能将每一本的每一行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也丝毫改变不了他的行为举止。

      直到魔族忽然开始进攻中原,仙魔大战开始,恒舒前往战场协助。

      这场战役是前所未有的苦恶,以涂珠的资历本不需要去,但他还是偷偷去了,恒舒看见他的时候,担心超过了惊讶:“你怎么跑来了?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其实他也有点担心涂珠看到曾经加害折磨他的魔族会情绪失控,但涂珠看上去相当淡定,面对魔物时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犹豫。

      “师祖,我还在等你的答案。”涂珠笑的如沐春风:“实在有点等不及,就跑过来了。”

      恒舒顿了一下,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行为,又气又急地说:“你简直荒唐!”

      但形势急迫,他也没有其他的精力来跟涂珠拉扯,涂珠便跟在了他身边,协助他除魔。

      涂珠虽然行为准则不同于常人,行事也无所顾忌,但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任性妄为、不顾大局,因此并没有缠住恒舒非要要个答案。

      这场战役有帝君坐镇已经是十拿九稳,魔族大军被困在了赤渊中难以反扑,彻底结束战役已经是指日可待。涂珠相信自己可以很快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回他不会再给恒舒机会含糊其辞。

      但变数来的又快又急。

      之前在恒舒手底下逃出去的大魔主没有死,反而卷土重来,他记恨恒舒已久,这次势必要恒舒血债血偿。他无法和恒舒正面对战,就利用他最关心的百姓设了一个无法避免的死局——他死,或者一城的百姓死。

      魔族向来没有礼义廉耻,因此对拿一城普通百姓的姓名作为要挟毫无道德负担:“你不是最心系天下的恒舒仙君吗?现在一城百姓的生死都在你的手里,你难道还能见死不救吗?那传出去多不像话?”

      涂珠目光冷淡锋利地看着他,手腕一动,已经做好了乘其不备杀掉所有人的准备。

      恒舒是道德底线高,但他可没有这种东西,他绝不能允许恒舒以这种方式死在他面前。以后若是有人要谴责,那就谴责他好了,反正他不在乎。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行动,一道禁制忽然笼罩住了他。

      涂珠一愣,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他怒道:“恒舒——”

      恒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已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很轻地摇了下头,目光里似乎有些复杂。他只看了涂珠一会儿,便移开视线,审视地看向大魔主:“你要如何保证,我死了之后,你就能放过这里的所有人?”

      大魔主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你要和我谈条件?但是你搞清楚,我可是不怕死,但是你能舍弃得了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吗?”

      恒舒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半晌后,在涂珠肝胆欲裂的视线中,平淡地说:“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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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改隔日更了宝宝们 —预收文 《这修罗场跟我有什么关系》一个笨蛋迷倒一众天之骄子的故事 表里不一野心家攻×又鸡贼又怂还不太聪明的受 —完结文 《白月光重生后追我了》一个酸涩小甜饼,攻重生 《NPC大佬为何只针对我》一个有点久远的无限流小说 宝宝们可以看看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