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Warmly

1、决定很难

　　爱情要来，便是恩赐，任何时候都是。

　　1999年6月

　　星期五，多么让人雀跃的日子，可是未非却充满了无力感。半个小时前，未非也很雀跃，理好了书包准备回家，虽然广播里教导主任还说着很没营养的话，一遍又一遍，真是不厌其烦。
　　好！回家时间倒记时！未非拿着书包，看着手表，做好冲刺的POSE。
　　“同学们，我相信你们在很早以前已经做好了决定，下学期高三的你们所要选的科目了。下星期一汇报给你们的班主任。”
　　教导主任终于讲了两个小时以来最有意义的话了，可是却让未非呆呆地趴在桌上。选课啊……完了，到底选什么呢？是政治还是历史啊？好象政治好考点，但是历史又有趣点……是的，在高二都快结束的时候，未非还没想好高三的选课。
　　未非拖着书包，用让乌龟都汗颜的速度向车棚走去。才半个小时原本热闹的学校，已经没多少人了。唉……让人雀跃的星期五啊！未非再度叹气。别人茫然还可以让父母决定，可是她呢！一想到这，未非就更是无力了。
　　“这是你的人生，你要自己选。老爸老妈帮你选了，将来如果不好，你会怪我们的。”老妈的那句老台词又飘进她的耳里。
　　哼！根本是推卸责任嘛！没责任心的老爸老妈！未非用力踩着脚步。有这样的老爸老妈真是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推着车走到校门口，路上车辆稀少。
　　“好！决定了！等下开过来的车车牌末尾数是单数就政治，双数就历史。”未非大声对自己说。
　　“那如果是零呢？”充满兴味地陌生男声传来。
　　转过头看见一个高高男生站在自己身边，嘴角微扬地看着自己。未非望着他，呆呆地想：咦？原来我们年级有这样的帅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啊！唉……可惜了！不过现在看见了还不迟，反正我还要在这个学校混一年呢。真是太没天理！同样是又大又肥的运动式校服，为什么自己穿的象个矮冬瓜，他却高高帅帅的啊？！呃……慢着！
　　“同学，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如果是零呢？”
　　“呵呵，对哦。还有可能是零哦。”未非挠挠头，尴尬地笑着。
　　“好！同学！看在你长这么帅的份上，如果是零，我跟你选！”
　　说完，一辆车呼啸而过。未非缓慢地转过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帅哥同学，他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
　　“同……同学，请……请问……你选……你选……哪课啊？”
　　完了！！万一他选的是物理或者化学，那我不是直接买块豆腐撞死，更干脆！白痴，不就是个帅哥嘛，何必这么激动呢！未非开始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
　　“我选双数。同学，下学期我们就同班咯。拜拜。”
　　“哦，拜拜。”未非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星期一，未非就把自己的选课——历史，报给了班主任。

　　1999年8月

　　苦命的高三生就是这样，在离9月1日还有漫长的两个多星期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学了。学校说，这是为我们好，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是啊……为我们好！未非趴在桌上咕哝着。
　　“好高兴哦！听说萧也选历史哦。”
　　“是啊！是啊！我觉得我好幸福哦！！可以和萧做同班同学。”
　　“对啊。萧好帅哦！听说他选历史让所有老师都大跌眼镜，教导主任都找他很多次呢。”
　　“就是，以他那种头脑选理科不是更好，将来就更有选择余地。”
　　“不过听说，读完高三他们全家就要移民去法国了，也无所谓选什么了。”
　　“对啊，听说他家好有钱哦。有独栋的别墅，还有一辆HONDA的车哦！”
　　“我还听说，他家的亲戚都在法国，所以他家才要移民的。”
　　……
　　身边这些女人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了，未非觉得天更热了。她们是不是偶像剧或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啊？！有钱又帅，还功课运动样样行！做梦！！对了，谁是萧啊？
　　“同学，请问谁是萧啊？”一个轻轻的声音闯入了激烈或者说激动的讨论中。
　　突然，讨论声没有了。女生们用怪异地眼神看着那个发声源——未非。
　　“同学，你是转校生？”一女生试探地问。
　　“不是啊。我以前是4班的。”
　　一阵尖叫划过天际。未非突然觉得有些耳鸣，同时也接受到了杀人的眼神。未非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千古罪人，万夫所指。可是她只是好奇之下问了个问题而已。难道不是吗？
　　“你！你！！你！！！你竟然不知道萧？！”那个女生再次问道。
　　“好了，同学们。都坐好了。”一阵和蔼地声音传来。
　　老爹！未非看着讲台边那个瘦瘦小小但又慈祥的老头，直觉地产生了这个称呼。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殷，教你们历史。希望同学们未来一年要好好努力！”
　　好好努力这句话，听了无数次，出自不同的老师。可是未非觉得这次最真实。
　　“喔？他就是传说中的历史老爹啊？！”
　　“听说他只带毕业班的。”
　　“恩。听说连校长和教导主任都敬他三分。”
　　下面传出了一阵议论。
　　“报告！”
　　班中突然寂静，都望向门口那个男生。咦？帅哥同学？！未非想到。原来他真的也选历史啊，刚才没看见他，还以为自己被骗了。
　　“萧，你来了。教导主任那里的事做完了啊。你回座位上去吧。”老爹打破寂静说道。
　　原来他就是萧啊……
　　当萧走过自己时，未非看见他朝自己笑了笑。他还记得我？！莫名地，这个认识让未非高兴不已。
　　“同学们，学校决定明天进行一次语数外考试，看看你们的状态。”
　　老爹一宣布完，下面遍地哀号。

　　考试结束后，老爹根据成绩调整了一下座位。而未非这个数学垫底的，当然是和数学第一的——萧成了同桌，可以就近进行“一帮一”。

　　1999年12月

　　和萧做了3个多月的同桌，未非发觉他真是个不错的人。第一，有个帅哥坐在边上，每天在那里赏心悦目，心情真是舒畅不少。第二，他的功课真的很好，上课笔记又清楚。虽然不断地小考大考月考季考抽查考，但是未非知道自己在进步。尤其是数学，虽然还是低空飞行着，但是至少不垫底了，这样就让未非很满足了。第三，每天中午未非的桌上总有饮料放着。刚开始未非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几次中午也跑到小卖部买饮料给萧。
　　“反正天热啊，我买了就顺便给你这个同桌带了，你客气什么。”萧对总是对觉得不好意思的未非说道。
　　算了，人家都这么说了，你也不要这么小家子气了。反正不是听说他家有钱的很吗？未非不断地这么安慰自己。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可是，后来天都冷了，也不用了吧。但是，桌上的冰镇饮料变成了暖暖的热可可。
　　中午，未非满足地喝着热可可，让刚才骑车来学校冻僵的身体暖和不已。喝完最后一口，未非大力地拍着萧的肩膀，豪气干云地发表着她即刻的感受。
　　“萧，你实在太够哥们儿了！”
　　萧揉了揉肩膀，深深地看着未非。
　　“非……”
　　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种语气，这些总是让未非没来由地紧张。未非马上低头，在抽屉不知找些什么，含糊地回道：“干吗？”
　　不记得萧什么开始叫她非的，可是未非不介意。因为他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的，而且那会让未非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有些不一样，这样让她高兴。
　　唉……深深叹了口起，萧望着那个低着头似乎很忙的未非。她又一次躲开，什么时候她才愿意面对。
　　原来这就叫无力感……
　　“非，你那套数学试题做完了吗？放学前要交。”
　　“啊！好痛……”未非一头撞在课桌。
　　完了，她完全忘记了。怎么办？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呃……那个……萧，我知道你一定做好了，对不对？没办法你聪明嘛！！呵呵。”
　　“自己做！”萧断然回绝未非的谄媚。

　　12月25日，萧收到了不计其数的卡片。未非觉得很不爽，因为，因为什么呢……对，因为这妨碍到她了，堆得满桌都是。未非闷闷地想。忿忿地按着原子笔，一下又一下。
　　“非，你干吗不送我圣诞卡？这可是世纪末的圣诞，也许再过几天地球就要灭亡，就没机会了。”萧问着已经按了一个中午原子笔的未非，说实话，他有些头疼了。
　　“干吗要送啊？”
　　你不是也没送我！哼！！
　　想到这儿，未非更用力地按着原子笔。啪！笔终于禁不起摧残，寿终就寝了。
　　“难道你都没什么话写在卡片上告诉我？”
　　“有什么话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是恭喜发财啊？”
　　未非瞪着手中的笔。果然是一块钱的笔，哼！
　　“真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就算有什么话，我也亲口说。用写的不符合我的风格？！”
　　“非，那你有什么话要亲口跟我说的？”萧望着未非。
　　“没有。”未非扭过头，低声说。
　　“就算下一秒，地球毁灭了也没有？！”
　　萧在生气，未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但是她就是知道。
　　“没……有……”
　　说完，未非冲出了教室。
　　“未非，你去哪里？马上就上课了。”身后穿来老爹的声音。
　　未非转过头，看着老爹，脸绯红尴尬。
　　“殷……殷老师，我笔……笔坏了，我去小卖部买一支。”
　　“哦，那你快点，等会要做试卷。”老爹说完，抱着一叠试卷进了教室。
　　“恩，我知道了。”未非无意识地回道。

　　10，9，8，7……
　　电视里传来倒记时。再过几秒这个世纪就要结束了，也许地球也跟着毁灭了……
　　“就算下一秒，地球毁灭了也没有？！”
　　自从那天以后，未非和萧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真的没有话要说？就算地球毁灭也没有？未非不断问着自己。
　　5，4，3……
　　真的不说吗？如果地球毁灭也不后悔？
　　2，1——！
　　“萧，我喜欢你。”

　　2000年3月

　　春天，让人昏昏欲睡的季节。
　　这是最后的学期了。自从一开学，班里的气氛就变了。老爹很欣慰地说：“恩……学习气氛很浓啊！”
　　是啊，是很浓。可是未非觉得气压很低，呼吸困难。望了一眼身边低头做题的萧，去年圣诞节以后，他们就很少再说话了。就算是说话，也只是在讨论题目而已。虽然中午桌上的饮料一直没有间断过，但是未非不愿意，她不愿意他们之间变成这样。
　　放学了，未非有气无力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再去车棚骑车回家。
　　骑着车，暖暖的风吹着，可是未非一点也不觉得舒服惬意。
　　“好！决定了！”未非停下车，牵着车停在路边。
　　“不就是表白吗？怕什么？！好，老规矩。如果等下开过的车车牌尾数是单数就说，双数就不说。”未非深呼一口气，握紧拳头对自己说。
　　“那如果是零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未非转头望着萧，他笑了笑，说：“如果是零，我来说。”
　　一辆车驶过，吹起了一阵惬意的春风，未非看着那个车牌直到它消失在黄昏中。
　　萧走到未非的面前，望着她。
　　“非，我喜欢你。”

　　2000年6月

　　未非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怎样的，她和萧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又不能说完全一样。总之，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开心，就算离黑色的七月真的不远了。
　　最近未非很兴奋，因为欧洲杯开始了，她可以看见她爱的意大利队，还有她最爱的马尔蒂尼。她每天都和萧说，意大利队是如何如何的好，马尔蒂尼是如何如何的帅，尤其是他那双冰蓝色，象海一样的眼睛。萧总是嘲讽她，究竟是爱足球呢，还是爱人呢。
　　这天未非依旧兴奋对萧进行荼毒，进行她的意大利队和马尔蒂尼每日一说。
　　可是，今天萧没有嘲讽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没有听到萧的嘲讽，未非反而觉得怪怪的。停下来，望望萧。
　　“怎么啦？”
　　“非……”
　　“恩。什么事？”未非觉得有些不安，觉得有些事要发生了。
　　“七月，我们全家就移民去法国了。我外婆一直催我们去，就我们家在这儿了，她希望我们早日过去团聚。现在签证都下来了，就等我拿到毕业证书了。”
　　未非呆呆地望着萧。原来他家亲戚真的都在法国。原来他家真的都要移民去法国。原来他真的会走。
　　“哦。我知道了。”未非呆呆地回道。
　　“意大利队真的很强，对不对？他们这次会拿冠军对不对？”未非突然兴奋地说。
　　“非，你——”
　　“如果意大利队拿了冠军，你可不可以留下来？”未非低声说。
　　“非……”
　　“可不可以？”未非坚持要答案。
　　“好，可以。”萧慢慢地说。
　　“恩！那就一言为定！”

　　2000年7月

　　今天天很热，天气预报说要38度。今天也是进行毕业典礼的日子。
　　同学们都知道萧过两天就要去法国了，纷纷向他告别，有些善感的女生还落下了泪。
　　典礼结束了。未非低着头推着车急着要回家，这天实在太热了。突然有人拉住未非。未非转过头看见今天一直在逃避的人——萧。
　　“我有话和你说。”萧低声说。
　　唉……该来的是躲不了的。未非叹了口气。
　　未非转过身，望着萧。鼻子酸酸的。未非马上低下头，吸吸气，轻声说：“你不是有话说，那你就说吧。”
　　“我……非……你……”
　　“你不说，那换我说吧。”揉了揉眼睛，未非抬起头。
　　“萧，我好羡慕你哦。可以移民去法国。法国！法国哦！！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不过我想我一定会有机会去玩的，到时你一定要做导游哦。而且是要包吃包住的那种哦！没办法，你知道我很穷的。”
　　“非……”
　　“还有，还有听说法国女生都很漂亮的。你到那里一定要找一个，可别找中国人哦。然后就可以生个漂亮的混血儿了哦！”
　　“非……”
　　“还有，你不要打断我呀，还……有……你看被你一打断我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非……”
　　“今天天真的好热哦，对不对？你看我只在太阳下这么会儿，就满脸都是汗了。”
　　“非，那不是汗……”
　　“怎么不是汗呢……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先走了。”
　　“非……”萧紧紧地抓着未非的手。
　　未非用尽全力把萧的手拿开，骑上车就走了。

　　“再见。”
　　10点，飞机划过天际。
　　“非非，绿豆汤做好了，快进来吃啊。”
　　“哦，来了。”听见老妈的叫声，未非转身回房。
　　“非非，大热天的，你站在阳台上干吗？”老妈看着未非被晒红的脸。
　　“看飞机。老妈，你说往法国的飞机是不是往这边飞的？”
　　“这我怎么知道啊？这丫头是不是晒傻了？”老妈摸了摸未非的额头。
　　“呵呵，老妈，你煮的绿豆汤真好喝，再来一碗！”

　　2002年5月

　　“非，我不管，今天你生日。我们去吃PIZZA，好不好？”
　　“不要。非，今天你过20岁生日，所以要去烧烤。对不对？”
　　“吃PIZZA！”
　　“不行，烧烤！”
　　“不要，PIZZA！”
　　……
　　未非头疼地望着这些女人，就因为今天是她20岁生日，大家决定出去吃一顿。就为了吃什么她们已经争了一天了。现在，晚饭时间到了，可是还没出个结果来。
　　这时，电话响了。
　　“非，去接电话。”
　　“干吗是我？我今天是寿星。”未非才不愿意呢。
　　“就因为今天你是寿星，所以一定是你的。”
　　“哦。好吧。”未非无奈地回道。
　　“我说吃PIZZA！”
　　“不要。吃烧烤。”
　　又开始了……未非无力地看着这些女人。
　　接起电话的同时，突然想到一个方法，朝那些女人吼去。
　　“好了，不要争了！！等下出校门看见的第一辆开过的车，如果车牌尾数是单数就吃PIZZA，双数就烧烤。就这么决定了！”
　　“但是，非……”
　　“不要吵我了。我接电话。”
　　“喂！请问找谁？”
　　“如果是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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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生日快乐。”电话里传来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
　　“萧……”未非不置信地叫道。
　　“好高兴你还认得出我的声音啊。”耳边传来低低地笑声。
　　“非，我很想你。你呢？我很想回来看你。”
　　“非……你在吗？是不是线路不好啊？”
　　过了许久，未非才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我也想你。”
　　“那我今年暑假我回来。”萧高兴地说。
　　“好，你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未非幽幽地说。
　　“非……”萧无奈地叹息。
　　“我还是很任性，对不对？虽然我今天就满20岁了。这样好了，下个月就世界杯了。老规矩，如果意大利队赢了，你就回来过暑假吧。”
　　未非力图让自己高兴地说出这个建议。
　　“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靠这个！选课是！要和我在一起是！我走的时候是！现在我要回来也是！！为什么你不自己决定？！”萧无力地吼道。
　　“因为……我怕自己后悔，更怕你后悔。谁也不知道决定后结果是如何，是好还是坏。所以我不要自己决定。我让老天来决定，那我至少可以跟自己说不后悔。”未非轻轻地说道。
　　“你……”
　　“好了。长途电话很贵的，我也要和我同学出去吃饭了。谢谢你打电话来。再见。”未非匆匆挂上电话，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着一直望着自己的室友们。
　　“好！姐妹们，我们出发吧。如果是零，就换你们请我，我要吃寿司！”

　　2002年6月

　　比赛结束了。未非又看见了马尔蒂尼那双冰蓝色，象海一样的眼睛里透出的无限悲伤，就象两年前一样。寝室楼里传出了谩骂声以及热水瓶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独自走在校园里，未非又哼起了那首歌。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那里
　　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以为闻不到你的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回头就看到你

　　过去让它过去来不及 从头喜欢你
　　白云缠绕着蓝天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 拥抱的权利
　　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总是想再见你还试着打探你消息
　　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
　　守护我的回忆

　　如果不能相爱，可以选择忘记。
　　如果不能忘记，可以选择不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