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游戏[下部]》钘叶

116、第 116 章

　　之后的两天村子里的人依旧没人出门，而那个赵医生也似乎不会离开自己的房子，这一切不像是一个剧本游戏，不紧不慢的像是想要给杜谦林他们看一部慢镜头的电影一样。

　　之前带康文闻两人进村的石开涛他们就算偶尔在村子里遇到了，他们也都像是没看见康文闻他们似的，只是自己走自己的。

　　“这些偶尔出门的都是家里的年轻人，来去的地点也就只是赵医生家和自己家。”康文闻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和杜谦林说道。

　　杜谦林正在翻看他们昨晚去那户孩子叫“小全”的家里偷来的一点药，但是无论是药片还是胶囊药膏，药物检测出来的都是普通的治疗咳嗽和肺炎的药。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都没人使用手机。”康文闻戳了戳那圆圆的药片，吸引杜谦林的注意力。

　　杜谦林果然抬头了“发现了，我们去赵医生家里的时候他家并没有手机，或者手机的充电器之类的东西。”
　　但是据他们所知，在现在这个年代手机已经做到了普及，几乎是人手一个。而且在才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杜谦林也看见山上有基站，可是无论是赵医生还是石开涛，抑或是其他人都没有人使用手机。

　　“而且，留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多的。”杜谦林说道。
　　在村子里的两天杜谦林他们虽然没有能与人攀谈，但是因为家家户户的围墙都很矮小，走在路上就能直接观察到院子里。院子里放着的东西都不是老年人或者是小孩能使用的，锋利但是磨损严重的柴刀，半人高的竹背篓等等。

　　康文闻说道“之前不是说他们很排斥外来人嘛，他们自然也就是不想出去了，反正也能种地自给自足。”

　　杜谦林却摇头“这里地势很差，气候也不好就算种地收成也不会太乐观。都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不走出去去打工也好，用钱购买所需品不是更好吗？”
　　“就像这个家里的石开友，看起来就是被送出去读书了。而石开奇房间里他的衣服最少而且很多看起来都是很久没穿过的样子，他应该是经常外出很少回家的。”

　　康文闻觉得他们现在只是凭借粗略的观察，还不能肯定这里的年轻人很多都不出去打工。
　　“说不定人家之前都是出去打工的，只是今年因为家里人生病了所以才会来的，石开奇不就是吗？”

　　“那他们是怎么知道家里人生病了？写信吗？但是在石开奇家里并没有找到过任何书信，赵医生那也是一样。”杜谦林说道。

　　康文闻抓了抓脑袋，有些烦躁“烦死了，这次的案件太让人憋屈了。到现在为止我们连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坐以待毙不是康文闻的风格。

　　“今天就是在林子里迷路了我也要出去。”康文闻抬头对着空气大声说道，像是要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杜谦林张了张嘴本想劝阻，但是他们现在确实毫无进展，也只能去冒一下险了。

　　不知道是系统听见了康文闻的话还是怎么的，才走出院子就听见了哭嚎声和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出来出来，石开玉家出事了。”石开涛大步走到一个紧闭的大门前“叩叩叩”的敲着们喊道。

　　转瞬间死寂的村子，顿时像烧开的水一样咕噜咕噜的沸腾了起来。

　　“是谁没了啊？”原来在康文闻他们隔壁住着的就是石开力家。

　　石开涛叹气道“他家老妈没了。”

　　石开力皱了皱眉，没说话转身进了屋里套上件外套就跟着石开涛往外走。

　　“喂，你们俩不是说要干活的吗？还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开济出现在康文闻身后，满脸戾气的说道。

　　康文闻心道，这人是不是得了甲亢？一天火气这么旺的。

　　石开玉家竟然就是他们翻墙两次的那户，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哭喊声。

　　“我的妈啊，你怎么走了啊....儿不孝啊....”石开玉跪在堂屋里哭着，他的妻子那个当初说着“有舍才有得”的女人此刻也抱着孩子跪在石开玉身后抽抽搭搭的哭着，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叨些什么。

　　“开玉啊，别难过了。我们得赶快把姑妈的尸体带走。”石开邦走上前将石开玉拉起来。

　　石开玉像是哭得脱了力似的，软趴趴的被几个人扶了起来。

　　“这两个人是谁？！”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康文闻视线微转就看见了出声的人。是石开玉的妻子。
　　康文闻心想，我们都来过你家两次了，虽然你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却对你们夫妻俩十分熟悉。

　　石开涛解释道“这是前几天在林子遇到的迷路的人，我们就给....”

　　“肯定就是因为他们！”那女人抬手指着康文闻，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叫着“外来人！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外来人，把外面的病气带进来了我婆婆才会死！”

　　康文闻嗤鼻一笑，明明那天在院子里和石开玉讨论怎么放弃婆婆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石娟你冷静点，他们都没有被传染哪来的病气？”石开涛无奈说道。

　　叫石娟的女人也不过是叫嚷两声，见石开力他们都对康文闻两人的存在没有什么反应，也明白了他们早就知道有外来人进村子里了，便只是小声念叨着不再抓着康文闻不放。

　　“你们俩和我一起进去。”石开济对着康文闻和杜谦林说道。

　　石开涛皱眉想说什么，却被红着眼睛的石开玉打断了“他们两个外人去送我妈？不行，这怎么可以！”

　　石开济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那你和我们去？”

　　石开玉立马就闭嘴不说话了。

　　和石开奇家一眼，老人都是住在堂屋后面的。康文闻和杜谦林才走到门口就味道了一股恶臭味，不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是一种他们从来没闻到过难以描述的味道，有些像潮湿的衣服捂了好多年的馊味还带着一股尿骚味。

　　走进床边，康文闻看见床上的老人时纵使已经做过心里准备也还是被面前的景象震惊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瘦得已经是一副骷髅的模样，双眼下陷微微睁开嘴巴微张不知是不是在最后弥留之际想要说些什么。

　　“她失禁了。”杜谦林掀开被子便看见了老人身下床单上的痕迹。

　　康文闻看着这脏兮兮的床单，皱眉转头看向石开济“这样的环境，老人的病怎么可能会好。”

　　石开济显然也很错愕，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了出去。康文闻清晰的听见他在外面大骂石开玉。

　　石开涛倒是像已经麻木了一般，对康文闻说道“来帮个忙给姑妈换身衣服，我出去打水来擦一下.身。”

　　房间里就剩下康文闻和杜谦林，心情沉重的开始给老人宽衣。
　　他们俩见过的尸体不说很多，但形形色色的也都见的不少，比这么脏的环境和尸身他们都摸过，但面对这个老人却让两人心里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紧、揉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带着阵阵臭味的衣服被一层层剥开，暴露在外的皮肤是松弛褶皱着薄薄一层包在骨头上，而在背上是一些已经化脓发臭的褥疮。

　　杜谦林直接别过脸，不忍再看。这样的身体在死前是受了多大的苦，这般死去了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吧。

　　端着热水进来的石开涛也看见这一幕，低头忍下泪水，红着眼眶将洁白的毛巾使劲拧干，带着热气的叠好轻柔的在老人身上擦拭。
　　“姑妈以前最是爱干净的，后来是姑爹上山砍柴没回来她便只是呆滞的坐在门口等着，这一等就是五年。六十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却像是八十岁的样子。”石开涛哽咽着说道。

　　康文闻和杜谦林就这样听着他说着这个老人年轻时的事，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也没有人打断他。

　　衣柜里的寿衣是老人早几年就准备好的了，石开济从自己家里拿了一床新的毛毯将老人包裹住，几人把老人生前的衣物被褥全部装进麻袋里，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石开玉似乎是被揍了一顿，嘴角带着血沫子，石娟的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坐在院子的大骂石开济，边上还蹲着“小全”扯着嗓子大哭。院子里又来了一些看戏的人，有些人咳嗽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指着石开玉骂他没良心。

　　“什么是我们没良心！那小叔子把他老爹送去坟地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起码我们还一直服侍着老妈！”石娟尖叫着和院子里的人叫嚷着。

　　一片混乱中似乎有人问道，怎么有两个外人在？但是都被石娟的声音盖了过去，大家又都转头骂起了石娟不是人。

　　康文闻两人合着石开涛，石开济，石开邦三兄弟沉默着赶着马车离开了村子。

　　路上浓雾未散，湿气不一会就打湿了康文闻的眼睫。
　　在这低沉的气氛下，石开济先有了动作。他从麻袋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老人遮住了脸。

　　“这样的事自从村子里害病后就越来越多了。”石开济突然开口道。这自然是说给康文闻和杜谦林两个外人听的。

　　“你们就没有想过出去求救？”杜谦林问道。

　　石开济冷笑了一声“出去？外面的人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你们不能打电话报警吗？这么多人死了，警察应该会管吧？”康文闻不做声色的套话道。

　　“电话用不了了。”石开涛说道“今年秋天开始电话的信号就断断续续的，只是我们也没有什么地方要用到手机便没管，但是后来就直接用不了了。赵医生说很有可能是山里雾太大了，也可能是山上的基站坏了。”

　　康文闻眼神微动，又是赵医生。

　　“你们为什么这么排斥外来人啊？”杜谦林问道。

　　这个问题一说出口，石开涛三人皆变了脸色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之后任杜谦林再说什么他们都不回答，或者就是石开济不耐烦的叫他们闭嘴。

　　说话间雾气渐渐淡了，杜谦林留意了路边，果然没过一会就看见了那树林里的石碑。

　　康文闻像是不在意的问道“树林里那个白色的石头是石碑吗？”

　　意料之中没人回答他，但是杜谦林和康文闻却发现了他们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不像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倒像是害怕看见那个石碑。

　　微微的焦臭味又传来了，走过了那个弯道呈现在杜谦林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烧得焦黑的地面。

　　“这里是....”康文闻震惊道“这都是你们烧的？”

　　石开涛没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把马车停下。

　　“是我们烧的，有问题吗？”石开济垂这头没看康文闻一眼，手上麻利地把麻袋般下了车。

　　杜谦林和杜谦林则主动抬了老人的尸体下车。

　　跟着石开涛走进焦土里，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房子，石开涛带着众人就往那里走。

　　“桥叔。”石开涛喊了一声。

　　木屋里窸窸窣窣一阵，走出来了一个佝偻老人。老人看见康文闻和杜谦林便皱起眉不再往前走“你们是什么人？”

　　石开涛又解释了一遍，老人还是防备的看着康文闻。
　　低声在石开涛耳边说了什么，石开涛说了一个名字似乎是他们抬着这位老人的名字。“桥叔”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说道“就那边吧。”

　　“待会再回来，你们勇字、勇同叔昨天也没了，但是现在我一个人搬不动了。”说着桥叔就摇着头转身进了木屋。

　　石开涛愣了一会神，低声对着木屋说了声“好的。”

　　老人的尸体就随意放在了地上，放上枯草和松油只是一点火星就瞬间燃起大火将老人吞噬。

　　三兄弟给老人鞠了三躬，便转身要走。

　　康文闻和杜谦林赶忙鞠躬，跟上他们的脚步“就这样放在这里烧了？不等火灭了？”

　　石开涛脚步没停，说道“今天还有两个叔要送走，没时间了。”

　　桥叔带着众人进了木屋，木屋里也是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和村子里的房子不同，这个木屋外面看着小，里面更小。没有什么隔墙，几个老人睡在一张大通铺上，屋内一个雨棚下架着锅，像是一个厨房。

　　在通铺上的几位老人都是微阖着眼睛，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他们这样应该也已经不知道身边躺着的人已经没了气了。

　　几人分工，给已经去世的两个男老人擦了身，可能是躺得太久，两位老人身上也生了不少褥疮，但化脓的很少。套上干净的衣服杜谦林他们抬着两位老人出了木屋。

　　这次却不是随便找了一个地，而是放到了马车上。桥叔也被搀扶着坐在了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走到了那立着石碑的林子外，马车又停下了。

　　尸体被抬到了石碑前，那里的焦土原来真的是焚尸而形成的，杜谦林和康文闻皆垂着眼没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俩出去等着。”但是石开济还是没有忽略掉他们。

　　杜谦林和康文闻也没问为什么，转头就出来林子。只是在离开时一个小小的东西从杜谦林裤兜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滚到了树叶下，没有人发现。

　　火光在身后燃起，两人都没有好奇的回头看。但是眼前却悬浮着一个窗口，像是一面镜子清晰的照出了身后的事物。

　　落在林子里的窃听器也将里面的声音传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