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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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知这位是…？”
一大早，李寻欢就发现杨戬身边多了一名桃李年华，金发银眼的奇特女子。
“她名为逆天，和啸天一样，是我的挚友兼下属。”杨戬淡淡的道。
“逆天改命的逆天？”李寻欢一惊，看着杨戬淡然镇定的样子，微微瞪大了眼“那么萧天兄也不是姓萧，而是天地一孤啸的啸喽？”
“自是如此。”杨戬神情冷淡，理所当然的道。
“…不愧是清源，寻欢佩服。”李寻欢飒然一笑，抱拳敬道“这名字都是你起的吗？”
“他们自小便跟在我身边，当然是我取的。”杨戬微微蹙眉，看向李寻欢“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我只是想，清源你能起出这等名字，必定是有一副铮铮铁骨，最是桀骜不驯、豪气万千的。”李寻欢叹道，眸光熠熠“不知清源是身在朝堂，还是身在江湖？或许是我在关外太过闭塞，耳目短浅，竟从未听过清源姓名。”
“朝堂？江湖？”
杨戬还未说话，逆天鹰却是听不下去了。她瑰丽的银眸一戾，剑眉皱起，语气间更是充满了不屑“你说的朝堂是何等朝堂，江湖又是何等江湖？也配得上我主人？”
“逆天，不可无礼。”杨戬制止道，一双黑眸却是淡淡的，如同沉静深湖，既无指责也无解释之意。
“逆天姑娘说的是，当今朝廷…”李寻欢被她鄙夷的话语惊的一愣，不禁心下感慨——不愧是清源的挚友兼下属，这奇特的女子竟也有如此凛然不驯的傲气。
“罢了，身为子民，不可妄言朝堂，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必会惹来麻烦了。”李寻欢半是劝诫的说道，忆起当初为官时朝堂的风气，顿时叹息了一声“至于这江湖，确也不是什么光正磊落的江湖，配不上清源的一身傲骨。”
“寻欢言重了。”杨戬微微蹙眉，放下清茶，抬眸看了李寻欢一眼“我既不身在朝堂，也不身在江湖，只因这两处并无我之所求。”
“哦？那我倒真的好奇了。”李寻欢凝视着杨戬，微微一笑道“当今世人，要么追逐功名利禄、财富美人，要么渴望名扬天下，门客万千。但这两处却都无法得到清源青眼，不知清源所求谓何？”
“你问我所求为何，却不愿坦诚自己，岂不是太过狡猾？”杨戬眼神慵懒，轻飘飘道。
“并非我不愿坦诚，而是…”李寻欢苦笑一下，知道杨戬是恼他昨晚没有直言自己的‘愿望’“只是我所执所思早已结果，现下确实…并无所求。”
“看来你的执念并不在己。等吃完早饭就出发吧，时间已不早了。”杨戬淡淡一句结束了话题——他已对李寻欢的背景经历知晓大概，心下虽了然，却不甚赞同，所以不做评价。
“寻欢是否让清源失望了？”李寻欢看杨戬神情，不禁有些苦涩的弯了弯嘴角“可惜有些东西，天早已注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
清淡却掷地有声的话语惊醒了李寻欢的哀思，猝然抬眸，只见一双寒星般璀璨的眼傲然坚毅，如同一束惊雷炸进了李寻欢的心里。
“若是天已注定，我就掀翻了这天去。谁又能奈我何？”杨戬冷哼一声，眼神幽暗，似是忆起了什么般，周身的气势竟愈发凌厉，顿时寒光四溅“寻欢，若是以后你又有了所求，不妨来找我，我定会助你得偿所愿。”
杨戬在得知李寻欢的朝堂经历、还有林诗音与龙啸云的二三事时，当真是愈听愈觉得郁结愤懑。他着实想不通，在凡间李寻欢也算一代名侠，怎得就如此心软，如此天真？他实在看不惯那些荒唐事——虽和他无甚关系，他也不想管，但现下李寻欢毕竟相助过他，于是他才许下这一句。
“寻欢佩服！多谢清源厚爱。”李寻欢看杨戬豪气干云、句句铿锵，不禁也被激起了胸中热血，瞬间忆起了当初苦练飞刀、初中探花入朝堂时的鸿鹄壮志“可惜现下唯有我这囊里还剩些许酒液，若清源不嫌弃，可否让我为你满上一杯？”
“你既有兴致，我就愿相陪，毕竟我还欠你一场酒。”杨戬微暗了眼眸，拿起酒杯递去“我曾也好酒，可惜后来物是人非。不过比起酒，我更爱茶，因为茶能使人清醒、明心、静气。若是你乐意，以后我也可请你喝一杯茶。”
“那我就先谢过清源了。”李寻欢豪爽一笑，双眸明亮起来“清源泡的茶，必定是天下好茶，即使我爱酒如命，也不得不被你的茶所吸引。”
“主人，马车已经备好了。”哮天犬和铁传甲走进来，看着桌上的情态不由得感到高兴。
“真慢。”逆天鹰撇撇嘴，高傲的抬起头看向哮天犬“多年不见，你真是一点没变。”
“哼，主人都没说我慢。”哮天犬呲牙，有些愤愤“你不慢，下次你去啊。”
“可惜主人没让我去。”逆天鹰得意洋洋的贴近杨戬，勾着唇角炫耀道“要知道我本事可比你大多了，主人怎么会让我去干这些没有含量的活呢？”
一来就跟我抢主人…
哮天犬磨着牙，恨恨的瞪着逆天鹰，却无法反驳。因为逆天鹰的修为确实比他高出不少，真真是让狗郁闷。
“好了，你们许久未见怎还是爱斗嘴。”杨戬好笑的看着这争宠的两只，不禁无奈“逆天，你和铁传甲一起赶车，哮天，你快马加鞭先赶去苏州。”
“怎么，哮天兄不和我们一起吗？”铁传甲一愣，有些不自在的瞥了眼逆天鹰，显然不太适应要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起赶车。
“嘿嘿，看吧，主人这次让我去办事了！”哮天犬听着杨戬的传音入密，顿时开心起来，对着逆天鹰吐舌头“传甲，你就和逆天一起吧！不过她啊毒舌又挑剔，一点也不好相处，你可要注意了。”
看着得意忘形的哮天犬，逆天鹰冷笑，头一扬，不屑的和这傻狗计较“如此甚好，正合我意。反正我能待在主人身边，而你不能。”
“够了。”杨戬看着欲要炸毛的哮天犬和傲娇满足的逆天鹰，感觉已消失八百多年的头疼又要发作了“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尽快上路吧。”
“清源，赶车有传甲一人足矣，是否让逆天和我们一起坐在车厢里？”李寻欢好笑的看着他们互动，期间接到了铁传甲‘求救’的眼神，只得问道“而且逆天是女孩子，赶车这种活还是…”
“你对主人的安排有什么意见？”逆天鹰打断了李寻欢，锐利的银眸一瞪“我来赶车，让这小子和你们坐车厢吧。”
“小子…”铁传甲愣住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仅是桃李年华的姑娘如此称呼，不禁别扭至极，心下火起“你怎么能…”
“好了，逆天。”杨戬习惯性的摸了摸逆天鹰的头，转身看向有些惊愣的李寻欢和铁传甲“逆天心性如此，望寻欢和传甲不要介意，就让她赶车吧。”
“那…我也一起赶车。”铁传甲顿了顿，干巴巴的道，故意撇开视线不愿跟逆天鹰对视。
“…逆天姑娘当真是直爽性情，不愧是清源的下属。”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如此作风的女子，不禁有些奇了“对了，清源为何让哮天兄先行一步呢？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过是让他先去见个人，没什么要紧事，我们无需着急。”杨戬淡淡道，并不多做解释“上车吧，到时我可带你们去苏州百花园一观。”
因为杨戬嘱咐，哮天犬特意找了辆空间宽敞、舒适减震的车厢，而拉车的马则是一匹浑身雪白，有着金色飘逸毛发的骏马。李寻欢看着高扬着头颅的白马，心下有些震惊。
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品种优良的马，不知啸天是从何处寻来的。就连在京城最好的马厩，他也没见过如此不凡的宝马。
“寻欢先上车吧。”杨戬淡淡的道，伸手摸了摸那匹蹭到身边的马儿。
那白马突然低声嘶鸣，打了个响鼻，温驯的低下头颅开始主动蹭起了杨戬的手心，显然是激动又欢喜。
柔和了冷冽的眼神，杨戬看着撒娇的爱宠，不禁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刹那间，冰雪消融，清风拂面，仿若昙花盛放，瞬间绮丽迷眼。
暖笑如诗，时光清浅。
李寻欢怔愣的看着杨戬，心跳蓦地失速，他第一次知道，世间竟有人能笑的如此让人心动沉醉，艳胜桃花，风情万千。
明明是一张与他无比相似的脸，但李寻欢看着杨戬，却愈发感觉两人迥异。
“怎么还不上车？”
看着呆呆凝视着自己的李寻欢，杨戬收了笑容，蹙眉疑惑。
“…只是感觉，清源一笑如朗月入怀，昙花一现，着实惊为天人。”李寻欢赞叹，真情实感。
“夸大其词…而且你难道没有照过镜子？”杨戬的眉蹙的更紧了，温和不再，有凛冽的冷光从他眼里滑过，如出鞘宝剑般扣人心弦“休要贫嘴了，快快启程吧。”
李寻欢见他不信，不由得叹息了声，只得老实的上了马车——这人…实在是对此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些。
马车很稳，很快，一路行驶竟没有丝毫颠簸，李寻欢看着杨戬端正挺拔的坐姿和沉静如玉的脸庞，本想说些什么，却不好意思打扰他闭目养神，只得一个人独酌酒液。
突然，杨戬额上的流云金印一闪，微弱的银光如水般流转，让原本静静凝视着他的李寻欢一愣。
“…清源？”李寻欢轻轻唤了声，有些迟疑。
“怎么，寻欢有何要说？”杨戬本在修炼疗伤，毕竟现下他重伤初愈，又有旧伤叠加，只有不到五成法力在身。若想顺利达成计划，还需全盛最为保险。
幸亏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他有足够的恢复时间。
“只是好奇，清源额上的金色印记有何意义？”李寻欢温声问道“方才我好像看到有银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并无特别。”杨戬顿了顿，有些诧异的睁开眼“寻欢大概是看错了。”
按理说，他并未发动天眼，普通人是看不到他天眼法力的光辉的。难道说因为他用法力为李寻欢恢复真气，才使得他能看到？又或者是李寻欢用自己的真气助他恢复之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想着，杨戬抬手一抹额头，把天眼隐去。
“怎么擦掉了？我倒感觉这个印记好看的紧，非常适合清源。”李寻欢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体贴的没有追问。
“入乡随俗。”杨戬不欲多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修养伤势。
“入哪里的乡随哪里的俗呀？”李寻欢奇了，边喝酒边笑问道。
“…寻欢的心当真是一颗好奇的心，疑问可真不少。”杨戬有些不耐，但看着李寻欢那张无辜温润的脸，又顿觉发不出火来了。
“只因我想和清源做朋友，所以才问的多了两句，不想惹清源不快了。”李寻欢微一抱拳，眉目间却没有丝毫歉疚，反而笑意满满“或许是在关外八年，让我染上了一遇朋友就会变得聒噪的毛病，还请清源见谅。”
“寻欢倒是口齿伶俐…”杨戬抽了抽额角，看着李寻欢眸中那狡黠甚至略带一丝调皮的光芒，不由得无奈“听闻小李飞刀也算一代名侠，怎就如此心大？”
“清源何出此言呢？”
“...你不知我去苏州所为何事，也不知我家世背景，更不知我受伤何故，是否麻烦缠身，却仍欣然与我同行，朋友相称，不是心大又是什么？”
杨戬在清醒后，就掐算过李寻欢的身世背景，还令前来汇报的逆天鹰秘密去地府查了他的生平信息，确定他清白良善，才默许了他的接近，甚至允了他一个愿望。但反观李寻欢，对他的一切毫无所知，却仍与他诚心相交，甚至欣然同往，这种种，杨戬自认是做不到的。
毕竟他沉浮天庭宦海八百余年，冷心冷情，戒心甚重，是绝不可能与萍水相逢之人坦心相交的。
更何况，他本性就是惯于把所有一切都控于掌心的，让他放一个不知根底、身有隐秘的人——哪怕只是个渺小凡人——在身边，若是没有他稀罕的同等回报，是万不可能的。
“清源如此认为？”看着杨戬清冷矜贵的脸，李寻欢一愣，不禁笑了。
这一笑通透疏懒，又显出三分倦怠，三分萧索，如同醉饮陈酒的流离散客，一切尽不在意，只愿兀自独酌。
“我本是浪子，身无长物，关外劳顿，无求苟活。现在只想交清源这个朋友，而朋友之间，是无需剖根问底的。”李寻欢坦然笑道“我虽对清源知之甚少，但清源对我不也是如此吗？”
“至于麻烦…我曾身处江湖，一把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能引来的麻烦或许比清源你身上的还要多吧。只愿那些江湖人士能无视过我，不会纷至沓来了。”
“看来你的飞刀当真厉害，竟能引得无数人闻风而来。”杨戬叹息一声，边修炼养伤边无奈回道“我倒是想见识一番了，不知寻欢可愿出手，与我一试？”
“可惜我这飞刀，只愿对着穷凶极恶、背信弃义之徒。”李寻欢一翻手，就拿出了一柄坠着彩穗的小刀来“都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所以清源想看，或许只能等到麻烦上门之时了。可惜我又不愿将你们牵连进麻烦之中…”
【主人，这凡人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把凡铁而已，还能伤到人不成？再说，凡人出手，再快也是肉眼可见，而主人您的纵地金光之术可是冠绝三界的。】逆天鹰在车厢外听得火气渐起，不禁给杨戬传音入密道【不提主人你肉身成圣、一身玄功罡气，就连我的金毛翎羽，他也必定破不开去。】
【逆天鹰，你当真是在昆仑百年憋坏了不成？老和一凡人斤斤计较什么？】杨戬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的回道【我看你不是恼他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恼他太过心慈手软，天真可欺吧？】
【…主人听了他那些破事，难道不恼？】逆天鹰默了默，不禁咬牙【枉他样貌和主人如此相似，却没有主人你半分狠劲霸气。那么傻，竟然还是一代名侠，真是不知他是怎么活到如今的。】
【他虽心地慈软，有那么几分天真，但却不失挚诚纯粹，又有一番仗义豪情，也算得上通透坚韧。】杨戬轻笑道【况且，他不过是个凡人，年龄还不到你我零头，哪能用神仙的眼光水准去衡量？】
【…是，逆天知道了。】逆天鹰顿了顿，只能咽下不平之语。
【你久未来凡间，要切记谨言慎行，不要再失了礼数了。】杨戬淡淡的嘱咐道【李寻欢与我太过相像，而先前为救他性命，我又给了他一道疗养身体的法力，若是现在放他离去，可能会遭遇下界的天兵天将，难免被误会，不如先把他放在身边，也免去了那些麻烦。】
【是，全听主人的。】逆天鹰乖顺答道。
“寻欢的麻烦必不是什么棘手的麻烦，我岂是怕被牵连之人？”杨戬面无表情的同步回应着李寻欢的话，语气淡淡。
“清源可能没有经历过那些江湖麻烦…”李寻欢微微苦笑，不禁摇了摇头“若真到了那时候，清源可别嫌弃，怨我麻烦缠身就好。我也会尽力保护清源，不把你们牵扯进来。”
“…我还不需要你来保护。”杨戬抽了抽额角，心底却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变得微微柔软。
“哦？看来清源确是武道大家，不知我有没有机会能与清源讨教两招，比试一下？”李寻欢兴致勃勃。
“…有机会吧。”杨戬默然。脑海里，逆天鹰又哼了句小小凡人不知天高地厚。
想当年，他拜入阐教后，十五六岁便以武入道，玄功小成。李寻欢之所以连续五天给他输入真气毫无收效，便是因为他本就是武道巅峰，真气磅礴，那输进来的真气不过杯水车薪，实在无足轻重，他的伤势自然没有丝毫起色。后来，是李寻欢的真气加之逆天鹰暗中相助，才唤醒了他的护体法力，让他得以苏醒。
看出李寻欢不甘寂寞，杨戬也就随他言说，一心二用边修养伤势边耐心应和，与他谈天说地，一路上可谓是无所不谈。
原本杨戬只是打发时间，毕竟李寻欢也算有助于他，他本身也不讨人嫌，懂得适可而止，说说话并不影响修炼养伤，他也就随他去了。但没想到，李寻欢作为一介凡人，竟比一些小仙小妖都博学多闻，对一些事情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可比那落地书生刘某某好了不知多少倍！这让杨戬不禁心下愉悦，更乐意与他攀谈些许了。
“清源对皇室权贵竟也看轻的很，倒是和我不谋而同。想当年我在朝为官，却无故遭人弹劾。朝堂之上，尽是些吮痈舐痔、趋炎附势之徒，精诚实干之人少之又少，真真让人失望叹惋。”李寻欢叹息道“虽说庙堂之上，这也算稀疏平常，但我却不愿与人拉帮结派，假心假意的去捧他们臭脚、拍他们马屁，与其曲意逢迎恶心自己，不如独立潇洒来得痛快。”
“所以你才会被迫辞官，行走江湖？”杨戬沉声说道，眼眸幽暗。
“是，毕竟我与他们格格不入，与其受尽排挤，不如洒脱放手，方得自由。”
“我倒是羡慕你能率性放手，肆意江湖，但很多事情，在很多时候，却更是身不由己的。”杨戬嗤笑道，眼中冷光凛冽，却尽是沧桑萧索“当你不得不去做一件你很不想去做的事的时候，就须得沉心静气，从长计议，未雨绸缪，方可隐持初心。”
“但那却会是很痛苦的。”李寻欢凝视着杨戬流露出冰冷凌厉的脸庞，与他幽暗深邃的眼眸对视，不禁温柔一笑道“看来清源有…非同一般的体验，不知我是否有幸倾听？”
“…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便是麻烦。”杨戬冷笑道，但看着李寻欢那温润柔和的眉眼，他心下不禁略感别扭——那张脸、那双眼，竟能承载那么多温暖，那么多柔软，当真是怪异极了。
想他当了八百多年执法严明、不近人情的司法天神，二神之下、万神之上，早已惯于扮演狠辣冷酷、谄上傲下的官宦之人，如今却突然看到这么一张脸，识得这样一个人…
戏演的久了，他甚至都快遗忘该怎么去温情默默，该怎么去朗笑开怀了。
当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要论演戏，他实在是很有经验，很有自信的。在他看来，能用实力和演戏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不论是封神之战，还是天庭为官，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若不是碰到三妹和沉香之事，他甚至都已把这场戏当作习惯，当作寻常。
就像他对李寻欢说的，当痛苦变得麻木，那时痛苦就不再是痛苦。
所以，为了切实做到不忘初衷，他隔上百余年就会去提醒自己。用脖颈处挂着的天眼坠饰，用阐教那面能映照人心的镜子，用落寞在灌江口的荒凉坟冢…
八百余年，宦海沉浮，他让所有人都深刻相信了他的扮演，把所有人都网进了他所构建的舞台中，但内在的他却从未将这精巧戏剧当做真实。
就像他能在玉帝——在灭门仇人面前恭维谄笑，内心却从未有一天一时一刻忘记过这刻骨仇恨。
时至今日，他仍想杀了他——无时无刻，如蛆附骨。
可他已演了太久，也狠辣冷酷了太久，这面具早已粘在了脸上，撕下来甚至会感到疼痛。何况，他也不想撕下来。只有在面对沉香、三妹、师父和三个爱宠之时，他才乐意忍痛把面具浅浅撕离，暂且搁置。
即使如此，他也做不到像李寻欢这样，极尽温柔，暖笑如光。轻易的就能予人平静，予人温暖。
他想，他是有点羡慕李寻欢的。毕竟，他还会这样笑。而且，他笑的是这么好看，这么醉人，如同拥有魔力一般。如果他也能在三妹他们面前如此，就不用担心了。
“少爷，前面到了个城镇，我们是否要在此解决午饭？”
铁传甲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把杨戬从绵绵思绪中惊醒。蓦然抬眼，他又直直地撞进了李寻欢那一双温软黑瞳中。
“清源，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也行了一个上午了。”李寻欢温声提议道，丝毫不在意杨戬刚刚的冷言拒绝。
“…也好。”杨戬顿了顿，才沉声应和。
清源…这是他被封印了近八百年的名字。其中饱含了当初他身在阐教所感怀，所拥有的东西。
自从出了昆仑，出了阐教，就再也无人这么称呼过他——清源，清源妙道真君。
毕竟世人皆知他为英烈昭惠显圣仁佑王，昭惠显圣二郎真君，却不甚熟谙他在阐教时的道号。
【主人，我们也要去吃啊？】逆天鹰不情不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杨戬不由得无奈。
【我们现在扮演着凡人，你说去不去吃？】杨戬淡淡的回道，清冷的黑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正好，你可以尝尝凡间的菜品是否有合意的，总不能馋了就去偷龙屠龙吧？】
作为早已辟谷的神，他也有很久没有品尝过凡间的烟火了。毕竟司法天神公务繁忙，对他来说吃饭睡觉都是浪费时间的事情，神殿仙厨平常只会负责没有辟谷的哮天犬的饮食。百年来，他偶有兴致才会吩咐摆宴，与梅山兄弟们共食共饮。
梅山兄弟……
思及此，杨戬不禁微微叹息——也不知现在兄弟们如何了，大概也在凡间寻找他吧？
可惜，若是他不想让人找到，三界之内，是无人能寻到他的，即使是哮天犬也一样。
不过这次，杨戬不打算把三个爱宠推离。
他相信他们的忠心和实力。
只是梅山兄弟……这次杨戬又要对不起你们了。为了最后的谋划可顺利得成，他谁都能算计，也谁都敢算计。
但凡任何人，神，妖，魔拦挡在前，他都会不留片甲，肃清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