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于景》苏舟尘

68、第68章

　　元旦将至，学校专为住校生举办的元旦晚会进入紧张筹备阶段。
　　晚会举办地点在校食堂三楼，是个很大的多功能厅，一次装下两个年级的学生完全没有问题。但此次晚会面向的是全校六个年级的住校生，尽管住校生总人数加起来也凑不齐十个班，校方也还是限制了其他走读生的观看机会，只允许班里有三个及三个以上的学生参加节目表演的班级前往。
　　一个人难倒英雄汉。五班只有两人参加了元旦节目的演出，一个是薛久，一个是苏琪。这两个女生参加节目还是因为沾了所属动漫社的光，被社团安排了一出舞台剧表演。
　　五班众学子一度极其失望，一面想着当初节目报名的时候自己班为什么不积极一点，一面又想着谁去演都行，反正别是自己就好。
　　也许是有所求必有所应，又或者上天格外眷顾五班一点，在距离晚会还有三天的时候，薛久突然找上了纪淮，说舞台剧里有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说无法参加元旦表演，想要邀请纪淮进组顶替一下。
　　纪淮内心是拒绝的，但好巧不巧这番对话被人听到，纷纷嚷嚷着要纪淮牺牲一个成全一窝。
　　纪淮详细问了一下角色戏份，不多，就是有几个动作需要学一下。
　　“动作都不难的！我保证你学一次就会！”薛久打包票说。
　　纪淮还在犹豫中，下意识去看景界。
　　景界出于私心是想要看到纪淮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于是冲他点了下头，“去试试吧。”
　　“好。”纪淮闻言立马答应了。
　　薛久：“……”
　　薛久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阵，眯了眯眼。
　　纪淮：“什么时候教我动作？需要背台词儿吗？”
　　跑偏的思绪重回正轨，薛久说了句马上，跑回自己座位拿来好几页订在一起的纸放到纪淮桌上，跟纪淮说了一下角色名字，让他尽可能快的把台词背熟，中午午休的时候他们会在练舞房里进行排练。
　　这下好了，纪淮终于不用在午休时独守空房，两人饭后直接各奔东西，一个去向画室一个来到舞房，共同度过了三个无眠的午后。

　　所谓牺牲一人养活全家，元旦前夕，在其他班都还呆在教室里同晚自习奋勇抗争的时候，高二五班倾巢出动，一窝蜂涌向食堂三楼，在值班老师的安排下坐到了靠后的位置上。
　　此次元旦晚会不管是前期筹备还是之后的节目海选、彩排全都是由学生会的学生自行组织操办，学生最懂学生，没有冗长的开幕演说，主持人只在简单的致辞以后就报出第一个节目的名字。
　　林文心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张纯手写的节目单，让大家一个一个的简单传看。
　　景界因为身高问题被安排在了班级的最后一排，等到节目单传递到他手里时舞台上已经演到了第三个节目。
　　负责绘制节目单的应该是个姑娘，字体娟秀，边框部分用彩铅简单绘出几朵素净的花，整体看来虽略显简单，却也让人舒适。
　　纪淮参演的节目叫《梦江湖》，景界一眼就看到了这三个字，排在节目单上的第七位，书名号后刚好有一朵嫩粉的小花热情盛放，像是在极力邀请大家一定要看这个节目。
　　景界抿唇笑了笑，把节目单递到身旁同学手里。
　　纪淮作为临时参演的救场人员，为了不毁掉其他人这段时间的辛苦编排，这三天里每天都是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有一次下课补眠的时候景界还听他无意识嘟囔出了一句什么，后来一问才知道，那是剧里的台词。
　　景界将这些看在眼里，挺心疼的，有点儿后悔当时没过脑子就让纪淮去试试了。
　　还好没有试试就逝世。

　　景界心不在焉的，一直等到主持人报出了《梦江湖》这三个字才把他走失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舞台之上。
　　说来也挺好玩儿的，明明是动漫社出的节目，主题却与动漫无关，而是出自一部当下很火的3D武侠角色扮演网游。由于空暇时间要接画单的缘故，景界没多少时间玩游戏，这些年来能稍微玩一下的游戏就只有吃鸡。不过也是因为接画单，景界虽没玩过这个网游，却多少了解过此网游中一些知名NPC的外貌特征及各大门派的服饰妆造。
　　景界知道纪淮出演的角色所属门派是明教，这个门派他好巧不巧的曾经画过一次，只不过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此刻他还能记得的，就只有那件能把腹肌露出来的神奇上衣。
　　啧。
　　景界一直没看纪淮穿过演出服，也没好意思问，现在眼看着真相就要揭露，他反倒有些不太想面对了。
　　纪淮的身材很好，这一点不用看也知道，更不用说他看过。
　　那是跟纪淮出去旅游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俩大概都还未明了对彼此的心意，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多顾忌。但他因为明了自己的性取向，还算保守，洗完澡出来衣服裤子都有好好地穿着。可纪淮明显是个直男，那一天天的，洗完澡就只在胯上围一条浴巾，丝毫不避嫌就算了，还总在他跟前晃来晃去，他就算想躲开不看都不行。
　　这么好的身材就要被别的人看到了。
　　有点儿不开心。

　　受演出时长所限，舞台剧的节奏很快，参演角色没五分钟就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纪淮是最后出来的，上场目的是刺杀。
　　在舞台背景板的移动遮挡下，纪淮的出场很突然，将闪现的感觉很好的表现了出来，把台下不少观众都吓了一跳。
　　被刺杀者就这么倒地身亡，刺杀者在观众的呼声中收起双刀，宽松的白色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很酷。
　　景界心说。
　　这种装逼的桥段果然很适合纪淮。
　　台下的呼声并没有结束，相反，不知哪位女生的尖叫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多功能厅都沸腾了，声音大的能盖过紧张刺激的背景乐。
　　“我的妈呀纪淮这腹肌绝了！”前排女生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进景界耳中，景界闭了闭眼，有些无奈。
　　刚才被纪淮的逼王之气给蒙蔽了双眼，他竟忘了他更应该在意的其实是纪淮那件短款上衣。
　　彩排的时候就没老师管管的么？！
　　为什么还有男生在跟着起哄？
　　隔壁五毒妹子她不香么？？？
　　话说剧里没有丐帮会不会就是因为被老师切掉了？
　　切一个也是切，切两个也是切，干嘛不多切点儿？
　　景界一面在心里疯狂碎碎念，一面又为纪淮行云流水的武打动作叫好，当场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精分。

　　矛盾因为纪淮的刺杀变得愈发尖锐，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台上众演员随着音乐且战且舞，配合上变幻得恰到好处的灯光，不失为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萧瑟笛音响起，舞台灯光忽的全部熄灭，众人方才在一片黑暗中回过神来。
　　灯光再次亮起时，众演员齐聚一处，整齐划一的向台下众人鞠躬致意。
　　掌声雷动，声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那一刻，景界突然就想通了。
　　看到没有，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是他的人。
　　你们都得不到的。

　　纪淮此时已摘掉了头顶兜帽，直起身时视线直直落在五班所在的区域，但距离实在太远，加上远处灯光昏暗，他没能第一时间就找到景界的所在之处，这让他有些失落。
　　回到后台后，他们这个临时剧团的团长将人聚到一起好好夸奖了一番，末了挥手让大家都快去把衣服换好，避免感冒。
　　“特别是纪淮和秀秀，就你俩穿最少，赶紧去换别耽搁！”
　　“好的，团长再见！”被叫做秀秀的五毒姑娘拎起放在角落里的纸袋撒腿就跑。
　　纪淮在谢过团长后走到放东西的地方拿起装着自己校服的口袋，后台说是后台，但并没有多少后台该有的东西，比如换衣间。纪淮打算回教学楼那边的厕所去换衣服，不料刚离开后台就见景界正靠在门外的墙边等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纪淮有些惊喜，问他：“怎么过来了？不看节目了么？”
　　“节目哪有你好看。”景界调侃了一句，视线不由下移到纪淮裸露着的腹肌上，蹙了蹙眉，“不冷么？”
　　“不冷。”纪淮笑说：“我都紧张得出汗了。”
　　“那也先把外套披上了再出去。”景界侧头看了眼长廊上紧闭的窗户，风将树叶吹得胡乱摇晃。
　　“好。”纪淮不挣扎，把纸袋递给景界，从里边拖出校服外套往身上一披，“这下行了吧。”
　　景界帮他把拉链给拉到了头，被迫竖起的衣领罩住了纪淮的下巴，“好了，去教学楼换？”
　　“嗯。”纪淮点头，“一起？”
　　“你说呢？”
　　二人于是一同下了楼。
　　多功能厅的欢闹声逐渐远去，二人走出食堂，经过食堂前的乒乓球桌，又从操场的侧门与正门路过，直至拐进教学楼内。
　　纪淮挑的这个厕所一边靠着校播音室，一边靠着练舞房，这大半夜的左右无人，连厕所内也是一片安静。
　　“他们估计是在另一边的厕所换的。”学校人多，为了满足学生的需求，他们这回字形的教学楼每层都有两个厕所，呈对角线分布。纪淮把景界当成了人形挂物勾，脱下来的外套随手就搭在了景界肩头。
　　景界没有给出回应，只沉默不言的盯着纪淮身上剩下的那块布料看。
　　没错，这种只有上半截的衣服在他这里就只能被称为一块布料。

　　纪淮在脱上衣前注意到景界的目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脸微微红了红，有点儿不好意思道：“要不……你转、转过去？”
　　景界挑眉看他，“以前又不是没看过，现在知道避嫌了？”
　　纪淮还真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景界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以后脸更红了两分，结巴道：“以、以前是以前，现在、现在不一样了嘛……”
　　“刚你给那么多人看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不好意思的。”景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很给面子的往左转了90度。
　　“那不一样。”纪淮说罢，想到什么，觉得自己翻盘的机会来了，不怀好意的嘿嘿两声，一只手搭上景界的肩膀，脑袋凑到景界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问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温热的呼吸就那么扑在耳侧，麻麻痒痒的，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上至下瞬间涌便全身。
　　“你还换不换衣服了？”景界目不斜视，嗓音微哑。
　　“你不承认我就不换。”纪淮挑衅。
　　“你就继续作死吧。”景界无声叹了口气，在纪淮反应过来前侧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纪淮愣了愣，看到眼前人往后退了一步，唇微微抿着，丝毫不像是刚做了什么大事儿的样子。
　　可他下巴上还残留着那份温柔的触感，很轻很轻，一分神就能消散。
　　不够。
　　纪淮想。太轻了，轻得有点儿不真实，跟没发生过似的。
　　好亏。

　　“现在能好好换衣服了么？”景界见纪淮出神，有点儿无语。
　　“再来一次吧。”纪淮纠结片刻后如是说道。
　　这下换景界愣住了。
　　纪淮没给景界怀疑自己耳朵的时间，主动凑上去亲在了他的唇上，很用力的一下，像是要把刚才那种不切实际的触感给加深，最好是能深到骨子里，这样子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